第55章 百姓凭什么要替你们去死
“我们这就要搬出去了?十一郎你这个府尹临时的也太临时了吧,这有五十天吗?”
吕翠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嘟着嘴很不高兴地嘟囔着。
面对着巡抚陈泉的时候,吕政可以无比的硬气,可是对上自家人的吐槽,吕政却很是尴尬,右手食指挠了挠头说道:“五十天应该有了吧,而且我们只是临时搬出去,很快就会再搬回来的。”
“呵呵~”
吕翠云对着吕政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重生回三十年前之后,吕政的心态好像也随之变年轻了许多。吕翠云这种略带嘲讽的笑,如果是重生前他还在做西北行省总督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当回事。
可是这会儿吕政就和一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没有任何区别异样,立时有些急眼了。
“翠云你不信?你如果不信我们赌斗如何?就赌……三……五天!五天内我们一定能重新回到这里。”
吕翠云猛翻了一个白眼,直起身子看着吕政说道:“十一郎,你如果没事干呢可以到那儿站着。”
吕翠云指了指院子正中心,刚好可以避开所有干活之人的位置。
“你不信?你还是不信我!”
吕翠云这次翻白眼的时候都不避人了,直接翻得吕政都快看不见黑眼仁了。
“我信,我信了还不行吗?”
“你这是相信的态度和表情吗?”
原本吕良、吕辉他们还担心自家一直顺风顺水的十一郎突然遭遇挫折,难免会郁闷、难受几天的,可是看着吕政这会儿跳着脚要和吕翠云打赌的样子,顿时都放心了,一时间整个院中都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守在院外的巡抚标兵,听着院内传来的笑声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位知府不是被自家巡抚大人夺职思过了么,怎么他们还这么欢乐?
吕政本就没什么家当,没过多久,吕良他们就全部收拾好,从后门离开了府衙,前往吕良之前刚刚包下的客栈。
而此时府衙后堂之中,巡抚陈泉正在招见李闵。
“李青天的大名本抚远在洲城虎丘也是如雷贯耳,却是今日才得一见,这是本抚这个巡抚的失职。以李闵你的能力、名声,早就应该升职才对。
此次回去之后,本抚定要向吏部上表,让李闵你这样的贤才去往最合适的职位上。”
李闵沉默片刻开口道:“卑职却没有觉得李青天之名四处传播有什么好的,甚至李青天之命传播地越远越广,卑职心中就越发难受。
因为只有所在之地贪官横行,百姓民生多艰,他们才会祈求有一位青天大人来给他们做主,让他们能活下去。
如果世上到处都是清官,人人都能奉公守法为民做主,百姓也就不会去期待一位青天能到他们那里去。”
陈泉本来是想要用这句青天来拉近和李闵的距离,却没想到反而被李闵一番话怼得心中无比尴尬。
因为李闵的话是太正确了,正是因为青天太稀缺了,百姓们才会到处传颂青天的故事,希望这位青天能来他们这里。
问题是刚才陈泉说他在洲城虎丘也时常听闻李闵的名声,按照李闵的理论,岂不是说他陈泉这个巡抚也算不上什么好官,所以百姓们才在期待李闵。
不过能成为一洲巡抚,陈泉的厚黑学造诣是非常高的,只要不是吕政那样当众顶撞让他下不了台,很多时候涵养还是非常不错的。
“李闵你看得确实通透,正是因为这世上贪官污吏太多,百姓才这么期待有青天能为他们申冤做主。
如今朝堂上最大的奸党就是宰相牛德为首的夏党,只要清除了朝堂上的夏党,定然能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从此所有百姓期盼青天大老爷的事就再也不会出现,因为无论超爷到处都是青天大老爷。
而现在朝堂上唯一能和奸相牛德对抗的,就只有许相了。
而许相因此也成为了牛德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停地在给许相找麻烦,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把许相赶出朝堂。
一旦许相被赶出朝堂,这天下可就真的暗无天日,百姓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永无尽头了。”
“所以呢?”
“所以我等心怀正义的官员,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许相,为将来留下一道曙光。
而且许相也不仅仅是一道照亮未来的曙光,就算是现在许相也已经是一颗参天大树,我等正直的官员只有在这颗参天大树的庇护下,才能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李闵在陈泉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低头不语,等陈泉说完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陈泉说道:“巡抚大人的意思是,如今朝堂上唯一能顶住宰相压力的只有许相,所以只要是心存良知的官员,都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地去保护许相。”
陈泉脸上满是肃穆诚恳之色,一股殉道者无所畏惧的气息油然而生,好像此刻他就能为他心中正义的代表,光明未来的象征许贤去死。
李闵脸上严肃到有些冷酷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容,陈泉心下一松,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陈泉,刚想再夸赞李闵几句,把李闵哄高兴了,然后问李闵毁堤案查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在不牵扯到许家的情形下查案。
甚至陈泉都已经在琢磨,能不能哄的李闵承认是他在吕政的蛊惑下诬告许家,是想搞个大动静来名扬天下。替许家把这口锅给扛起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但李闵这种真正心中有理想有抱负,一腔热血未凉心怀正义的官员,实际上并不难哄。
只要让他们觉得是在为朝廷、为百姓、为天下而牺牲,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可是李闵接下来的话却让陈泉仿佛瞬间落到了十八层地狱之中,浑身寒热交替痛入骨髓。
“大人说一旦许相倒台了,朝廷未来只剩下牛相一派的官员,百姓将生活在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环境下。
卑职想问一问,能比现在岳阳府这样两万人死亡、不知所踪,八十万人衣食无着、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如果不是吕知府到来,甚至会出现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情形还要水深火热吗?”
“什么!”
陈泉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滴滴冷汗不由自主的从后背渗出。
“看来就算是对巡抚大人你,许家兄弟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巡抚大人以为他们许家只撅了许县的防洪堤?那卑职可以明确地告诉大人,就卑职所查到的,他们毁掉了南通、临溪、岭山、许县、新泉、昌乐六县的防洪堤,岳阳、虎山二县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大概率和他许家脱不了干系。”
陈泉面色苍白地重重坐回椅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了一己之私欲,致使数万人身死,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如果这样的人代表着朝廷光明的未来,那这样的未来卑职觉得还是不要来的好。”
“许家的人确实有错,可许相并不知情啊,不能因为家人犯了错就让许相这样的贤臣被牵连吧。”陈泉虽然将许家兄弟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候却只能硬撑着辩解。
“今日不知情,来日许相真当了宰相,他不知情的事恐怕会更多。你们口口声声说牛相是奸相,夏党是奸党。可是我并不曾听说夏党有人做出如此胆大妄为视百姓如草芥的事。”
“岳阳、虎山二县的防洪堤就是前岳阳府尹赵楷下令掘开的,为的是让牛允、牛彦兄弟二人趁机在岳阳买地。”
李闵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还真被吕知府说中了,他说只要此事暴露了,许家兄弟定然会想办法把事推到牛党身上。”
“当……当不至于……”
陈泉虽然在给许珏、许讷兄弟辩解,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吕政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本抚确实有不知情之处,但毁堤案确实不能再查下去了,决不能让此案抹黑许相。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完成扳倒牛党的大业,些许代价也是无可奈何。”
作为许党大佬,陈泉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许党的头牌被抹黑,此刻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阻止李闵查案。
“抹黑?这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往煤堆里钻么?
而且巡抚大人你把两万人身死,八十万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称为些许代价?
要扳倒牛党的是你们,为什么付出代价的是普通百姓?百姓凭什么要替你们去死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