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何错之有？
两千余绿营兵裹挟着城内百姓缓缓出城，在城门口分开，夹道欢迎衡王进城。
史勇福、陈子枞站在中间，远眺着远处正在缓缓前进的大军。
陈子枞咽了咽唾沫，突然间有些后悔。
或许不该投降的这么痛快！
但事到如今依然没有了回头路可走，陈子枞也只得闭上眼，静静等待。
不远处，骑在战马身上的朱由棷，看着城门口的动静笑了笑。
这些人，竟然以为他们投降他就会轻易放过了么。
也不知道这淄川县是谁主事，可真是……傻的可爱啊！
自古献城投降，哪有自作主张的？
都不通知他一下，就不怕他翻脸不认人？
随着越来越接近城门口，朱由棷脸上的笑意也在逐渐的减少。
等到了史勇福与陈子枞的身前，朱由棷脸上已然全无笑意。
“罪臣史勇福、陈子枞，拜见衡王。”
陈子枞、史勇福二人，缓缓拜倒在朱由棷的身前，头颅重重的垂下，贴着地面。
两旁，不论是绿营兵，还是普通百姓们，此刻亦是尽皆下跪，山呼拜见衡王。
朱由棷看着面前这一切，缓缓抬手，冷声下令：“都给我拿了！”
话音落下，一众早已经准备好的战士们，纷纷举起鲁密铳，对准两旁的绿营兵。
跪在他身前的陈子枞、史勇福，愕然的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衡王，竟然如此狠辣！
他们手下，可是有着数千绿营兵啊！
多一分实力，他打天下的本钱不就多一分么！
结果衡王现在，竟然压根就看不上他们！
霎时间，史勇福、陈子枞脸色瞬间惨白。
史勇福更是跪在地上大声叫喊起来：“衡王，我等献城，淄川不动刀兵而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衡王殿下，衡王殿下，绕小的一命吧！”
“小的日后一定带着麾下将士为衡王上刀山，下火海，无所不从！”
陈子枞却是跪在地面，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此刻的他，脑子早已经一片空白。
冷冰冰的枪口对着他，脑子里原先预想的饶命说辞，早已经完全忘却。
错了，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就不该降，只有拼死一战，或许指不定还能活命！
不行，我要活下去！
老子要活下去！
逐渐，陈子枞脑子里只剩下如何才能活命的念头。
一旁，一众绿营兵将士尽皆一脸茫然，即便有几个想要反抗的，也被早有准备的战士一枪毙命。
冰冷的枪声重重的在众人耳边响起，令得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朱由棷看着身前两人，冷笑道：“尔等纵兵劫掠淄川县城，以为我不知道么？”
他看着被摆放在一旁的银子，继续说道：“以为给我银子就能活命？”
“你们这是在痴心妄想！”
“任何敢于投靠八旗的人，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若今日投降尔等便可活命，那我如何面对那些抗击八旗而死之人？”
“如何见我大明列祖列宗？”
朱由棷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底下，陈子枞身体一阵颤抖，衣袍瞬间便被浸湿。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朱由棷，心中悔恨交加。
当初降八旗，是错的么？
“我等只想求活，有何错？”
“何错之有？”
他低声呢喃起来。
“我等只想在这乱世之中求活，何错之有？”
陈子枞猛然站起身，大声质问，咆哮起来。
一众战士看到这一幕，立刻举枪对准他。
朱由棷猛然抬手，示意众人手上的停下动作。
他看着陈子枞缓缓说道：“人人都想在这乱世之中求活，但这便是你投降八旗的理由么？”
“为八旗鱼肉黎民百姓，陈子枞，你读的圣贤书呢！”
“都特么读到狗脑子身上去了么！”
“闯贼来了你们降，这便罢了。无论如何李自成都是咱们汉人，我大明王朝存续二百余年，这天下守不住，便交给别人来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死，也只是死我朱明一家而已！”
“但八旗来了，你们还降！”
“若八旗要我汉人亡国灭种，你陈子枞也要上去递刀么！”
“要我汉人生生世世为奴为婢，你也要降么！”
“数十年圣贤书，便只让你学会如何给人卑躬屈膝么！”
朱由棷猛然拔出腰间佩剑，看着城门口的众人，看着陈子枞，大声怒吼着。
“尔等忘了，彼时年少时读书时，跟随前辈先贤所立下之宏愿了么！”
朱由棷拍马走到陈子枞的身前，大声的说道：“你来告诉我，你忘了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理学四句，你忘了么！”
朱由棷的话语声如洪钟震响，振聋发聩！
陈子枞看着朱由棷，缓缓低下头，哑然无言。
朱由棷看着他这父母颓然模样，将手中佩剑投掷在他身前：“你自裁吧。”
说罢，朱由棷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一众绿营兵道：“尔等投降八旗，昨夜又劫掠百姓，本该斩立决，但而今八旗夺我汉家中原。”
“从今日开始，尔等入我长明军敢死营，至死方休吧！”
“扑城你等为先，冲锋尔等在前，至死方休！”
说罢，朱由棷猛然挥手，沉声道：“解除武器，编入敢死营！”
“绿营千总史勇福，斩！”
一句话，瞬间判决史勇福的生死。
史勇福呆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战士将他押跪在地，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陈子枞放声怒骂起来：“陈子枞，我艹你酿！”
“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蠢货！”
砰！
一声枪响。
史勇福浑身一震，随即重重倒下，鲜血，缓缓从子弹孔之中流出。
陈子枞这时也缓缓捡起地上的配剑，失魂落魄的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想起闯賊来时他跪地乞降，八旗来时他亦是如此，到了如今，还是如此。
想起年少时所读经典，要为大明百姓开万世太平，要为大明开疆拓土的豪言壮语，陈子枞哑然一笑，喃喃自语：“我错了。”
长剑横移，深深入肉。
血如泉涌一般喷出，陈子枞的身躯，也在这时缓缓倒下。
朱由棷抬着头，扫视城门口的一众百姓，冷笑一声。
陈子枞，史勇福有罪。
这些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