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误会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更暗。
球场外的广场上,华灯初照,人潮拥挤。
众多球迷、游客流连其间,见识着清水河村的夜市文化。
在当地那间久负盛名的“阿里叔叔”烧烤摊前,却围着一圈人群,众人对着摊位上仅有的一桌食客指指点点,私下议论不止。
“你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呀?竟如此财大气粗,不仅包下了整个烧烤摊,就连方圆十米内也不可站人,都用银两给买通了。”
“何止于此?看到那位英俊潇洒的贵公子了没?他刚才放话,给今晚所有夜市的食客都上了一道本地的招牌菜,钱由他出。这一句话,就值上百两银子...”
“啊?难道他家是开钱庄的?”
“还有,旁边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身上穿的裙衫好像是出自扬州锦绣庄的出品...”
“嗯?这里离扬州十万八千里,你还认得出锦绣庄的出品?”
“我前些年就在扬州锦绣庄打过工,见多了,岂会认不出来?”
“这就大气了呀,锦绣庄可是皇商,每年都要向宫里上供丝绸锦缎的。一件普通的裙衫都得卖几十两银子,而锦绣庄的东家就是江南首富,孙家。”
“那都不算什么!也是刚刚,那位公子原本想用五百两请来唐里正,但有人哄抬价格,他直接掏出了五千两银票...也不知唐里正会不会来。”
“...”
而此时的球馆财务室中,唐小志手里拿着一张价值五千两的孙家银票,正浅浅皱眉。
目光忽闪之间,略微淡笑道:“江南首富孙家钱庄的银票?而且,还是一张价值五千两的大额存单?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人出手如此阔绰的,你说他与孙家没有半点联系,那就是假的。但他为何非得见我?又为何来此?只是简单路过吗?”
他自语着。
面前的传话小厮,自然是无法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但小厮还是开口说道:“大里正,根据村口的服务队人员说,这两个人是在墨老爷进村时跟着来的。原以为他们是同一伙人,便没有过多询问,毕竟那时候周大人下了指令。谁知道,后来才发现,他们并非一路。”
唐小志点了点头,“嗯,无妨!或许真的是路过的,和墨兄一样都是大感新奇,所以进村一看。只不过,孙家已是首富、皇商,他们大概率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来。但...谁又能说得准?呵呵。”
他蓦然一笑,仔细查看着这张银票,摆手挥退小厮后,心中却突生一计:我去!这孙家钱庄的银票防卫技术也太差了,我要是让刊印坊伪造几张出来,岂非是可以随时兑付?
在这一刻,唐大里正竟萌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笑了笑,唐小志眼珠子一转,喊了一声:“走,去会会那位贵公子。”
随后,便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财务室。
来到广场上,烧烤摊的外围人群钱,。
身旁的两名随从倒是很识趣,已经走在前方拨开人群:“大家伙让一让,大里正来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没啥好看的。”
围观的人群被大部遣散,现出了正端坐在摊位小桌子旁的白小露二人。
唐小志微笑着走过去,人未到,目光已锁定在二人身上。
二人也投来了目光,六目相对。
孙钰眼睛一眯,眼见这个疑似“大皇子”倒是貌正端庄,也不无温雅,但显然是较之皇宫大内的龙子龙孙们,少了一丝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
且他走路带风,一副雷厉风行的步伐,与之大皇子的沉稳做派,犹为不符。
而,说他就是那位大皇子?
难免就勾起了孙钰的怀疑。
白小露只是眉头微蹙,淡如止水之色,身为白府千金,貌正的公子她见多了,唐小志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且还不是最好看的那个。
按理说,并不能引起她过多的注意。
但下一刻,当她意识到唐小志那犹带“火热”的目光时,心中那一面“明镜”,就像被人投下了一枚石子,泛起些许涟漪。
他...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好像是一种狩猎的眼神?
不会是看出了我的身份吧?
白小露不由有些莫名紧张起来,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态。
她本来就不打算掩饰身份,且还有当面拒绝大皇子亲事的想法,即便被认出也无关紧要了。
而彼时的唐小志一眼望去,两三秒后,就直接忽略了孙大公子。
转而聚焦在白小露的身上,就好比看到了某种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心中颇有惊叹。
这小妞...不赖啊。
那秀眉大眼,清如止水,肤白如雪,近似藕玉雕琢,浮光流彩。
淡雅得体的装束,轻纱遮面,则更给人一抹神秘感。
这俨然是个高端货啊,有那么一点墨兄那种级别的美女影子...
虽说此时白小露仍是蒙着面,但唐小志已然在心中为她定性为一流美女。
走到近前,他浅笑着,拱手道:“两位有礼,在下便是此地的里正,唐小志。”
对面的二人都是出自大家族,素来注重礼仪,也是起身拱手回礼,却没有和唐小志一样自报姓名。
“两位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
唐小志略微迟疑了几秒,原以为自己报了姓名,对方也会说出来历,结果却没有。
但他并未介意,转而示意坐下。
殊不知,此时对面的二人并不是不通礼仪,而是在讶然于“大皇子”殿下竟似乎对他们毫无警惕之心。
且他自称唐小志?
大皇子殿下不是叫燕文轩吗?
看来此子并非大殿下,但为何会有皇族腰牌?
难道当真是伪造的?
白小露二人狐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却听唐小志开口道:“两位想见我,大可不必如此,平常只需通传即可。只是,碍于今日蹴鞠联赛开幕,唐某有些繁忙,下人不敢轻易打扰罢了。”
说着,他竟将孙钰此前送出的五千两银票给递了回去。
而后,接道:“人海茫茫,相逢便是缘分,无需以钱银来作为桥梁。是吗,孙兄?”
如此举动,不仅令面前的白、孙二人为之一愣。
就连身后不远处的两名随从都不觉纳闷不已,大里正今日是怎么了?
平日里能宰则宰,连几文钱也不肯放过的他,如今却将白白到手的五千两送还回去?
孙钰错愕道:“你...认得我?”
唐小志轻笑,“认得。”
在那张孙家钱庄的本票上,存款栏处并未写明存款者是谁,只是盖上了一个孙氏族亲的私印。
说明这是一张不记名的钱庄本票,并非是给寻常储户用的。
而孙家钱庄的不记名本票,历来只专供钱庄大户和孙氏嫡系使用。
那么此子若非孙氏的亲族一脉,便是孙家钱庄的大客户。
原本唐小志也不是十分确定此人是不是孙氏的公子,他喊出的那句“孙兄”乃是一句试探,但孙钰“不打自招”,倒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清水县城中也有孙氏钱庄,唐小志能得知不记名本票的隐秘,也是正常。
只是,唐小志并没有具体解释,就让眼前的孙探花有些震惊了。
孙家声名在外,若在一些大场合,孙钰被人一眼看出,这并不奇怪。
但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中,被人一眼望透,便是足以令人侧目的。
孙钰有探花的功名,颇有文采,尤其是写了一手好词。
在没有跟随白小露远游之前,时常就被宫中的贵人们请去作词。
他虽说并未真正见过那位大皇子,但不能保证大皇子没有私底下见过他。
暗中窥人,可是宫廷的一大特色。
宫人如是,皇子皇孙如是。
那么,这个自称“唐小志”的人,不仅有皇室腰牌,还能一眼认出孙钰的身份,是不是就说明…不能排除他是大皇子的嫌疑?
孙钰心有所想,不觉有些惊骇起来。
他若真是大皇子,把我的露儿带走了怎么办?
他是大皇子,抢也不敢抢,打也不敢打的,如何是好?
我跟随露儿三年,暗中有什么心思,谁人不知?
难道本公子苦追三年,就这么做了大皇子的嫁衣?
如是想到,孙钰顿时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此子不是真皇子。
想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已见身边的白露儿也开口道:“哦?你一眼就认出了孙兄,那可认出我?”
她怀着一丝紧张的心情,望向了唐小志。
迟疑了几秒后,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面纱。
孙钰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面纱落下,倾城之姿呈现。
正好,唐小志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表情一滞,满眼桃花...
草了,这娘儿们也太标致了吧?
简直不比墨兄差多少啊...不,几乎是没差!
而一定要说差点,那就是胸小了点...
唐小志看呆了,色心一起,此时竟无耻地想到。
足足愣神了将近一分钟后,直到白小露被他盯得羞涩不已,忍不住又将面纱给戴回去时。
唐小志这才略显尴尬道:“啊?这...姑娘认为,唐某应该认得你?”
这话一出,不觉又让白、孙二人陷入了错愕。
这小子能认出孙探花,居然没认出白大小姐?
要知道大皇子可是自幼与白大小姐有婚约的,应该私底下很关注对方才对,怎会认不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并非大皇子。
唐小志这样的回答,使得孙钰心中窃喜不已。
眼前此人不是大皇子,就说明露儿是安全的,他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
谁知,唐小志的下一句话,却又令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刚开始一眼不识,现在倒是认得了。呵呵,明人不说暗话,二位此来应该不只是单纯想见一见唐某。现在唐某已来,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唐小志淡淡道。
孙钰心头一颤,皱眉道:“阁下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认得了?”
唐小志回道:“唐某方才已见过这位姑娘的面容,便算是认得了,即便还不知她芳名。这有问题吗?”
听此,又令孙钰顿时松懈下来,原来是这样的“认得”?
还以为是转眼就认出了白大小姐的身份...
白小露眼底一蹙,道:“唐公子还真是会说笑,只是你所说的认得,与我理解的不太一样,但无关紧要了。不瞒你说,我二人此来,只为一事。”
唐小志抬手道:“姑娘请说。”
“小女子家中是做金银器生意的,此前在南街处与唐公子有过一次擦身而过,见到你身上的腰牌极为精致,可否借来一看?”
“腰牌?”
唐小志有些意外,但并未多想,“就这么点小事?姑娘想看,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便干脆地取下腰牌递了过去。
既然知道眼前这位孙公子出自江南首富之家,而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唐小志没有多想,便同意了白小露的请求,并不惧怕二人会见财起意。
心中想着,若能凭借此牌,结交到孙家之人,倒是乐见于此。
而白小露接过腰牌后,只是粗略一看,便露出了震惊之色。
身旁的孙钰也看过去,面色开始微微变化。
二人身出名门,见识极广,不可能认不出腰牌的真假。
只不过,却对腰牌正面上的那个“墨”字,尤为纳闷。
大皇子名叫燕文轩,怎会在腰牌上刻一个“墨”字?
而眼见对面二人对腰牌“爱不释手”,神情飘忽的模样,唐小志还以为是震惊于腰牌的做工精细,价值连城。
便笑道:“两位可以慢慢看,不必焦急。”
说着,看到桌上点的烧烤都冷了,不由又接了一句:“这烧烤都冷了,不如让唐某去帮二位热一热,顺便多加点秘制调料?”
白小露正处震惊,心思都在鉴别腰牌之上,随口就道:“那就劳烦唐公子了。”
“不劳烦。”
唐小志笑着,亲自端着烧烤前往烤架。
他前脚刚走,后脚孙钰立马就小声道:“露儿,这腰牌居然是真的?”
白小露凝重之色,微微点头,“你也看出来了?皇家令牌有其独特的防伪标记,我听祖父说过,在右下角有一处不明显小豁口的,那便是真令牌。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民间的大多数工匠,也不敢私刻皇家族徽...”
孙钰道:“那也就是说,此人仍有可能是大皇子?但牌子上为何有一个墨字?不是应该刻着“轩”吗?”
“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但细细想来,也并不奇怪!因为大皇子的名讳,本叫燕文墨,只是后来九公主出生,陛下为她取名羽墨,就改了大皇子的名字,叫轩。”
“这...但他并无半点皇子气质,也认不出你来。”
“此前我们岂非说过,我与他多年未见,样貌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认不出来也是正常。你可还曾记得我八岁那年长什么样?”
孙钰语塞,忍不住看了唐小志的背影一眼。
顿了顿后,道:“我还是不愿相信他是大皇子!陛下还未立储,但朝野传闻,这位大皇子乃是大热人选。若非此前当朝顶撞陛下,恐怕已经入主东宫。他身娇体贵,怎么贸然来此小村?且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皇家侍卫?”
白小露想了想,沉声道:“当真没有一个皇家侍卫吗?我们来时,本想走山间小道,但为何被迫走了村道?”
如此一问,倒是令孙钰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此前拦住我们的那群官兵,有可能是皇家侍卫伪装的?他们驻扎于山间,本是来保护大皇子安全的?”
“正是。”
白小露轻语一声,颇显肯定之色。
二人四海云游,本意不想张扬,赶路选的都是一些山间小道。
未曾想,走到这个清水河村附近时,在山中竟被一伙官兵拦住,称此路不通。
当时白小露便猜到此间或许有什么大人物到访,但也实难想到会是什么大皇子。
如今见到唐小志身上的腰牌,竟与之对号在一起。
殊不知,那山中的官兵乃是跟随燕羽墨而来,此番却是被二人给误会了...
而且,这误会还很大。
若是经此推算,唐小志这个“大皇子”几乎就坐实了。
有腰牌,有大军暗中保护,还敢在村中行不法之事。
如此胆大妄为,除了皇家子弟,谁敢乱做?
孙钰的心又悬了起来:“那依露儿的意思,这人就正是大皇子没错了?我想不通的是,他放着皇宫里的锦衣玉食和朝中大事不管,来此小村胡作非为,是有什么用意?不会是想造反吧?学陛下那样...”
他说着话,自己就收住了口。
白小露却摇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看...应该是为了蝗灾之事而来,而这个小村子,恐怕只是他一时兴起而为之。不是听说了吗?他自从民间回宫之后,就性情大变了。”
“蝗灾?我们一路由西而来,倒是听闻了蝗灾之事。但大皇子竟如此迅速?恐怕就算是陛下,也才刚刚得到消息吧?他比陛下消息还要灵通?”
“这倒不用我们去纠结,等他回来,我直接问他。他若说是为了蝗灾之事来此,那他就肯定是大皇子燕文轩。而唐小志,不过是他流落民间时用的化名。里正之位,也显然是他的掩饰。”
白小露如此猜测到。
孙钰闻言,沉默不已。
片刻后,唐小志端着两盘重新加热好的烧烤回来,刚刚放下,还未及开口。
便听见白小露将腰牌递了回来,说道:“多谢唐公子肯借牌一看。刚才听说唐公子事忙,不知具体在忙些什么?为了所谓的蹴鞠联赛之事?”
唐小志坐下,脑中想了想,总不能说刚搬控了一场假赛,坑了那些水鱼一把,忙着数银子吧?
于是,心思一转,便回道:“是,但也不全是。我收到消息,西北方向正有一股蝗灾来袭,可能会路过这里。唐某身为本地里正,自然是要未雨绸缪,做好赈灾准备的,这才稍有忙碌。以至于,对此前二位的邀请,未能及时赶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慷慨大义的样子。
此刻,唐大里正动了一点小心思,以忙于筹备赈灾之名,想在眼前这位美女面前树立起一丝忧国忧民的人设,博取好感。
谁知,这话说完,却令面前二人顿时色变。
他...果然是为了蝗灾而来,那么种种证据表明,他就是大皇子了?
他改用“唐小志”之名,为民而来,不求张扬,乃是高风亮节,爱民如子...
白小露怔住了,没想到竟在这山野村间遇到自己躲避了三年的未婚夫?
这太巧了吧?
而孙钰则顿感压力巨大,面前此人乃是大皇子啊...
该怎么办?
先跪下喊一声,大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