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训子 上

“在你眼中,本督就是如此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人么?会在灾荒年间大肆收买灾民的田地,而且狂妄到丝毫不加遮掩地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去做这件事?”

谭维一句话问得齐伯远满头大汗一脸惶恐。

“本督在你心中的形象是如此的不堪,你却依旧费尽心思要亲近本督,在本督身边做事。你是什么样的人也就可以想象了,你觉得本督敢用你么?”

之前齐伯远还只是惊慌、惶恐,谭维这一句话一出,齐伯远心中近乎绝望,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头仰视着谭维说道:“属下虽不是什么才智卓绝之辈,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么会将总督大人您想得如此不堪。

总督虽然算不上清廉如水两袖清风,但您执掌湖、南二洲,如果您想要捞钱,在这天下财税重的您有无数种方法,何必做得如此不堪且下作呢?”

谭维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看不到半点温度,凝声问道:“既然本督在你眼中并不是如此不堪、下作,为何又说以为那蠢材去岳阳府买的是本督的意思。”

齐伯远张了张嘴,又看向旁边的吕良,确实欲言又止。

“他是吕知府亲信之人,是吕知府的亲信自然也就是本督的亲信,所以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遮遮掩掩,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总督大人您不是这样的人,可……可牛允、牛彦两位小相爷……

在三公子前往岳阳之前的晚上,三公子曾去见了一位他口中京城来的贵客……

属下……属下……”

齐伯远本就有些过分的谨慎,一副谁都不敢得罪和谁的都想要交好的样子,话说到这实在是不敢再说下去,就算只说到这里,齐伯远也已经是浑身如同水洗一般。

齐伯远的话是没有说完,谭维却已经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转身走到二堂门口,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朗朗晴天,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大周的精华之地在南部诸洲,经济发达所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生活条件更好,在文教科举上南部诸洲也远强于北方。

经济、文化、政治各方面对于北方诸洲历来都是看不起的,而西北四洲更是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中,被视为荒漠蛮荒之地。

甚至在某些南部诸洲的世家、豪族眼中,西北四洲尤其是西、凉、宁三洲的人连北域犬戎、东域生番都不如。

谭维虽然满腹经纶才华惊人,却始终得不到重用。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不得不投入牛德门下,随着牛德成为宰相,谭维也顺利地外放布政使,升任巡抚,直至到现在的湖、南总督。

现在牛德的这艘船上已经到处都是被蛀虫蛀出来的破洞,不要说他谭维,就算是身为船长的牛德也补不起来,何况牛德本身也没想过要补。

许久,谭维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吕良说道:“刚才的事你可以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吕政知道,本督所在的这艘船虽然大,但已经到处是漏洞,船木大多都腐朽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风光无限,却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他还要上这艘船么?

齐参将你也一样,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上这艘看起来风光无限可以横渡四海的,实际上已经腐朽不堪的大船。”

吕良根本不用带脑子,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他该考虑的,只需要把话带回去就行了。

拱手躬身道:“总督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小人就告退了。”

谭维摆了摆手让吕良退下,在吕良退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开口说道:“本督截留夏税以救灾的折子已经被陛下和政事堂批下来了。

你告诉吕政岳阳府的夏税可以由他自行支配,正式的公文过两天就到岳阳府了。

还有,他信中所说的事只要有进展就速速报到本督这边来,不要有半点耽搁。”

吕良又等了等,见谭维再次对着自己摆了摆手,这才退出门外,大步流星的向着总督衙门外走去。

吕良用不着想任何事只需要带着耳朵就可以,齐伯远却不同,他这个人很容易多想,想多了顾虑自然也就多了。

虽然齐伯远知道这是自己考中武举入职以来遇到的最好的机会,只要答应下来,他想要的带兵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可张嘴想要向谭维表忠心的时候,又想到宰相牛德的这艘大船确实看起来有一种风雨飘摇长久不了的感觉。

谭维微微摇头道:“牛相和本督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齐参将你可以回去慢慢想。”

齐伯远却是被谭维这一句话给惊醒了,牛德这艘船看起来是有沉没的风险,可至少现在朝堂上最大的势力依旧是牛德这位宰相,主政湖、南两洲的总督也还是谭维。

“卑职愿为总督大人门下犬马走。”

谭维轻笑一声,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今天唯一听到的好消息,微微弯腰扶了齐伯远一下说道:“一路长途跋涉你应该也累了,且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调令很快就会到你手中。”

“多谢总督大人。”

齐伯远一叩首满脸欣喜的爬起来,刚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说道:“总督大人,三公子……”

“那蠢货我自有计较你不用理会,回家去吧。”

齐伯远心中暗叹一口气,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走到已经如同一根扁担一般被直直的绑在长凳上的谭尤身边,悄声说道:“三公子,总督大人终究是你的父亲,坦白直言总督大人不会打得太厉害的。”

本来被绑在板凳上就已经让谭尤无比慌乱了,这会儿听到齐伯远说不会打得太厉害,更是脸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顾不上和齐伯远多说什么,向着二堂方向大声喊道:“爹啊,绑错了啊,我是在帮你,是在替你分忧啊。”

齐伯远叹口气摇摇头迈步离开。

正在从二堂往外走的谭维却是被谭尤给气笑了,提着鸡蛋粗的哨棒缓步走到绑得直挺挺如同一根扁担一般的谭尤身边,低下头轻声说道:“你说老子我绑错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替你老子我分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