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创业艰苦,早做准备
迎面走来的女孩视线冷厉,看得他遍体身寒,音量不自觉低了几度。
“你自己那个厂子不是弄的挺好的……她创什么业,高材生来干体力活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一定能吃苦,所以找我一个邋遢老头子学什么,学烟酒人情,学油嘴滑舌?”
几人拎着东西越走越近,林康想捂他的嘴,咬着牙,皮笑肉不笑。
“这……反正参观你的工厂肯定对她有用,我不是答应帮你了吗?咱俩谁也不欠谁是吧……一会儿的饭局我肯定帮你好好说话,再说了,我口齿不清还有他们几个高等生帮你呢,别急。”
男人也觉得有理,嘿嘿一笑。
林康松了一口气,望着小时候那个经常在自己背上哭泣的妹妹,心头忽然一暖。
她长大了。
林酒……林九……
林家小九还年轻,有一肚子傲气,想拼闯是常事,两人作为兄长自然支持,但定心回忆起前几年的创业经验,两个铮铮男儿也还是会发怵。
创业太苦了。
林酒有冲劲儿,但有时过于单纯,又容易将喜怒爱恨看得太分明,这样的性格有好有坏,所以在她正式着手前,两人商量着先给她打打预防针。
大包小包的礼物堆了一排,林康后背笔挺。
“这么多年好朋友就不多说了,再拍马屁我怕马屁股要被拍肿了,咱们简单明了,这是我哥,这是我妹,这是我妹的朋友,反正……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一帮子人。”
话音未落,男子扯着他的袖子转身,两人低语密谋。
不明情况的四人树桩似的竖着,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眼,视线来回,谁都没说话。
就这么僵了三分钟,密谋的两人整齐回头。
中年男人一步跨到林酒面前,伸出双手等待回握,林康不动声色拂开。
“我妹妹害羞……介绍一下,这是我在生意上认识的老板,马老板马建福,前面这家造纸厂就是他的。”
林酒微微一怔,喊了声马老板好。
这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想不起来。
马建福是个老油条,没读过书,早些年闯**,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做过,攒了一笔钱,可惜最后都赔在了赌桌上。后来,老婆改嫁,半大的孩子也跟着人去广州打工,再也没回来过。
颓丧之际,好心的亲戚给他介绍了工作,他跟着师傅学了两年的抄纸手艺,后来又贷款盘下这块地,开了个小作坊,赶上第一波热潮,小赚了一笔,于是他又借钱搞了设备,手工抄纸和机制造纸一起发展,现在手底下勉强有30多个工人,也算是个小老板。
不知道是为了迎接他们,还是生意不佳,场内无人,老旧的设备显得萧条和冷清。
马建福走在前,一股浓郁的男性香水味扑面而来,林酒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再抬眼时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马建福清清嗓子,隆重介绍。
“这是厂子里的财务,叫她小芬就行,她读过书,也是个大学生,普通话好,想听什么就让她给你们介绍。”
林酒扫视着周遭,脑中也构建了一座工厂。
传统手艺和机械化、工业化怎么搭配,才能创造出长久的收益,并走持续发展道路?
女孩星眸皓齿,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
“你们好,叫我小芬就行……造纸分机制和手工两种形式,目前机制就是在造纸机,这边这几台就是我们厂子里的造纸机,机器生产成本低,只需将适合于纸张质量的纸浆用水稀释至一定浓度,在造纸机的网部初步脱水,形成湿的纸页后再经压榨脱水,最后烘干就行,手工抄纸则保留腾冲本地的手艺……”
小芬的话官方的像是某度的解释用语。
林酒思路乱飞,没跟着大部队走,而是停在了一处浑浊的尺子前。
专心解说的小芬注意到了掉队的马尾女孩。
“有石灰,先戴个口罩。”
她的话是提示,也只警告。
手工抄纸的步骤并不是秘密,在互联网高速发达的时代,所谓的配方也早就成了公之于众的生财之道。
马建福歪着脑袋,右手撑着机器,两脚不断摩擦,刚换的新鞋,结果一进厂子就踩到了纸浆。
“我们这里有几个老人是做手工抄纸的,他们没工作没住处,我想着反正都是找工人,所以就把他们留下来了,刚刚开车进来的路口有几间小瓦房,那是我给他们盖的住处……”
霍正楷和张敬臻眉头微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进来时看见的和蔼面孔。
难怪。
林业了然,所以后备箱的柴米油盐是给老人们准备的。
马建福努努下巴,看向了林酒。
“你哥说你打算自己开厂房?”
林酒沉闷地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不确定中,其实也不一定是厂房。
被一群生意人这么直白的盯着,底气不足。
此刻的她就像个跪趴在地上等待一场甘霖的虔诚信徒。
额头紧贴温热地面,稀里糊涂地叩拜,像前人学习经验,可时代红利的大雨并不会因为她叩拜而落在她身上。
六点,众人走进了一家高级饭店,林康答应过要给马建福撑场子。
小芬拎着一个黑色文件包,抹了口红,盘了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还在粉色衬衫外套了一件板正的黑色西装,气质卓然。
林康和马建福去点菜,张敬臻则拖着霍正楷去卫生间,林业在走廊接电话。
空**的包厢里只剩下两个女孩儿。
包厢的绛红色略显高雅、隆重,被小芬盯着的林酒像是被孙悟空画了圆圈围困的唐僧。
头顶有道声音告诉她,屁股不能离开凳子。
眼前的紧绷一下把她拖回了几天前,那天兄妹三人在酒店偷拍林振和几个老板交易的画面。
这几天过得很慢,慢的像一梦,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梦。
穿旗袍的女服务员踩着高跟鞋登登送来两壶热茶。
林酒失神的目光跟着女孩移动,宽敞奢华的包厢内弥漫着还未完全散尽的香薰或是香水味,淡淡的冷香闯入鼻腔,让不起眼的烦躁和闷热慢慢平缓下去。
小芬猝然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手工抄纸后走到了林酒的位置庞,随后又当着她的面伸出手指戳了戳,感受蓬松细腻。
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欲言又止。
林酒眼神闪躲了一秒,长睫疯狂煽动。
她有点紧张。
毕竟这个人半个小时前还说她不自量力。
【有资金,有资源,但是没有市场,没有消费者。】
【很多年轻人擅长不自量力。】
她嘴里的这个年轻人也包括林酒。
不过,她不知道小芬是从哪儿看出来她有资金的。
一身衣服不过两百,挎的包也是19.9的尼龙皮包,脚上的帆布鞋是去年双十二买的春款,脸上、身上都没挂着富贵钱财四个大字。
难道是霍正楷和张敬臻不雅的谈吐?又或是两个哥哥看起来都像是有钱、有背景的款儿……
但身边人的钱不是她口袋里的钱,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脉也不一定有用。
小芬一身干练,声音清冷。
“这是制作录制油纸伞伞面的纸。”
林酒捻了捻衣服,小声嘀咕了一个嗯,瞳孔微收,不打算接她的话。
小芬伸了个懒腰,声音有点哑。
“我希望你的场子开起来,如果你的油纸伞畅销,那我们厂子也跟着有活路了,厂里的流水每天从我手里过,我很清楚这一行的利润,这几年环保升级,造纸厂、造纸作坊都是重污染,所以慢慢就会被更大的规模大生产取缔,你想象中的规模化会很难……”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音调越来越低,有点像自言自语,像是被压榨久了的员工在背地里偷摸吐槽。
没一会儿,霍正楷和张敬臻相继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铁青,像是刚吵了架,小芬无事发生似的回到座位。
又过了几分钟,服务员开始上菜了,菜品之高级,见多识厂的霍正楷也没辨认不出来。
空旷的楼道中传来一群中年男子的声音,烟嗓交叠,听起来……噪耳朵。
小芬过电似的蹦了起来,扯着衣角门口迎接。
“哎呀……都是过去了……”
“哈哈哈……莫提了,丢人咯。”
屋内的几人也乖巧地站了起来,马建福掌控全局。
“快快快,梁总坐那边,方总坐旁边,郑总也坐……”
他勾着身子给几个大老板拉凳子,有意无意的藏着残疾的右手,林业配合着发礼,把前台买的中华递到了大老板的手边。
老板落座,目光不屑地扫过众人。
马建福端茶,小芬倒水,林酒也起身给几人烫碗筷,梁总却有点不满。
“这家我上次来吃过,种类倒是多,就是重口,太咸了。”
林业一下言外之意,他说,屋子里一窝闲人。
马建福赶忙圆场,“怪我怪我,我一个乡野人,天天和泥浆打交道,难得来一回,只别人说这家级别最高,我也不懂,听着劝就选了,多担待多担待,下次有机会您挑地方……随便吃。”
公共场合一般不吸烟,但这几个大老板却像看不见墙上的提示似的,打火机在掌心打转,眼睛觑着桌面上的文件。
马老板挺着身板,周身冒出正气。
“梁总您上次说过,我这厂子要是生意不好,您能帮一帮,眼下……也确实碰到难题了,厂子里已经两个月没收到订单,我也不知道是碰了谁的不快,今天把几位邀到这儿,也是想借此机会问一问,我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几位别在意。”
几个大人物吊儿郎当,方总掐灭了烟。
“嗨,说的哪里话,马老板这么勤快,还带动老年人就业,怎么会碰了别人的不快,是这个行业真不行了……”
“是啊,没办法的事儿,就像山体滑坡一样,没有树根的土就是一团松散,经不住大雨,不过我倒是不知道马老板朋友这么多,我还以为今天是小聚,结果来了这么多人,马老板什么意思?”
啪——
霍正楷听到了物品掉落声,他向后仰了仰脖颈。
“梁总,烟掉了。”
烟不是掉了,是被故意扔了。
“哼……”
给马建福下绊子的就是在场三人,但三人都不认,还故意为难。
几分钟前,林业在厕所里拦住了他和张敬臻,并告知了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