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理想之城
徐风愣住了，可是他之前诛杀邪魔外道都是这样的啊？
无论是献祭他人血肉的邪修，还是滥造沙捏的邪修，所谓除魔卫道，都是向来如此啊。
可是为什么被眼前这个叫做叶枫的家伙一说，自己的这些行为都变得不堪了起来。
“对，你说的对，但是又不全对。”
“十年前，有修士以天下百姓为血食，我杀之，才避免了天下百姓更多的伤亡。”
“五年前，有魔种降世，日后成长起来必然祸害一方，我趁其年幼，杀之，自然是符合天道人伦，虽杀在了他未来得及作恶之前，但，师傅说，我做的是好事。”
徐风先是肯定了一番叶枫的话，然后又结合自己的经历反驳了起来。
“宁可错杀，我不放过。”
“那……你是觉得自己能行天道之公？”
“不，是尽人之所能。”
“那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叶枫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缓缓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条岔路上躺在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一辆马车袭来，马车只能选择岔路的一条前进，他现在又两条选择，一、撞向人少的那一方，这样你将会杀死一人。二、撞向人多的哪一方，这样你将会杀死两人。”
尽人之所能？
那看看你对电车难题有何种看法吧。
徐风听到后缓缓开口：“我会以灵力压迫马车上的马，让它停下。”
“咳咳，这是个选择题，你必须选择杀更少的人，还是杀更多的人。”
“杀更少的人。”‘
“选择只有一个人的那条道路。”
徐风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这让叶枫稍稍惊了一下。
“那，如果那个被你选择牺牲了的人，是你的挚爱亲朋呢？即使是你的挚爱亲朋，你也愿意他们去死吗？而另一条路上的，可都是两个普通人哦。”
都是两个普通人……
徐凤思考了很久，似乎是在脑海中寻找着什么。
他回忆了一番记忆里闪烁过的所谓挚爱亲朋的身影，顿了顿，开口说道：“如果他们都会被马车压死的话，那我就选择牺牲两个凡人吧。”
牺牲两个凡人？
叶枫本以为他会继续坚持牺牲更少的人，但被叶枫这样一说之后，他居然马上改口，这是让叶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正常来说，追求绝对公平的人都会选择牺牲最少的人。
难道……是价值的问题吗？
叶枫试着跟着他的思维开口道：“凡人不值得拯救吗？”
“不，值得，他们是道之基石。”
“但，我的挚爱亲朋都是修士，所以，比起凡人来说他们更平等。”
徐风淡然的说出了这句话，在他的心中，修士能为天下做的事情是很多凡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因此，一个修士生命的价值是远远超过凡人的。
“也就是说【挚爱亲朋】不是关键？而是【修士】和凡人的差别才是关键吗？”
“不，【挚爱亲朋】也是关键。”
“那你这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牺牲他人？这样的话，你和你所谓的邪修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修士就是修士，凡人就是凡人。”
啊……如果修士比作生产力的话，这家伙很显然是一个唯生产力论的家伙呢。
“那如果是三个修为相同的修士呢？”
“当然是牺牲我的那个挚爱亲朋。”
见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叶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守序正义+唯生产力论+天然。
嗯，基本上就是这个人的基调。
“那么，你觉得，凡人和修士你会选择救修士，是因为修士能做的贡献比凡人多的多对吧。”
“是。”
“没有修士，东洲大陆五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都抵挡不过来，没有修士，就没有如今安定的东洲。”
五百年轻的那场浩劫……
应该指的是东洲和西洲都面对过的【天幕关闭】事件吧。
【天幕关闭】事件里，很多修士因为灵力骤降，突破不能，开始大肆修炼邪术，有的邪修大能甚至献祭了几座城池就是为了炼制他的血元婴，以此突破金丹期。
东洲正派们相继出手，维护了世间万民的安定。
西洲的故事，和东洲大差不差。
只是他们将修士换成了【死灵术士】和【女巫】之类的概念，故事的剧情却都是和东洲无二，在【教会骑士团】和【法师兄弟会】的正派力量清除下，这些邪道职业才进入了阴暗面。
很强烈的精英视角。
这个叫做徐风的人，不愧是修行界的精英阶层，从小生长在三大宗的掌门膝下，根正苗红，有这种视角，是他们这个精英阶级的本能。
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三的话。
还是那个层级图。
最高层为：【仙】
中间层为：【官】
最下层为：【民】
【仙】是修士，是最高无上的【道】的代表，是超脱俗世的力量，是世界本源的解释人，是各大王朝所依赖的超级暴力机器。
【官】是贵族，是【仙】的人间代理人，是治理【民】的机构，是俗世的王朝，负责人间的基本事务，在【官】的高层里，有【仙】的背景的人，才能走的远，他们是【仙】在人间的手套，采摘培养【民】的果实。
【民】是平民，东洲最广大的层级，拥有最大的数量和最基本的用途，是【仙】和【官】补充层级人员的人口来源，也是这两个层级能做到不从事生产劳动就有所得的基础。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一个修士还没有成为修士，他还是平民时，他和其他平民都是平等的对吧。”
“对。”
“也就是说，徐凤你认为，即使未来他有可能成为修士，你也不会因为自己知道了他可能性比较大而不公平的对待他和其他两人对吧。”
“对，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完全预见的，如果真要选，这确实不如一个修士和两个凡人来的明朗。”
“看来你是很清楚的，凡人是蕴含着成为修士的可能性的。”
“很少，所以我才更倾向于保护对方已经是修士的那个人，当然，如果叶枫城主你说了他们三个都是凡人的话，在我无法判断时，我肯定是选择救那两个人。”
“换句话说，即使我的亲友是被我牺牲的那个人，他还是个凡人的话，我依然会选择更多数的人。”
听到这句话，叶枫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太纯粹了！
纯粹的相信着1+1=2、2大于1。
既不会因为选择的人是自己的亲友而懊悔，也不会因为做出牺牲的选择而觉得不对。
仿佛只要1+1=2，他就有理由说2远大于1的。
“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你说的这句话，那可是你的挚爱亲朋啊。”
徐风听到后，闭上了眼睛。
想象着自己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的这群人。
师傅、爹娘、同门师兄弟、戒指里的老爷爷（雾）……
想象中他们死去的样子，徐风的心中虽然闪过了一丝哀伤，但他还是任凭马车从他们身上跨过。
叶枫屏住呼吸，安静的感受着眼前这人的气场变换。
仿佛是老僧入定一般，此人的心境如同明镜一般一尘不染。
“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愧是无量宗大师兄，道心已经到了澄澈的地步。”
【道心澄澈】是一种玄妙的境界。
【傲视九重天】曾经向叶枫展示过这种剑法，他的道心全数压在了一个【断】字上，一个【断】字，能斩开三山五岳。
道心澄澈，而动作无有迟缓，全凭本能之决策，技艺合乎于道，威力不可估量。
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就能砍掉半个山头。
如今这位的【道心】更像是一种对自身道路和意志价值的肯定，比起那个【断】字的战斗功能，这位的【道心】更多的是一种举手投足之间的纯粹自然。
所行所为皆为正义。
不只修行时心魔等问题不会再度产生，反而在突破时，应该是无比轻松的。
甚至有了逆天的能力，可以察觉到他人身上的气息。
“没错，我确信，在同等价值判断下，我的亲友比不上更多的凡人。”
“但，现实中，你说的这种东西都是不成立的。”
“这只是你胡编乱造的说法罢了。”
徐风缓缓起身，对着叶枫说道：“现实里，没有人会为了一届凡人去牺牲修士。”
“凡人中的少年们，挤破了脑袋都希望成为修士，就很能说明我认为的价值了。”
叶枫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那我继续问你，你的修士身份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凡人修行来的。”
“哦？”
“那也就是说，凡人中包含着成为修士的可能性咯？”
“对啊。”
叶枫见他理所当然的点头，便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原先是凡人的人，变成修士前，和其他凡人一样平等，但变成修士后，他就比其他凡人更平等？”
“这……是这样。”
徐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沉思了起来。
“我就觉得，你这种想法太简陋和可笑了。”
“何出此言？”
“修士修行的基础是东洲数万万的百姓对吧，你们的衣食住行都来自于凡人的双手，你们的人员来自于凡人的家庭，你们的灵石是凡人冒着生命危险下矿洞开采，你们的灵药，是村民们帮忙栽种。”
“上到你们宗门的牌匾，下到你们宗门山脚的一块青石板，这些东西，哪样不是数万万劳苦百姓为你们建造的。”
“你们受了百姓的恩惠，本应履行保护百姓的指责，这下倒好，反而骑到老百姓的脖子上了。”
“分工不同导致社会资源的倾斜，养出了你们这群【长生之贼】，要我看来，这可比天低下的邪修可怕多了。”
“邪修和妖兽们，以人的血肉为食，乃是快刀子割肉，刀刀见血，而你们三大宗门，则是钝刀子割肉，刀刀惊魂。”
“官吏王朝是你们的眷属，各大修仙家族近亲繁殖，资源和权力在你们三大宗的内部流通，且不说什么别的，就拿每年的登仙大会来说，各大王朝都城的百姓就能够更好地享受着加入三大宗的机会。”
叶枫每说一句，徐风就后退两三步，特别是【长生之贼】四个字让他心惊肉跳。
为何，即使脑海中无数次出现想要反驳此人的话语，都会被他的下一句话堵住。
“我叶枫虽为不入流的城主，但这些道理，都是不说自明的，本以为你都懂，毕竟你可算得上是三大宗的顶尖修士，没想到，你却安心的享受着凡人给你的待遇，却依然觉得自己瞧不起凡人是理所应当的。”
“就是当【贼】而不自知。”
叶枫说完这句话后，徐风猛的瘫倒在地，胸中一股闷气上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这……我错了，我居然是错的。”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才反对你对我的兄弟直接出手，你一没审判权，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二没证据，若是真想举报，还是得请你自己上一趟灵剑宗，和那宗主说明此人残害同门云云，再来抓捕。”
“若是真的冤枉了，那就如你自以为保护了平民，自以为为平民百姓好却伤害了平民一般了。”
徐凤还想反驳，叶枫直接一个温暖的忽悠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口道：“你，相信一个人人皆可成仙，人人皆可修道的社会吗？”
“这，你是在说什么疯话……扔给我这个本子干什么？”
“嗯？”
徐风惊奇的看着这本书，书上写着《备忘录》几个大字。
翻开扉页，大大的写着《巴沙城现代化修仙都市改造计划》。
刚翻开两三页，徐风就愣的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叫……人造灵根……什么事符纸集约化发展……傀儡术与钢铁军团……灵石电路小型化技术……”
“什么！人能够制造灵根！！”
“什么！你能够让凡人的力量一天翻个十多倍！”
“什么！你居然计划在沙漠中修建一个大棚！专门种植灵药！”
徐凤惊了，这本书勾画下的世界让他着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