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樵·陵鱼8（谭以牧作品）
方菁菁捧着那瓜，良久，才道：“谢谢。”
她捧着瓜进了屋，沈樵想了想，躲在门后，偷偷瞟了她一眼。
方菁菁将瓜放在那儿，带着小竹篓的荷花出了门。她朝小厨房的方向走，打算将花捣碎取汁，揉进面团里做糕点。
沈樵巴巴地跟上去，她走三步，他跟着走三步；她走六步，他跟着走六步。她停下脚步，问他：“你跟着我呢？”
沈樵点点头。
“为什么？”
沈樵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你爱我吗？”方菁菁问。这是她大婚当日问过沈樵的问题，那时的沈樵笃定自己不喜欢她，便去青楼寻欢作乐。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他挠挠头：“我不确定，可我现在每天都想和你在一起。”
方菁菁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道：“我已经向佛祖发过誓，我绝不爱你。你不要缠着我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沈樵呆愣在原地。他不甘心地问：“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们是夫妻啊！”
“那又如何？”方菁菁残忍地笑了一下，“就像以前一样，厌弃我不是很好？现在的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喜欢，也不能忍受。”
方菁菁抱着荷花去了小厨房。沈樵暴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说到底，他是不能如何的！他就知道方菁菁是这样的性子，尽管他心口升起了一团火焰，对方也始终像一块寒冰。
方菁菁不需要男人。沈樵最终下了结论。
方菁菁之所以拖到二十几岁仍不结婚，就是因为她不需要男人，也许只是因为家里催促得没法了，她为了尽孝才嫁到沈家。恰好沈樵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她在冷眼旁观，看他的笑话呢。
沈樵赌气似的，几天不与方菁菁说话。
方菁菁依然是那副寡淡的样子。
沈樵的西瓜，自己吃了一个，送给方菁菁一个，送给兄长一个，爹娘各一个，剩下的五个，他挑到集市上卖了，卖得也快，很快就收回了几十文铜子。
他掂了掂那些铜钱，高兴地去买了几个馒头和一份酱菜，一路走一路吃，吃着吃着，来到了一个算命先生的摊位前。
卜卦，问姻缘、财路。
沈樵守规矩地排着队，在他之前，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那老人安静地坐在算命先生面前，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算命先生方才似乎告诉了他一些不好的消息，接着，算命先生又道：“若想逢凶化吉，必须散尽家财，多行善事。”
“什么散尽家财？若是没了钱连这几个馒头都买不起。”沈樵大咧咧地插嘴，一面说，一面又啃了一口那馒头。
咸菜与辣椒绝配，加上面食的口感，沈樵美得不行。
他本就是个缺心眼的人，撞上谁都能与对方说道两句。算命先生的脸色不大好看，估摸着是对来拆台的人表示不满，可为了表示淡然，只是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
“客官的面相难得一见，日后必然是人中龙凤，非富即贵。”
“哦？”沈樵来了兴致，示意那老头让开，“若我不问财，问姻缘呢？”
算命先生搓了搓手指，似是要钱。沈樵不曾体会到这一层意思，又道：“我想问我和我的妻子。”
算命先生只觉扫兴，随意将竹筒往桌上一掷，道：“抽签。”
沈樵随意抽了一根，算命先生一瞧，惊讶地道：“下下签。”
“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这小摊踹了？”沈樵顿生烦闷之心，转身便走。
临了发现自己还未付钱，他便将一枚铜子扔给算命先生，又对身边的老人道：“你别听他胡诌，不过是在竹筒里放满下下签，收了钱才告诉你要多行善事改改运气。”
老人笑了笑：“小友真有意思，不介意的话去我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此时日色正好，沈樵也觉着无事可做，便爽快地答应了。老人家说是府上，不过一个草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有烹酒的小童子。
老人道：“老夫年近六十，近些年觉得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人有欲望的时候，舍不得死，我也不想死，可是没有什么延年益寿的对策，竟然差点上了那算命的当。小友的话当真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纵观古今，就没有长生不老的人啊。”沈樵爽直道，“不如过一天，算一天。”说完，他隐约想起偷看方菁菁练字时看到的一句话，忍不住又道，“人们不是说‘怕什么知也无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老人闻言大笑，高兴地多吃了几口菜。他道：“你说的是，避免不了的，何必去担心？老夫有那本事，尝尽天下珍馐，纵览世间美景，也就知足了。”
“你是好了，我却要开始努力了。前些日子我心血**，开垦了家中几亩薄田，种了百来个西瓜，收成不过十个，也就赚了几十文铜子。爹给我的几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存了多久。”
“小友对种瓜有兴趣？”
“周庄米少，大家都吃从外地运来的面食。我倒是想种粮食，却不知道那几亩薄田能种出什么东西来。”
“无妨，只要方法得当，勤加劳作，何愁贫瘠的土地长不出稻米？”
老人吩咐童子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将书赠予沈樵，道：“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若熟读此二本书，发财指日可待。”
沈樵凝睛一看，不过是本讲述种植水稻的书，另一本尚且有点意思，讲的是经商之道。
老人微微一笑：“单凭它们尚且不能完全成事，那算命先生虽然有骗人之嫌，我倒认为他的办法可取。”
老人将一张钱票送给沈樵，道：“一张小票值黄金千两，我赠你十张。若是日后周庄人能不愁吃米，便是你的功劳。”
沈樵诚惶诚恐，不知这老人说的是真是假。他正要推辞，老人已经起身，披上蓑衣，穿上芒鞋。
沈樵问：“老人家要去哪里？”
“前路漫漫，走一步算一步。花甲之年了，是该看看大昭的山水。钱你用着，也不必还老夫。老夫膝下无子无女，留着也没有用。”
在沈樵纠结之际，童子搀扶老人出了门。沈樵追出去时，老人竟然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