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寻找工厂位置

客车终于到站了。

到站只是一个说法,并不是到正经八百的车站,就像来的时候站在路边等车一样,现在的到站也不过是在路边停下来让就近的人下车,然后再往前走。来的时候还好,知道下一步就是上车走人,现在也知道下一步就是进厂,可还是不像来的时候那般坦然。来的时候一切都一清二楚的,现在是清楚的也是糊涂的,清楚的只是进厂,糊涂的却是不知道怎么进厂。不是不知道到厂报名,而是不知道怎么到厂里去。现在是半夜四点,地方是一个小镇,冷冷清清的,偶尔才会有一辆车经过,当然也有出租车,可问了几辆都不到他们要去的城市去。尽管红莲一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眼下叫人着急的是根本就找不到车啊!

这可怎么办好呢?

其实没什么办法,就只好等。

如果玩时间就会快得嗖嗖地飞,如果等时间就会慢腾腾地晃,这是谁都知道的,可还是耐不住会火烧火燎心烦气躁张皇失措骂骂咧咧的。事实上,除了着急还冷,虽是南方比老家暖和些,可到底是冬天,又是大半夜的,还刚从暖和的车上下来,一时叫人忍不住只打噤噤。

赖货说,我给您讲个笑话吧。说有个人在火车站边的饭馆吃饭,点的菜是炖排骨,吃着吃着他把服务员叫住了,说,你看看,这块排骨我已经嚼了10分钟也没嚼烂!您猜服务员咋说?

红麦听入了耳,就问,咋说?

赖货说,服务员说,那怕啥?反正你坐的这班火车晚点3小时,你有的是时间嚼嘛。

红麦认了真,说,那服务员傻啊,听不出来人家的意思是排骨没炖烂吗?

红莲说,姐,你看你,不然咋是笑话啊?你还当真了。

红麦这才明白过来,就吃吃地笑起来。

红莲也许是被笑话讲到吃的提醒了,说,饿了就吃点,渴了就喝点,肚子里不恁空就不会恁么冷。

吃着东西还是没能堵住赖货的嘴,又讲了一个笑话,说再讲一个等车的笑话。说一个小孩才上开始上学,可是学校有点远,上学放学都得坐公交车,他要坐的是四路车。有一天他爸又像平常那样送他上学,左等四路公交车不来,右等公交车还是不来。他爸就有点着急。就在这个时候,小孩忽然叫起来,说,爸爸,4路车来了!他爸扭头看看公交车说,傻瓜,那不是4路车,而是13路车!小孩不信,说,当然是4路车!爷儿俩抬了一会儿杠,他爸忍不住了,问,为啥啊?小孩理直气壮地说,俺老师教的1+3=4!当然就是4路车!

沈翠吃蛋糕吃得有点干,刚把一口水喝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喷儿地一声喷了跟前的刺猬一身。沈翠心里过意不去,可借着路边的灯光看见刺猬满脸都是自己喷的蛋糕渣,忍不住又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终于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红莲本来拿了纸要递给刺猬擦脸的,看到刺猬的狼狈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赖货很得意,却假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看您俩,咋恁没出息哩,不就一个笑话吗?

各人只顾着自己的就没人理会他。

赖货等大家安静下来,说,再讲一个吧。

红莲马上就拦下了,说,好了,长个嘴怪不可惜的。

沈翠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赖货吐了一下舌头,不言语了。

等到五点多的时候,到底等到了一辆愿意去他们要去的城市的出租车。

五十。司机说。

哪有好远的路,根本用不了恁多钱!红莲撇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理直气壮地说。

要坐就坐,不坐就走了。司机稳如泰山地说。

红莲还要讲价,沈翠拦住了,二姑,算了,走吧。

他们已经等得这么久了,才难得等到一辆愿意去的车,要是错过了,下一辆有没有,等到什么时候都难说,还是少受点罪,趁早走了算了。这意思沈翠没说,不过谁都明白,红莲更清楚,只是觉得挣钱不容易,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可司机一毛不拔,他们也只好同意了。

座位是这样安排的,红麦坐副驾驶,其余四个人挤在后排座。红麦早就累坏了,一坐进宽敞许多的副驾驶心里就是一阵窃喜,到底轮到一个人的好处了啊!

司机不干了,说,车子只能拉四个人,你们五个不行的。

红莲也不干了,一急就顾不上撇普通话了,五个咋了?俺五个是一路的还能冇一个啊?要那样别说五十,你倒找五十俺也不坐!

司机说,那你得加钱,要不就再打一辆车。

赖货问,再加多少啊?

司机说,再加二十,总共七十块。

红莲一听就气坏了,一边下车一边嚷道,你这不是明欺负人吗?走,下去,不坐了!

二姑,算了。七十就七十吧,算我的。刺猬慌忙拦住红莲,对司机说,师傅,走吧。

六点不到他们就来到了厂子门口。时间还早,伸缩大门紧闭着,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

沈翠问,二姑,咋弄啊?意思是还不到上班时间,在这干等着还不如到去年那些没有回老家又租了房子的工友家里去坐坐,歇口气,也打听一下各个厂子的情况。

红莲很明白,但还是说,就在这等着!人家没招够人还好,万一人招够了,人家看咱在这等得恁辛苦恁诚心也会收咱的。

红麦很想说要是人家真招够了人不肯收咱咋办,可这话太不吉利的,红莲不骂死她也会恨死她的,就使劲忍了忍就没敢说。

等了一阵子,又等了一阵子,厂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红莲显然也等得急了,在大门口转了转,又往里望了望,忽然灵机一动,敲了敲门岗的玻璃窗,听听没有动静,就又敲了敲。

什么事?屋子里一个老态的声音响起来。

师傅,我们是来打工的,可以先进厂里吗?红莲和气地问。

不行。那个老态的声音说。

我们可是坐了一千多里路的车啊!红莲央求说。

不行。等到上班时间再来。那个老态的声音还是说。

几点上班啊?红莲问。

八点。说完这句话,那个老态的声音再不言语了。

红莲这才觉出疲累来,叹口气,一屁股坐到了马路边的路缘石上。别的人也纷纷找了地方坐了。闲坐着无趣,红麦就骂起出租车司机黑心烂肺来。

赖货说,就这不错了,他要是硬要加五十,咱不还得掏啊?

红莲火了,掏个屁!真要加五十,咱就不坐了,反正搁这儿也是个等,还能省几十块,慌个啥?

赖货不服也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生怕惹出红莲的火来。红麦累得啥也不想说,沈翠两口子已经卿卿我我地靠在一起了。

五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