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过年
不一会,谢玄和谢道韫也被谢涣拉了过来。
看见刘裕这个发明,都是啧啧称奇。对联的知识被王谧广为传播,这两个人也是了解的,当即兴致勃勃也开始在刘裕的小房间内写对联。
以刘裕自己的那点对联知识,而且时人也没有对对联的习惯,所以刚刚接触的谢氏兄妹也没写出什么好对联,无非就是新春大吉这种意思的喜庆联。
但是刘裕是被彻底甩到一边儿了,老师嫌弃他的字像驴舔的,所以只能在旁边研墨伺候,
因为山上一共也没几间房子,连门带窗户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几副,很快就写完了。两人的兴致还没有下去,刘裕提议道:“要不在山门上也贴一副大对联?”
“对啊,山门也是门,再来一副!”谢道韫拊掌恍然道。
山门是东山的门面,矗立在半山腰,也是东山上最高的建筑了,上面同样挂着王羲之手书的东山书院四个大字。
谢玄道:“山门上有逸少先生的手书,再写什么新春大吉的好像有些不太相配。”
“也对。”谢道韫点头赞同。
于是两人开始苦苦思索山门上的对联应该写什么。
贴春联不愧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新春娱乐形式,刘裕捧着浆糊锅,谢涣拿着刷子、刘穆之拎着对联,三人默契配合,三十多幅对联很快就贴完了。
看着满书院的门窗上都是红艳艳的春联,谢涣双手抱胸满心的都是成就感,
这个世家子弟今天所有事情都没有假手他人,刷浆糊贴对联都是自己完成,衣袍上点点浆糊,手上还沾着红纸的颜色和墨字里的金粉,脸上同样也是红一道黑一道。
“爹,姑姑。山门的对联写好了吗?”
谢涣一进门就看见谢玄和谢道韫还在皱眉思索,只好静立一旁等待。
刘裕见状提了一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怎么样?”
“这个好!”谢道韫抚掌叫好,马上就要提笔记下。
谢玄听完却是嗤笑一声:“读书声?事事关心?”
见谢玄情绪不对,谢道韫问道:“怎么了?”
谢玄忿忿道:“东山书院都解散了还哪里来的读书声,就算没解散又有几人关心国事呢?这副对联这里配不上!”
刘裕跟随谢玄学习时间也不短了,特别是这段时间讲授春秋战例的时候,时常会把八王内乱还有胡人南下的事情讲给他听。他早已了解谢玄这个人。
他虽然出身高门,却是一个真正纯粹的人,能体会到人间疾苦,把下层百姓当人,把寒门当贵族。
然而天下将危,上层高门依旧沉迷于权术斗争无法自拔,世家子弟只顾辩难论玄,完全不关心本职事务,哪里还论国家大事。
其中就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发生在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身上。
当初王徽之在车骑将军桓冲的手下任参军,有一次桓冲看见他无所事事便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王徽之答道:“不知道,只是时常看见有人牵马进来,或许是管马的吧。”
桓冲又问道:“那你一共管多少马呢?”
王徽之答:“我从来没问过,哪里知道有多少。”
桓冲再问:“这段时间有死掉的吗?”
王徽之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未知生,焉知死?”意思就是:活着的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你还问我死了几匹?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官员,这个时代的世家子弟。北方胡人磨刀霍霍,自家人却是这个吊样,遇见这样的情况,谢玄自然心中郁郁。
以前刘裕在课本上学习的时候,为这个混乱时代的定义是,促进了民族融合。可是直到他跟随谢玄学习,听过了蒯恩,王猛这些人的亲身经历,他才明白,
关注宏大叙事的英雄史观,对于小民来说是多么残酷,胡人来了,杀了你爹你娘,把你的弟弟放干血扔进汤锅里,你被七八个壮汉脱了衣服**,然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告诉你,这叫民族融合!
去他娘的民族融合,你来一个试试?
刘裕对于谢玄的心情感同身受,甚至比他更明白底层小民的感受。
“老师,我还在书院跟您学习啊。读书声,国家事,学生一力而为。其他人皆是糟粕,散了更好。”刘裕笑着道。
“德舆,我也在呢。”刘穆之指了指自己然后行礼道:“幼度先生,我也想跟您学习。绝不让德舆专美于前!”
“爹,我也是!”
得到学生和儿子的安慰,谢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大笑道:“好,以后这东山书院有你们三个就够了!哈哈。”
“大过年的,发什么神经!”谢道韫白了一眼谢玄道:“笔给你,你来写!”
......
楚国建康,秦国长安。两位皇帝都在宫中大宴群臣,一派祥和景象。
楚帝桓冲与众臣饮酒高歌,吟诗辩难。宫中鼓乐声燥,舞姬流云袖飞,有人鼓掌叫好,有人专注于眼前的美食美酒。
刚刚回京的谢安颇受桓冲的敬重,整日拉着他讨论北方兵事,皇帝如此礼遇,群臣侧目,让谢安不堪其扰。见谢安终于应付过了一帮人,王谧这才端着酒杯近前搭话。
两人寒暄几句,王谧开口询问道:“安石先生,刘寄奴在东山表现如何?”
谢安看了他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想当初他只是个贫民,你如何能专程去晋陵发掘与他呢?”
王谧愣了一下笑道:“叔父说笑了,哪有专门?只是那日碰巧而已。”
谢安嘿嘿一笑道:“小王谧,你这话糊弄旁人可以,但是你忘了我谢氏在南徐州有什么东西吗?”
王谧沉默,谢氏在南徐州有兵营,虽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也只是谢氏护卫的招募训练之地,可那却实打实是曾经晋朝司马皇族的兵营,地点正好卡在建康去往晋陵的大路上。
那天自己一行人骑马狂奔,到了晋陵城外不远才换乘牛车,想必行动应该是被谢氏的人察觉了。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谢安再次笑道:“怎么样,小王谧,能说了吗?”
王谧回过神来,冲着谢安低声道:“谢叔父,不是我不能说,而是说了怕您不信。”
谢安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道:“你说吧,说了我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