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伙新潮服装公司的人突然拥进了华兴投资公司的大门。他们说，他们要找刘幼诚董事长和郭晓岚总经理，说好了和他们公司合作开发房地产，为什么一次一次地变卦。刘董事长昨天还去他们公司说，他同意，有难处，要商量。到底是什么难处，跟谁商量，为什么今天又打电话说不成了。是不是郭总经理不同意，他们要问个明白。还说，这关系到他们全公司人的饭碗，对两个公司都有利的好事，为什么不做？为什么跟他们工人们过不去？他们强烈请求还按原来说定的办。有的甚至说，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住在华兴投资公司不走了。
刘幼诚遇上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之下，他只好给父母打电话。
正在着急不安的孔玉爱听到电话响，马上就跑过去接起来了。她一听是刘幼诚打来的，就问是不是找他母亲。刘幼诚说是。孔玉爱忙叫老夫人接电话。
老夫人接起电话听了以后，非常吃惊。她恨恨地说：“他任俊杰还要绑架华兴投资公司跟他合作不成吗？”接着问刘幼诚：“晓岚呢？”
刘幼诚告诉母亲说：“晓岚昨天晚上没回家，今天没来公司上班。”
老夫人挂了电话，转拨郭晓岚的手机，但手机处于关闭状态。她又给酒店的冰岩打电话，问郭晓岚在不在酒店里。
冰岩看着郭晓岚，按照郭晓岚的指示回答说：“郭总经理没有来酒店。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听说郭晓岚不在酒店，说了句没事，便挂断了电话。
孔玉爱向老夫人请求说：“老师，让我去找找晓岚姐姐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孔玉爱立刻跑步出门，去寻找郭晓岚。
任俊杰的打算是，如果他的员工到华兴投资公司施压还达不到他的目的，接下来他就叫牛秘书假借传达某领导的指示，迫使郭晓岚不得不答应。所以，在他的员工到华兴投资公司闹起来以后，他就给牛秘书打电话，说了他的打算。
牛秘书也很赞同，说：“先叫你的员工好好在华兴投资公司闹，闹上两天也许就成了。两天以后还不成的话，我再出马。”
任俊杰放了电话，就来到华兴投资公司骂他的员工，要他们马上离开华兴投资公司，回他公司里去。他是要人们知道，不是他支持员工来华兴投资公司闹事的。
离开老夫人的家，孔玉爱先到五洲大酒店寻找郭晓岚。因为她估计郭晓岚很大程度上是躲在酒店里。
郭晓岚当时正在冰岩的办公室里跟冰岩说话。郭晓岚叫冰岩派人去了解了解，华兴投资公司和任俊杰合作了没有。她的话刚说完，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就躲进了里屋。
孔玉爱听到“进来”后，轻轻推开了冰岩办公室的门。她没有见过冰岩，但对冰岩的印象很好。她进了门，向冰岩鞠了个躬说：“冰总经理您好！”
冰岩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孔玉爱微笑着自我介绍说：“我叫孔玉爱，和成跃山是一家子。早就知道冰总经理特别能干，特别地好，对我家那口子关心、支持、帮助、提携。我早就该前来向您表示深深地感谢，却没有来，实在对不起您！”她说着，又向冰岩鞠了个90多度的躬。
冰岩看着眼前的孔玉爱，内心里生出由衷的好感。因为孔玉爱不但人长得特别好看，更是懂得礼数，知恩感恩，都叫她无可挑剔。这让她不由想到，成跃山为什么面对她不动心了。她似乎有些气馁，又有些不甘。
孔玉爱看着走了神的冰岩，有些茫然。她突然想到，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妥？于是赶快又说：“冰总经理，我文化水平不高，第一次见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说得不对的，不怕您笑话，希望冰总经理批评指正。”她又给冰岩鞠了个躬。
冰岩的神思自然是回到了当下。她立刻微笑着说：“你太客气了。你人长得漂亮，话也说得够水平。只是夸我夸得过头了，我可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快请坐下。是我失礼了，才想到了请你坐下。”
孔玉爱见冰岩和气起来了，也就不那么拘束和紧张了。她开门见山地说：“谢谢冰总经理，我就不坐了。我是来找郭总经理的。”
冰岩一听，就对她说：“刚才老夫人给我打电话问过了，郭总经理没有来这里。”她接着又问：“老夫人家里有什么事，这样急地找郭总经理呢？”
孔玉爱便把任俊杰公司的人去华兴投资公司闹事的事说了。孔玉爱估计郭晓岚即使不在酒店，冰岩也一定知道郭晓岚在什么地方，所以她尽量把话说得非常紧急。她特别强调说：“冰总经理呀，任俊杰公司的人在华兴投资公司里闹得简直要翻天了。他们认为，他们公司与华兴投资公司合作不成房地产开发，全是因为郭总经理在其中做梗，他们非要找郭总经理讨个说法啊！”
郭晓岚在里屋听到孔玉爱这话，气得立刻冲出来骂道：“这个无耻的任俊杰！太欺负人了！不是找我要个说法吗，走，我现在就去给他们说！”
冰岩见郭晓岚愤愤地摔门出去了，赶紧追出去叫住紧紧跟随郭晓岚的孔玉爱，对孔玉爱说：“孔玉爱，请你千万不要跟老夫人说，是在这里找到郭总经理的。你知道的，是郭总经理要我这样说的。”
孔玉爱微笑着说：“请冰总经理放心，我知道。”
郭晓岚回到华兴投资公司的时候，任俊杰正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训斥他的员工，说这些员工是给他添乱，制造麻烦，破坏他和华兴人的友谊，要他们立刻回到新潮服装公司去，等等。
他见郭晓岚来了，赶快跑过去向郭晓岚检讨说：“郭总经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骂回去的。这些没有文化，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工人，只知道转产房地产能拿高工资，简直是疯了，尽给我添乱。”
郭晓岚没有答理任俊杰，也没有理那些员工。她先打电话报警。
接到报警电话，明所长带着成富山等好多民警很快就来了。他们一边维持这里的秩序，一边劝说任俊杰公司的员工，叫他们赶快离开，不要影响华兴投资公司的正常工作。
郭晓岚接着就给市政府打电话，找市政府领导反映在华兴投资公司所发生的事情。
任俊杰见民警来了，就想给牛秘书打电话，觉得该牛秘书出场了。可他的电话还没有打过去，牛秘书的电话就打来了。
牛秘书在电话里对任俊杰说：“你的戏没法演下去了。郭晓岚告到市政府了，市政府领导已经追问下来，要区里尽快解决呢。你快点收场吧。”
任俊杰听了牛秘书的电话，给下边的人透了透风，让员工撤走了。任俊杰临走前对郭晓岚说：“我已经把员工们劝骂回去了，希望郭总经理不要生气，我回去会好好整治那些添乱的员工，绝不能让他们破坏了我们之间友好的关系。”
郭晓岚从始至终都没有搭理任俊杰。
刘幼诚看到郭晓岚一回来麻烦事就解决了，既高兴，又惭愧。这让他更加认识到，华兴投资公司不能没有郭晓岚，他刘幼诚没用，简直就是个多余的人。
孔玉爱给华兴投资公司办公室打电话，知道问题解决了，很高兴。她向老夫人和老先生报告后，问他们可有什么话要给刘幼诚和郭晓岚他们说。
老夫人和老先生都说没有。老先生去了书房。
孔玉爱见老夫人坐着没有动，问她是否还在生气，老夫人摇了摇头。孔玉爱知道老夫人还在生郭晓岚的气，想劝劝老夫人不要再生气，但觉得这时候她劝老夫人不合适。老夫人的心结在郭晓岚那里，解铃还需系铃的人，她如何才能让郭晓岚给老夫人下这口气呢？
郭晓岚处理完了公司里棘手的事，坐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地想，她本打算利用任俊杰与华兴投资公司合作房地产的事，把她的问题解决了，可未能如愿。一来，家里没有同意刘幼诚跟任俊杰合作。二来，任俊杰欺人太甚了，她不得不回来挫败任俊杰的阴谋。这样一来，她的问题又只能搁置起来了。她知道，她爸妈一定在生她的气。可她心里的气更大，他们为什么总不理解她呢？
刘幼诚知道，虽然令他难堪的问题解决了，可他不但得罪了郭晓岚，给他爸妈找了麻烦，找了气生，还让任俊杰公司的那么多人知道了他的窝囊，知道了他是个做不了主的董事长。看看下班的时间到了，他离开办公室，路过郭晓岚办公室门前时，看到郭晓岚在里边，想进去跟她说话，但拉不下脸来，脚步没有停就走过去了。出了公司大门，听到有人叫他，注意一看，原来是孔玉爱在大门外边站着。
孔玉爱对刘幼诚说：“刘先生，二位老师在家里等着您和晓岚姐呢。您先走，我等等晓岚姐，跟她一块走。”
刘幼诚很感激孔玉爱能够这样做，开车先走了。
郭晓岚看到刘幼诚下班走了，便想她晚上该到哪里去。回家吗？她不想回家。如果刘幼诚刚才进来向她认错，求她回去，也许她会回去。既然刘幼诚一个人走了，她回去干什么。去她爸妈家吗？她更不想去。她知道她爸妈在生她的气，等她回去给他们解气。可他们知道她的苦楚吗？他们生气也好，或许到哪天气得不行了，就能放她走了。还去酒店找冰岩吗？那似乎是她唯一可去的地方。然而她也不大情愿去。刚从那里出来，又去那里，她怎么那样没有出息呢？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孔玉爱等了很长时间，等不到郭晓岚出来，就想郭晓岚也许打算要在办公室里过夜了。这不成，老夫人老先生和刘幼诚还在家里等着她呢，晓岚姐晚上也得吃饭的。想到这里，她正要进公司大门，去郭晓岚办公室叫郭晓岚，忽然看到郭晓岚办公室的灯熄灭了。
郭晓岚是想，她要总在办公室待着，公司值班的人会来问她的。为了躲开不必要的麻烦，她决定离开办公室，去街上转转，吃点饭，完了是回公司办公室还是去酒店再说。可她刚开车到门口，就被孔玉爱拦住了。
孔玉爱亲切地叫着晓岚姐，对郭晓岚说：“是两位老师叫我来接您和姐夫的，姐夫刘董事长，已经前边走了，他叫我等候您，说您还忙着工作呢。”她随即又加一句说：“钟老师做了晓岚姐最喜欢吃的，说要一起好好地庆贺您挫败了任俊杰。”
听了孔玉爱的这些话，郭晓岚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她想，这一定是孔玉爱给她爸妈出的主意。她不得不佩服孔玉爱的厉害，知道这次她不去也得去了，便没说什么，随孔玉爱去了。
孔玉爱把郭晓岚接到老夫人家里，泡茶安排她坐下后，就赶快安顿他们吃饭。饭菜是她临走就做好了的，很快就上桌了。她随即把他们招呼到餐厅里坐下后，说她家里有点事，告辞离开了。孔玉爱想，她不在他们跟前，便于他们说话。
这样，一家人坐到了一起，自然也就相互谅解了。先是老先生起头说话，称赞郭晓岚挫败任俊杰，挫败得好。
接着，老夫人瞪着郭晓岚，说：“你爸说了表扬你的话，我没有表扬的话给你说，因为你挫败任俊杰的功劳，顶了你气我们的错。扯平了。”
郭晓岚也回瞪她妈一眼说：“妈，您真的生气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您眼睛里的气呢？您眼睛里充满了笑意的啊。”
老夫人忍不住笑了。郭晓岚便抱住她妈，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就这样，一家人又亲亲热热的了。
孔玉爱回到筒子楼家里的时候，杨桂淑和赵玉华正在屋里唉声叹气。孔玉爱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没有说什么，就坐下来听他们说。
杨桂淑和赵玉华告诉孔玉爱说，他们公司的人去华兴投资公司闹，是不对的。可华兴投资公司为什么就不跟他们公司合作开发房地产呢？这本是刘幼诚董事长同意了的事，他老婆郭晓岚总经理为什么非要推翻了她男人的意见呢？合作本是对两个公司都好的事，结果弄得两个公司都不高兴，又伤感情，又伤事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孔玉爱面对她们俩人的问话，心想老师家里的事，她不能随便说。她只好从别的角度告诫她们说：“城市里的事，主人家里的事，不要问那么多，合作不成自然有合作不成的道理。既然是两个公司合作，就得两个公司都同意才成。那么多人去人家公司闹，是绝对错误的。至于华兴投资公司为什么和你们所在的公司合作不了，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作为我们，一定要把主家交给我们的工作做好，主家要做的事，是主家的事，我们是不能乱插手的。好多人跑到华兴投资公司去闹，给人家施加压力，那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说对不对？”
杨桂淑和赵玉华虽然觉得孔玉爱说的话有道理，表示听大嫂的话，但心里还是不高兴。因为这事联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孔玉爱头一回感到，这个大家庭里有点不和谐了。
两天后，冰岩来到华兴投资公司看望郭晓岚。她问郭晓岚说：“您的事，就这样放下了吗？”
郭晓岚无可奈何地说：“不放下还能怎样？一是他们没有同意与任俊杰合作，二是任俊杰找上门来欺负我，我不能不挫败那个恶棍！”
冰岩心想，郭晓岚是还没有遇上触电动心的人，所以这个对她俩都很有希望的一次机会，郭晓岚已经放弃了。
郭晓岚放弃了这次机会，但并没有放下她的事。她话锋一转，嘱咐冰岩说：“成跃山的工作，你要抓紧做。”
冰岩心说，你放弃了机会，又来催我。知道我多么想叫你成功了，再过来帮我吗？我是太难了。冰岩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给郭晓岚说：“老佛爷放心，我会抓紧的。但成跃山的情况，给您汇报过了，很困难的。希望我们共同来努力，希望您那里再有了机会，不要放弃。”
“你在抱怨我？是我愿意放弃的吗？”
“没有，是奴才不会说话，对不起，奴才向老佛爷检讨。”
“我不愿听你的检讨。”
“奴才又错了，奴才不再向您检讨，一定把事做成了，给老佛爷看。”
“行了，你快回去忙吧。”
冰岩见郭晓岚下了逐客令，只好起身告辞。
她们两个人之间，像这样的不欢而散，还是头一回。
老夫人的家里，响着优雅的琴声。孔玉爱一边擦拭家具，一边随琴声哼唱着什么。她忽然听到好像有人敲门，停下手来仔细听，又没有了声音。刚要动手继续干活，又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这下她肯定有人敲门，赶快跑过去开了门。
原来是刘幼诚。刘幼诚先向孔玉爱嘘了一声，随即指了指琴房和书房。
孔玉爱明白了，刘幼诚怕惊扰了两位老师。所以她小声说：“您来了，快里边请。”
刘幼诚小声给孔玉爱说：“我又给你找了几本书，今天有事从这里路过，是上来给你送书的。”他说着，从包里掏出几本参考书来，交给了孔玉爱。
孔玉爱赶快接住，说声谢谢，要刘幼诚快坐，给他沏茶。
刘幼诚说不用沏茶，他待不住。他见孔玉爱把书放到了客厅，就要她先把书放到她房里去。
孔玉爱便把书拿到她房里去了。
刘幼诚站在客厅里，忽然听到琴声停了，赶快往琴房走去。
老夫人正打算从钢琴前站起来，看到刘幼诚推门进来了，就问儿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刘幼诚说他有事从这里经过，就上来看看。
老夫人便站起来，和儿子到了客厅。
孔玉爱从她房间出来，见老夫人和刘幼诚往客里去，赶快到琴房端上老夫人的茶杯，送到客厅，添上水，又给刘幼诚沏上了茶。
老夫人提醒孔玉爱，学习的时间到了。孔玉爱便又回她房间里去看书。
刘幼诚和他妈说了几句话后，要他妈在客厅里歇着，他去书房看他爸。
老先生正在书房里看他刚画成的两幅画。刘幼诚来到书房，见父亲正审视自己的画作，没有说什么，只和父亲相互目视了一下，便站在画前也端详起那两幅画来。
这是两幅人物肖像画，一幅画的是孔玉爱，一幅画的是郭晓岚。
刘幼诚看着说：“爸画得真好。这是玉爱。这是晓岚吗？”
老先生颔首说：“是啊。太熟悉的人，反而认不出来了是吧？画像的功夫在神似，而不是形似。看画的眼力在感觉，在领悟。这是文化层面的知识。”
刘幼诚觉得父亲的话很深刻，用心地琢磨着。
这天，冰岩在办公室里正琢磨心事，听到有人敲门，回了声进来，想不到进来的是成跃山。好几天了，她不叫成跃山，成跃山就不来。今天他怎么自己来了呢？
成跃山还是低着头，向冰岩请示说：“冰总经理，我想去看看王德和崔小蕊。”
冰岩闻言甚感意外，诧异地问他说：“你为什么要去看这俩人呢？”
成跃山坦然地说：“因为他们犯罪与我有关系，如果我不到这里来，他们肯定不会犯罪。现在他们在劳改，我有责任帮助他们。我去看看他们，跟他们说说话，希望他们好好改造，如果他们家里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他们做。他们改造好了，不仅对他们自己有好处，对酒店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冰岩称赞说：“你的想法很好。这事我还得给郭总经理报告一下，看看郭总经理有什么指示，你可以先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