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员外有请

“阿嚏!”

苏千巡刚想出言阻止,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又打了一个冷战。

赵国泰听见,恭敬地说道:“公子权且忍耐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扬长而去。

赵国泰走到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出了中心庭院,来到便道街角的米店店铺前,不顾正在烧火煮粥的庄客,径直抽了五六根烧得正旺的粗大木柴就往回走。

正在煮粥的庄客们想要阻止,见赵国泰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都不敢应声。

一直等他消失在视野里,切菜庄客才小声问道:“老四,他怎么随便拿木柴啊?”

名叫老四的煮粥庄客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

切菜庄客小声说道:“赶快告诉朱队干去。”

老四不动,小声说道:“你去,我正忙着呢,不然粥糊了。”

两个人互相推诿一阵,才央求另一位庄客去跟他们的头头朱队干汇报。

赵国泰举着正烧着的木柴回到小房,塞进土灶里,将火堆撩旺了,又将小房稍微收拾出一个舒服落脚的地方,说道:“公子,你先烤烤火。”

说罢又转身离开了小房。

苏千巡也不再阻止,看着火堆无所事事,开始一边烤火,一边抠牛皮屐鞋底的泥。

庭院主楼的前厅里匆匆走出来一位约莫六七十岁,身形消瘦,颧骨略凸,直鼻薄唇,留着山羊胡,身穿藏青长袍的老者,正是庄园管家冷素。

身后一左一右紧跟着两个人,一人正是给苏千巡安排住处的张文博,面色极其难看。另一人身材极阔,仿佛厚重的城墙一般,又足足高了冷素和张文博这两个普通人一头,阔面大耳,豹眼狮鼻,神情憨愣,正是庄园里的队干朱骑虎。

朱骑虎在身后,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冷总管。”

冷素头也不回地往西侧廊庑,苏千巡所待的小房疾走,问道:“怎么了?”

朱骑虎回道:“有人随意拿救济粥锅旁边的木柴。”

张文博不屑地瞟了朱骑虎一眼,干笑一声,略带风凉地说道:“两根木柴,拿就拿了,这种小事儿都要禀告总管。”

朱骑虎看在冷素面子上,强忍着不便发作,瓮声瓮气地说道:“天气潮湿,干木柴本来就不多,再让那些下等人拿了,还拿什么煮粥?”

赵国泰迎面碰上三人,气势凌人,声若洪钟,朗声说道:“那木柴是我拿的,你要怎样!?”

朱骑虎抬头看向天神一般的赵国泰,竟然毫无惧意,怒道:“你……”

他刚想发作,冷素伸手阻止,斥责道:“骑虎,不得无礼。”

朱骑虎闻言耷拉下脑袋,小声说道:“是。”

四人一同来到小房,冷肃见到苏千巡,赶忙施礼鞠躬,充满歉意地说道:“冷某老眼昏花,两耳聩聋,管事文博年幼无知,不晓公子威名,还请苏公子见谅。”

苏千巡停止了抠牛皮屐鞋底,起身回礼道:“不敢。”

看那老者却并不认识。

“冷某乃是这迷失庄园的管家,姓冷名素。”冷素继续说道:“苏公子在江南的大名,老朽早有耳闻,苏公子在十五岁的时候帮助令尊破获官匪勾结,盗取官银的大案,少年成名,被州府举为乡贡,受到朝廷表彰。十七岁时破获地府还魂案,为好友洗刷冤屈,名震江南。

今日有幸能在庄园一睹公子风采,冷某不枉此生。”

张文博和朱骑虎闻言,双双侧目惊叹。

苏千巡谦虚道:“冷总管过奖了。”

冷素说道:“我家糜老爷听说苏公子恰巧投宿鄙庄,正有一事相求……前日夜里我家大公子糜杭被奸人所害,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万幸大雨连降五日不止,庄园里只有进的人没有出的人,凶手依然还在庄园里……”

苏千巡心中叫道:此话暗合我意,我正要查出大公子的死因,想不到庄园主人正好也来求我。

赵国泰站出来打断道:“老管家,你絮絮叨叨只顾你家大公子的命案,没看到我家公子还穿着湿衣挨冻呢。”

冷素恍然道:“文博,快,在主楼一楼收拾出两间干燥客房,再命人烧水,造饭,给苏公子和赵使君洗漱,饮食,烘干衣物。”

张文博面有难色,小声附耳说道:“冷总管,一楼……确实没有房间了……”

冷素略作思量,说道:“那就将大公子的两个房间收拾出来,去吧。”

张文博面上闪过一丝惶恐,瞬间又恢复,恭敬地应声道:“是。”

说罢又面带歉意,朝苏千巡深深鞠了一躬,慢慢退出小房。

赵国泰不满,说道:“老管家,你这……”

冷素面带春风,说道:“赵使君莫急,那两间虽是我家大公子的房间,可自从大夫人病逝之后,大公子就搬到中心庭院后面的糜家别院,这两间他已经三年没有住过了,只是偶尔回来坐坐,绝无晦气。”

赵国泰这才放心。

苏千巡说道:“劳烦冷总管寻一名郎中,帮国泰叔重新清理包扎一下伤口。”

冷素早看到赵国泰身上带伤,也看到了二人随行携带的行李和虎皮虎头,已经了然于胸。

可还不等他说话,赵国泰抢道:“伤口先不着急,老管家知道我家公子威名,也知我二人是为后日洛阳殿试而来,现在能否派人前去江南河南岸探明情况,如果能过河,我们即刻起程。至于贵庄大公子被杀一案,待我家公子参加完殿试再回来侦破也不迟。”

冷素捋了几下山羊胡略作思考,对朱骑虎说道:“骑虎,你派两名精明强干的庄客,按照赵使君的意思往江南河南岸走一趟。”

朱骑虎面色不服,却不敢违背冷素命令,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朱队干请稍等一下。”苏千巡从铁皮箱里取出笔墨纸砚,赵国泰过来磨墨,苏千巡以铁皮箱为案几,奋笔疾书,不多时就写好一封书信,双手递于朱骑虎,说道,“如果江南河南岸可以渡河,麻烦朱队干让二位庄客将这封信送至洛阳城中我祖父府上,如果无法渡河,也就罢了。”

朱骑虎看苏千巡如此谦逊真诚,当下心悦诚服,拍着铁铸一般的胸口说道:“苏公子请放心,如果可以渡河,一定将书信顺利送达。”

说罢一拜,转身离去。

赵国泰皱着眉,不解道:“公子,这……公子仕途要比这偏僻庄园的一件杀人案重千万倍,况且公子又不是不管他们……”

苏千巡内心已经涌动起对侦破案件的渴望,眼神中放射出自信的光芒,外表却平静地说道:“放心吧国泰叔,明日日落之前,我一定能够找出杀人凶手,到那时咱们就可以出发,晚上就能进入洛阳城,不会耽误后日的殿试。”

赵国泰还想再说,被苏千巡拦下。

冷素神色感激,引着二人往主楼走。

不多时,张文博在主楼一楼西侧,收拾出了大公子糜杭的两间房间,苏千巡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便装,赵国泰清理伤口之后由冷素亲自配药包扎。

二人又吃罢了晚饭,由冷素领着去到了主楼二楼,迷失庄园主人,员外糜源正的房间。

“咳咳咳咳……”

苏千巡走上二楼走廊,听到一间房间里传来老者久咳不止的声音。

三人进了套间外间的客厅,浓郁的中草药味夹杂着淡淡的陈旧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冷素走到套间卧室外,朝着里面恭敬一揖,说道:“老爷,苏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