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难寻
昏阳映照着红壤，枯枝夹杂着草梗，土黄色的泥浆，脚下的泥泞。
一条通往乡下的小路，杂草从路边延伸而出，满目荆榛。
看着眼前的景象，凌霄不知是何感想。
没错，他是一路尾随林如雪而来，而此地正是林希若家庭住址所在之处。
十年前，凌霄来过几次，也住过一段时间，只是此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烟火气息，神识所罩之处皆是败井颓垣。
依如今的环境，这里的村民恐怕早就已经搬出了。
林如雪一边艰难的行走，一边用手去拽挡路的荒草，好几次差点摔点摔倒，甚至手中已经出现了血痕。
可即是如此，她也未曾喊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一场细雨，让林如雪愣在原地，片刻后摸去眼角的泪水，奋力的爬上一个土坡，快速的用手扒拉眼前的杂草，可能是雨水浸入手中伤口，让她有些吃痛。
见她这副模样，虽然心有不忍，可看着被对方一点一点扒出来的土丘，凌霄更是心里止不住的颤抖。
“姐，他回来了！”林如雪终究还是喊了出来。
并从怀里掏出一张略显破旧的相放在土丘上，那是一张凌霄与林希若合照。
凌霄也终于明白，林如雪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他。
“姐，我替你见到他了，他真的回来了，他……他很好。”林如雪哭着喊道。
可每喊一声，凌霄就感到一阵心痛。
一滴滴鲜血顺着指甲缝滴落，染尽脚底泥土。
或许他心里早已猜到几分，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
面对生死，凌霄做不到如老乞丐那般潇洒，面对亲人的生死离别，他更做不到无视。
“希若，我回来了！”凌霄再也忍不住，抬起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凌霄都仿佛自身落入万丈深渊。
他想哭，可他却没有泪水，只有那殷红的鲜血。
林如雪见凌霄出现，雨水夹杂着泪水，让她面色异常冰冷，喊道：“谁让你来的，我姐不稀罕。”
凌霄并没有理会对方，默默上前拔除坟头的杂草。
一滴血泪沿着脸颊滑落，这一幕，让一旁的林如雪瞬间沉默，不敢相信的盯着凌霄的背影。
凌霄的速度很快，不到片刻，周边所有野草被清理干净，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土坟完全露了出来，连个墓碑都没有。
“希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凌霄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紧紧握在手里，坐在坟头便一句话也不说。
林如雪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一滴血泪，让她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就这样，两人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可时间这个东西很奇妙，你想让它过得慢一点，可不知不觉却快上很多，可有时候，你想让它快一点，却又度秒如年。
当夜幕来临！
凌霄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林如雪也呆坐在一旁，直愣愣看着凌霄的背影，一落寞感瞬间涌上心头。
林如雪向前走了两步，有些犹豫，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喊凌霄。
可她的一切动作，又怎么躲得过凌霄的神识。
“你先走吧。”凌霄淡淡说道，可他没有任何动作，坐在那一动不动。
闻言，林如雪没有了之前的气愤，道：“天要黑了！”
“知道，我只想陪陪她！”凌霄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可……”
林如雪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见凌霄转过身去，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对方，所以也不再坚持，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到凌霄身影后，这才向村里走去。
这一刻，她或许才相信凌霄之前的话，对方心里是有姐姐的。
她不知道凌霄十年经历了什么，但她却能从对方背影感到一种无力感，沧桑感！
就仿佛对方经历了几个世纪一般。
林如雪走后，凌霄这才睁开双眼，苍白的脸色，双唇微微颤抖。
“希若，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希若，你知道吗，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回来，可我想尽一切办法都徒劳无功！”
“希若，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一直恨我，我也恨自己。”
这一刻，凌霄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凉，放声嚎啕大哭。
颤抖的双手插在泥土中，任凭雨水鞭笞着身体，哭声和着雨声，在黑夜里渐行渐远，述说着悲伤凄凉。
凌霄哭了很久很久！
一夜风雨，直到东方出现光明，凌霄这才睁开双眼，早已流干泪的双眼，一片血红。
同时，一道身影从凌霄身后的杂草从中走出，来人自然是林如雪。
原来，她昨晚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山下村子里待了一晚。
虽然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可毕竟是她老家，原来的房子虽然破旧，可住一宿还是没问题。
当然，这一晚她也没怎么睡，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特别是凌霄留在这里，她还有些担心。
可当她看到凌霄的一刻，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只见凌霄趴在在林希若的坟头，满头白发随风而动。
“怎……怎么可能，他竟一夜白了头！”林如雪心中忍不住喊道。
“你还没走？”
“你……”
“没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这十年去了哪里。”凌霄缓缓起身。
“我……”林如雪一时语塞。
可下一秒，凌霄直接纵身一跃，直接腾空而起，身影直接飞到山顶，单手一握，手中凭空出现一柄三尺长剑。
看到这一幕，林如雪双手遮唇，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在她的注视下，凌霄直接虚空挥剑，一时间山石倒飞，一块巨石从山体脱落飞到半空。
凌霄抬手间，巨石飞到面前，紧接挥出数道剑光，将巨石削成一块石碑，猛的投掷在林希若墓前，剑光所至，一行字迹拓印在石碑上。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等凌霄落下身形，林如雪这才回过神，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凌霄，心里难免有些惊恐，道：“你……你是人是鬼？”
“自然是人。”
“那……那你怎么可以……”
后面的话林如雪根本无法描述，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凌霄摇了摇头，自顾说道：“这十年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我被人掳到一个普通人难以踏足的地方，到了那里，那人不仅教我古老修炼法门，可也困了我十年，这就是我这十年回不来的原因，要不是前不久那人已经死了，恐怕这辈子我都回不来。”
听到凌霄的解释，林如雪觉得有些听故事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
特别是对方竟然能凭空飞天，执剑劈开山石，简直就如同神话中的仙人一般。
忍不住掐了自己虎口一下，顿时传来一阵痛感。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个人十年前还差点成为她的姐夫。
凌霄轻轻一握，手中长剑消失，抚摸眼前的墓碑，自语道：“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事已至此，这一世是我欠你的，若真有来世，我定会十倍百倍偿还，哪怕让我凌霄飞灰湮灭，我也护你一生一世。”
之后，凌霄又将旁边杂草灌木清理了一下，这才回过身道：“走吧！”
“哦。”
正在发呆的林如雪，听到凌霄的喊叫，面色一怔，这才应了一声，看了眼石碑上的几个大字，双眼微红，便跟上凌霄的身影。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凌霄说的，如果不是刚才亲眼见到这一切，任他如何解释或许都没人敢相信。
见走在前面那满头白发的凌霄，从那沧桑的背影可以看出，那怕他拥有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可这十年他过的并不如意，至少从对方那双眼睛可以看出，昨晚他哭过。
……
而金陵这边，凌霄一夜未归，凌烟苒也是一夜未眠。
对她来说，如今这世上就剩下大哥凌霄一位亲人。
她怕，她怕凌霄会再次的一去不回。
“咚咚咚！”
突然一整敲门声，凌烟苒连鞋都顾不上穿，从沙发上跳到地面跑去开门。
“哥，你回来啦！”凌烟苒一边开门一边高兴的喊道。
可当门打开后，原本欢快的面容一下子淡了下来。
因为出现在面前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并不是凌霄。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沈俏俏。
而沈俏俏见开门的同样是位小美女，也愣了一下，同时脸色有着一丝失望。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凌烟苒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好，我找人。”沈俏俏礼貌的打着招呼。
“找人，那你找谁啊？”
“我……我找凌霄，他是不是住在这？”沈俏俏面色竟一时有些紧张。
“对啊，你找我哥有事吗？”
凌烟苒好奇地看向沈俏俏，在她看来，大哥不是说从很远的地方才回来，在金陵应该不会认识什么人吧，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美女。
“你是他妹妹啊？”
“对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沈俏俏一听对方是凌霄的妹妹，原本紧张的面色一下缓解不少，道：“他都没告诉我，还有你这么一位漂亮的妹妹。”
沈俏俏尴尬的一笑，心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她和凌霄迄今为止只见过一次面，人家凭什么介绍自己家人给你认识啊。
不过，很快她又觉得这没啥关系，反正以后迟早都会认识，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大方自然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沈俏俏，是你哥朋友，你哥呢，他在不在？”
凌烟苒摇了摇头，“我哥昨天出去就没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听说他就住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哦，我哥他不在，要不你进屋等一会？”
“不……不了，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得麻烦你，凌霄回来后，你就说沈俏俏有来找过他。”
“好！”
凌烟苒点头，见沈俏俏下楼后，这才将门关上，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也不知道大哥干嘛去了。
另一边，凌霄与林如雪的身影落在金陵大学附近一条小胡同。
林如雪依偎在凌霄怀中，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肩头，呼吸有些急促，这一路对她来说即刺激又心惊。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天上飞。
“到了！”凌霄松开手臂，轻轻说了一句。
林如雪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凌霄，见自己几乎完全依偎在对方怀里，顿感有些难为情，赶紧抽回手臂，道：“谢谢！”
“你住在什么地方？”凌霄摇头问道。
“我……，我就住在这附近，不远。”
“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林如雪赶忙摆手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凌霄的眼神有些别扭，特别是知道对方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后，两人似乎根本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
林如雪的这种表现，在凌霄看来也觉得很正常，既然对方不需要，那也就随她。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的，如果可以的话，有事可以联系我。”凌霄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林如雪的手上，上面是他的手机号。
开始林如雪还想拒绝，可凌霄似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便朝胡同外走去。
此时，她心中对凌霄的恨早已没有消失。
优其是看到满头白发，和那即将消失的沧桑背影。
林如雪竟隐隐为对方感到痛心，也为对方与姐姐林希若感到悲悯。
姐姐林希若苦苦等了三年，却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凌霄消失十年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回来却失去了很多，她为了实现对姐姐的承诺，同样守了十年。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他们都将之埋在心里，选择独自承受。
等林如雪离去，凌霄的身影却再次出现在两人先前所站立的地方，直到林如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中，他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