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这天不到下班的时间，老夫人就催孔玉爱离开了。她说孔玉爱既然是要去娜仁托雅师母那里有事要做，就没有必要非熬到往常的下班时间才离开这里。早去那里做工作，把他们的工作做通了，就是给华兴做了贡献。

孔玉爱从老夫人家里出来，看看时间还早，心想先去图师傅那里，做做图师傅的工作最好。因为是图师傅不同意，她估计娜仁托雅师母肯定是同意的。

图师傅见孔玉爱来到修车铺，就知道她是因什么事来的。他把孔玉爱迎到屋里坐下就说：“你一定是为王虎驯说的事来的吧？”

孔玉爱也直爽地说：“是。我一直在考虑应该给师母找个工作，正好成跃山工作的酒店夜总会里缺个唱歌做主持的，觉得正适合师母干。就叫王虎驯先问问师傅的意见。我知道师傅不需要师母出去做事挣钱，我主要是为师母考虑的，大都市里不像师傅家乡的大草原，师母离开草原来到都市里，如果没有工作做，总在屋里待着，时间长了是不行的。那酒店夜总会里也特别需要师母这样的人。我的两个老师听说后，特别高兴，还要我好好给师傅师母做工作，特别希望师傅师母能够支持他们华兴的事业呢。”

图师傅听了孔玉爱这一番话，直截了当地说：“这事让华兴家的两个大教授还这样上心呀，我要不同意，不但违了你的一片好心，也负了大教授们的抬举了。我是听了王虎驯的话，只考虑不需要老婆挣钱，还有就是不喜欢城市里的那种夜总会，所以才说了不同意的话。”

孔玉爱耐心地说：“我理解图师傅的心情。但入乡随俗，到了城市里，也得随着城市里的生活。对城市里不好的东西，心里有戒备就行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在成跃山每天晚上都在夜总会里帮忙。成跃山会保护师傅的，师傅完全可以放心。”

图师傅听了孔玉爱这话，完全放心了。他点头说：“行了，明天就叫老婆去五洲大酒店的夜总会上班。”

孔玉爱高兴地笑笑说：“图师傅完全是大男子主义，这事还得师母同意才成的。”

图师傅领孔玉爱到了他们家里。图师傅还是当家做主惯了的，一进门就对娜仁托雅说：“明天你就去五洲大酒店夜总会唱歌做主持吧。”

娜仁托雅就希望有这样的工作做。她非常高兴地说：“太好了！以后我不用总憋在这个屋子里了。”

孔玉爱和娜仁托雅师母拉了一会儿话后，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娜仁托雅穿着一身蒙古族服饰来到五洲大酒店夜总会。她往台上一站，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热烈掌声。

娜仁托雅主持说：“亲爱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娜仁托雅躬身谢过大家说：“感谢亲爱的朋友们给我捧场。我叫娜仁托雅，来自内蒙古大草原，有幸能来这里给大家唱歌，主持大家的娱乐活动。从今天起，我会每天晚上在这里迎接大家，与大家一起度过每一个快乐的晚上。都市里的生活节奏很快，工作很忙，大家奔波一天下来，都会疲惫的。这里可以让大家放松放松，消除一天的疲劳，焕发出来日的活力。今晚的娱乐活动现在开始。我先给大家唱一支歌，《呼伦贝尔大草原》。

娜仁托雅的歌声动听极了。大家听着她的歌声，觉得被她带到了那个辽阔美丽的大草原，耳朵里和眼睫前同时出现了人间最美的声音和最美的景色。

从这天晚上以后，这个夜总会的顾客猛增，收益翻番。

冰岩本想叫成跃山到夜总会思想开窍，培养他城市人的情感，没想到成跃山没有顺着她的愿望开窍，倒把夜总会搞的效益翻番了。她喜忧参半。不过她想，时间还短，时间长了会有效果的。可在郭晓岚来电话，问她有什么进展的时候，她又交了个叫郭晓岚不满意的答卷。

郭晓岚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

黎百度自签了约，拿走钱以后，既没有再来过，也没有给郭晓岚打过电话、发过信息。

郭晓岚想，难道成跃山和黎百度都是铁石之人吗？成跃山只知道工作，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围着他，他也不动心。黎百度那天的表现，难道就是为了从她手里要钱吗？是怕她黏上他了吗？

实际黎百度这些天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没有顾上想郭晓岚。他偶然想到她，也是在想，她是帮他的天使，他不能辜负她，要尽快做成事，不能让天使失望。至于别的，不过偶尔会一闪念。因为他知道，郭晓岚是刘幼诚董事长的妻子。在闪念过后，他会觉得自己天真，会为那天天真的表现自愧的摇头不已。

郭晓岚无法在办公室里待下去了。她出了办公室，出了办公楼，驾上车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街上的车辆、行人和商店全没有引起她的兴趣。以前她郁闷时会去商店里购物，通过购物排遣心中的不快。可今天，她不愿进商店了，觉得购物也不能改变她的心情。无奈之下，她突然加速，上了高速路，疯狂飙车。一直飙车到一个收费站，才不得不停下来。

在收费站旁边停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开车往回返。这时，她的车速很慢，脑子里在转圈地想着。还是那天和黎百度见面的情景。那天之后，她曾设想，黎百度那个天网公司挂牌开业的时候，会请她去参加。可是等到今天也没有等到。好像黎百度从那天以后就消失了似的。她知道消失是不会的。黎百度是要干成大事的人，她相信这一点她是不会看错的。

郭晓岚在车上一边想，一边让车信马由缰地走着。当她看到路边的一个标志时，才知道她来到了中关村。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是她的潜意识在指挥她的结果。黎百度搞的是高科技，中关村正是高科技的集聚区，他的天网公司应该就在这里。

去找黎百度吗？郭晓岚在问自己。她既想去找，想找到看个究竟，又感到憷头。黎百度看到她找上门来，会怎么想呢？会笑她伤感吗？会看低了她吗？

因为她很想去找他，很想见到他，她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个声音在说：“他的天网公司是华兴投资公司投资的，你有责任去看看，去检查检查。你甚至可以批评他对华兴对我的漠视。”

就这样，她停下车来，寻找天网公司。

中关村有好几座高科大楼。郭晓岚走进了科贸电子大楼，挨个儿看楼里的一个个牌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天网公司的牌子。她只好问楼里的人，竟无一人知道有叫天网公司的。

郭晓岚失望地从那楼里出来，在门口处被一个从外边跑进来的小伙子差点儿撞倒。

那小伙子赶快向她道歉。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顺便问了一声那小伙子：“你知道天网公司吗？”

那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说：“我就是天网公司的，你要去天网公司，就跟我走。”那小伙子边走边问她，找天网公司有什么事？找谁？

郭晓岚说：“我没有事。黎百度在不在公司？”

“应该在。”那小伙子说着，到了天网公司的地方，要她在一个开着门的屋子里等着，说那是黎百度的办公室，黎百度肯定在，要郭晓岚在那屋里等着，他去把黎百度找来。

郭晓岚进到黎百度的办公室，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就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有张办公桌，桌上有台电脑，墙角处有张单人床。郭晓岚想，这也太简陋了，黎百度每天就是在这个地方打造他的天网公司吗？

等了好长的时间，黎百度才来。他一看等他的是郭晓岚，就抱怨那个小伙子说：“你也不问下她是谁，她是华兴投资公司的总经理，我们公司的大恩人。”

那小伙子向郭晓岚检讨。郭晓岚说，不用客气。

黎百度一边请郭晓岚坐，一边解释说，那小伙子只说有个人找他，在他办公室里等着，他还以为是个一般的人呢，所以把那边的事了结了，才回来的，实在对不起。

郭晓岚发现黎百度瘦了不少，有明显的黑眼圈，说明休息得不好，不由有些心疼。她接上黎百度的话说：“我就是个一般的人，没事跑来打扰你。”

黎百度赶紧说：“您怎么会是一般的人呢，您是天使大恩人，我巴不得您来呢。”他说着找了个纸杯，给郭晓岚倒了杯白开水说，“实在对不起，我没有买茶叶，只能给郭总经理倒杯白开水了。”

郭晓岚说他太简陋了，问他，钱不够用吗？

黎百度不以为意地说：“钱够用。我要把钱用到事业上，生活上能过就行了。等赚了钱，我再给郭总经理买最好的茶叶，请郭总经理吃大餐。”

郭晓岚关心地问：“你的事干得怎么样？怎么没有听到任何信息呢？”

黎百度便把公司的情况向郭晓岚汇报了一遍。他说：“我原打算等把事情干成了，再去给郭总经理汇报。我没有搞公司挂牌庆典，也没有发广告宣传，我不花那些冤枉钱，我把公司的产品做成了，就是最好的广告。我准备一开始推些免费的和廉价的产品给用户用，让用户感受到我产品的价值，提高我产品的使用率。”黎百度一说起他的产品来，滔滔不绝。郭晓岚越听越有兴致。

在来找黎百度之前，郭晓岚想出了许多要探问黎百度的问题，其中有不少是关乎他们之间感情的。可一听起黎百度所说的事业来，她几乎把那些问题都忘了。在黎百度面前，她感到了自己的自私和小气。到后来，她不愿再占用黎百度宝贵的时间，不顾黎百度挽留她吃饭，告辞离开了天网公司。

在返回的路上，郭晓岚想，黎百度真是个干事业的人，她误会了他。他是想干成了他现在干的事，再找她见她。这是一个男人最宝贵的品质。他不愿辜负帮助过他有恩于他的人。他全身心地在做他的事，不像她闲坐下来，尽想些情感上的事。相比之下，她感到她比黎百度差得很远。回想黎百度消瘦疲惫的面容和他那简陋的办公室，她很可怜他。可她能为他做什么呢？郭晓岚对她的问话，回答得很简单，她除了尊重他，不能为他做什么。除非她是他的人。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像被猛扎了一下似的，酸疼得泪如泉涌。

到了华兴投资公司门口，郭晓岚竟然不由自主地把车刹住了。她看着这个大门，想起了几年前的事。

那年她留学回来，爸妈就要她和刘幼诚接手这个家族企业。当时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那天，在她爸妈的家里，爸爸给他们说了他的意见。刘幼诚没有表示反对。她感到很突然。当时她还想继续学习点什么，或者创造点什么。所以，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听了以后说：“家族留下来的企业，不能总找人打理。我年轻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接手，是因为我爱好的是历史文化，学的也是历史文化，对企业一窍不通。你们两个都是学理工的，再不接手家族企业就说不过去了。”

老先生接着对郭晓岚说：“想继续学习，想有点创造，接手家里的企业，正需要学习各个领域里的知识，如果看准了要创造的东西，自己手里有钱，是很方便的事情。”

就这样，她进了这个大门，这里成了她逃不出去的牢笼。

门卫见郭晓岚的车停在门前不动，到跟前问她的车子怎么了？

她说没有事，开车进去了。

郭晓岚回到了她的办公室。公司的人很快给她送来一大堆需要她看，需要她批的文件和材料。她无奈地看着那些文件和材料。待了一会儿，她不得不看那些文件和材料，做必要的批示。

一大堆文件材料刚批阅完，又送来了一大堆。郭晓岚叹气摇头，接着继续批阅。

文件材料还没有批阅完，听到了楼道里下班的脚步声。郭晓岚推开了文件材料，直起腰来，呆呆地坐着。有一段时间，她的脑子好像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想。

在楼里变得很静以后，她意识到人们已经下班走完了，只剩下值班的了。这时她想，她也该走了，不然值班的就会来关照她了。于是，她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街上的车辆明显比白天要少。郭晓岚开着车在街上转。她想，她该去哪里呢？去酒店吗？那里有给她留的房间。可她不想去酒店。当初，她一时冲动叫冰岩给她准备了房子。后来她才想，那样根本就不是个法子。她总躲在酒店里，就算刘幼诚不告到她爸妈那里去，公司里的人也会找去的。因为她是公司的总经理，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决定。刘幼诚一方面没有主意，不知道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事。另方一面，刘幼诚怕她撂挑子，很长时间以来有意不管公司的事。她总那样躲着的话，说不定会遭人猜疑，猜疑她私下里跟什么人鬼混。她可不愿背上那样的名声。

车子开到了五洲大酒店门前。郭晓岚朝楼上看去，见冰岩的办公室亮着灯。要是往常，她肯定要去和冰岩聊一聊，开开心。然而今天，她一点和冰岩调侃的兴趣都没有。再看看夜总会门前，有不少人出入。她想到了成跃山。冰岩是把他派到那里培养城市人情感的，他倒把那里搞得比以前好了。但愿他不光会工作，还会在那里开了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