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要

一向严苛不苟言笑的张琴,在看到才换发型的李宗程时,也不免为之一惊。

上了年纪拥有一定阅历的人,才更能体会到这种超越时代的美。

这个少年的外表确实很加分,但根据张琴从事教育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般在学校外表过于出众的学生,若是没有家庭的严格干涉,多半是容易跟异性走得太近,没有什么心思学习的吊车尾。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张琴盯着李宗程的眼睛,如收拾犯错的学生般一脸严肃。

可她好像忘记了,这里并不是她执掌的人民小学,她并不是这里的校长,她只是一个刚刚被热心同学救助的女儿的家长而已。

然而即使在被当众被问到如此不礼貌的问题,李宗程的素质与家教,并没让他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与胆怯,不卑不亢道:

“阿姨您好,我叫李宗程,父母都是南风汽车零部件厂的职工。”

果然,当李宗程话音刚落的瞬间,张琴就在心中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李宗程这个名字她早有耳闻,在一两年前某次与刘薇薇家聚会时就听她提到过,班上有个男生对自己的女儿死缠烂打。

但出于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张琴以为李宗程肯定会早早就知难而退,没想到现在还没放弃,想来肯定是个没有底线没有尊严的可悲之人。

其次,南风汽车有限公司,这个名号曾经可是风光无量,作为建国之初就成立的国有企业,受中央直接管辖,曾占据中国汽车市场半壁江山,还与军工有深度合作,而且每个厂区附近都会配备完整的生活设施,在职工分配的房子周围,菜市场、学校、社区医院、运动场一应俱全。

只可惜都是曾经。

随着国企私有化改革,越来越多强竞争力的私有企业浮出水面,那些体格庞大,安逸惯了的国企竞争力已大不如前,996的威力可不是那时朝九晚五的国企能招架得住的。

所以南风最近已经在大规模裁员的消息,全市人尽皆知。

像这种家庭突发变故的孩子,根据张琴的经验,未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发展,毕竟家里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能像自己家一样,能够将资源大量地倾斜到孩子身上,将孩子未来道路上可能存在的困难,从萌芽上就给斩断。

简单地说,这个叫李宗程的白面花花秀才,和自家闺女不是一路人。

“感谢你对梦依的帮助……”

问道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云南白药气味,张琴又熟悉刘薇薇这货和自家女儿一样,属于基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她立马推断出是李宗程给帮忙上了药。

可正当李宗程的脸上准备浮起微笑准备表示不用客气时,张琴的下半句话却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麻烦以后请你离她远一点,不要再影响她,她成绩很好以后可是要出国深造的,与你们玩不到一块去的。”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李宗程哭笑不得。

然而立马,林梦依坐在**突然冷冷开口: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虽然平日里母女二人就不怎么对付,她们都是属于那种高傲固执的类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可是当听到有人在数落李宗程的不是时,林梦依却本能地开口想反驳,只不过将主语设为自己,是她最后的倔强。

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谁都寸步不让。

但张琴没有选择与之发生口角,只是冷着个脸让刘薇薇帮忙把林梦依给扶上车,但却遭到了林梦依的拒绝。

“不,我要留在教室上课!”

“上什么课,磨刀不误砍柴工,下个星期你就要参加大学的面试了,还不赶快去医院检查治疗!”

“李宗程已经帮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是医生吗?就算是医生,他是全市最好的医生吗?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关屋里哪都不要去了!”

张琴的一言一语,都带着锋芒,上面还沾着血,压迫感十足,听得李宗程血压都有点升高。

林梦依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但当刘薇薇来到她的身旁准备搀扶时,却被用手挡住。

“我自己走!”

此刻的林梦依心中正生着一股无名之火,不知是因为母亲的过度掌控,还是因为要跟身旁这个少年分别。

林梦依颤颤巍巍地站起,准备离去,李宗程庆幸自己终于能回教室了。

就在几人刚刚走出医务室,坐上一辆屁股上带字母的大众的瞬间,从远处突然出现一个瘦小人影正在咋呼着朝这边跑来。

“李哥牛逼了!”

陈百手拿一个打印精美的册子,气喘吁吁地来到李宗程面前。

“啥事儿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数学奥赛得奖了,全省三等奖!”

李宗程这才想起来,好像是两个月前,自己被老陈头儿忽悠去参加了这么一个竞赛。

但为了不过多地耽误给林梦依买早餐的时间,李宗程并没有参加为期一周的集训,而是直接裸考,没想到竟得了个奖。

多亏这个奖,让高考发挥失常的李宗程,才摸上了一所末流985的门槛。

另一边,坐在车上的三人也清楚地听到了这些。

张琴不禁从倒车镜里,多看了这个少年一眼。

居然不是一个后进生?这倒是狠狠出了张琴的意料。

不过只会学习又能怎样呢?

出来混,要有实力要有背景,你很能考么?能考有个屁用?

“薇薇,你先回教室吧,我和梦依有些话要说。”

“啊?噢。”

本来还想蹭着车出校园溜达一圈的刘薇薇,失落的从车上下去回到了教室。

张琴一脚油门,母女二人驶向了市里最好的那家三甲医院。

在后视镜内,林梦依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朵白花,格外刺张琴的眼。

“把花丢掉,一股廉价的味道,把车里都弄脏了。”

林母的言语,比林梦依更可怕的地方在于,除了语句中透露着的冷漠无情外,更有一种淡然自若的压迫感。

张琴知道,当自己在家中用这种语气说话时,没有人能够反抗,就像是下了死命令,否则她就会发疯,要和违背她的人死磕到底,不惜同归于尽。

可林梦依这一次的回答,却让张琴瞳孔久违的地震。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