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佟野愣了愣，不敢置信似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魏恒道：“我说，今晚留下来陪我。”
佟野滚动了一下喉结，只感觉胸口被魏恒轻轻一推，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倒在了卧室的一张铺着冰蓝色被单的**，他脑中晕眩了片刻，目光发直地看着站在床尾的魏恒。
魏恒脱掉风衣，扯开衬衣领口，抬起双腿跨坐在佟野腰腹上，俯下身看着佟野的眼睛笑道：“怎么了？你好像很紧张？”
佟野的呼吸逐渐从平稳转为急促，对着魏恒那双凝黑如墨的眼睛，他更觉得呼吸困难，哑着嗓子说：“没有。”
魏恒似乎把他当成了自己圈养的某种动物，以欣赏的目光观看着佟野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笑问：“那你怎么不摸我？喜欢被动吗？”
佟野像是被蛊惑了似的抬起右手伸向魏恒，手掌绕过魏恒的脸，径直来到魏恒脑后，慢慢扯下了魏恒绑在头发上的皮筋儿。
一头微卷的长发如泼墨般顺着魏恒的颈窝和脸侧垂下，使魏恒看起来像是某种眉眼冷淡精巧、面目苍白冷冰的水妖。
佟野探出舌尖舔过干燥的下唇，看着他一笑，说：“不，我喜欢主动。”
深夜，小区停车场早已被住户的车停满，邢朗不得已把车停在花坛边，下了车锁上车门离开停车场时忽然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大奔，他着重看了一眼车牌号，确定是佟野的车。
邢朗皱了皱眉，仰头看了一眼3号楼某一扇亮着灯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浮现异样的感觉。他乘电梯到了五楼，径直走到507房门前，正准备敲门时看到一缕从门缝中泄出来的客厅的光源。
防人之心如此重的魏恒，会忘记关门吗？
邢朗心中的警惕再次加深，悄无声息推开房门，见客厅无人，但灯亮着。他关上门走进去，右手习惯性在腰上摸了一圈，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并没有带警棍和手铐。
他正要叫魏恒的名字，就听到卧室方向传来类似衣物摩擦的窸窣响声。邢朗压着步子朝卧室走过去，卧室那扇半遮半掩的房门逐渐呈现在他视野中，当他透过半开的房门看清楚卧室里的情形时，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心里异样的感觉陡然加深了。
卧室门半开着，卧室里那张铺着冰蓝色床单的床可谓是一览无余，一览无余的还有**的两个人，虽然这两个男人并没有在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十八禁运动，但是卧室里的氛围已经足够暧昧且露骨了。
佟野躺在**，而魏恒跨坐在佟野身上，魏恒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按在佟野胸前，散着一头黑发，暗蓝色的衬衫扣子几乎解到了胸腹。他慵懒地弓着腰，按在佟野胸前的右手慢悠悠向下滑动，一直摸到佟野腰胯部，解他的皮带……
在魏恒纤长苍白的手指就要解开佟野的皮带扣时，邢朗忍无可忍抬手敲了敲墙壁。
客厅传来异响，佟野转头看到了门外的邢朗，连忙从**起来捡起自己的外套，他看了一眼邢朗，又回头看了看魏恒，略显尴尬地笑道：“我先走了。”
魏恒看到邢朗，并不惊讶，平静得好像只是被打断了一场谈话，坐在**看着佟野，笑说：“好。”
佟野微低着头，拉开房门走出卧室，径直和邢朗擦肩而过，出门了。
房门一关，房子里只剩下他和魏恒两个人，邢朗是个厚脸皮的人，丝毫没有纠结去留，果断地走进了魏恒的卧室。魏恒盘腿坐在**，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掀开打火机盖子点着了烟，道：“有事？”
此时魏恒身上的那件暗蓝色的衬衫已经解到了第三颗扣子，露出了两道笔直坚硬的锁骨和大片胸膛。
邢朗毫不避视地在他胸前扫了一圈，发现他确实脱衣有肉，肩背和胸肌线条都相当漂亮，道：“本来打算英雄救美，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需要。”
楼下响起车辆启动和车轮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魏恒侧头听楼下的动静，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累了似的躺在**，左手夹着香烟伸到床边，让烟头悬空，以免烟灰落在床铺上
邢朗站在床尾看着他问：“你在干什么？”
邢朗很清楚魏恒的警惕性有多强，强到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一步路都不肯多行，好像全世界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假想敌。他丝毫不认为像魏恒这样的人会和一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发生关系，而且还是在他自己家里。
魏恒抬起右手手背搭在额头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般道：“做一个实验。”
邢朗往前走了一步：“什么实验？”
魏恒按了按伸到床边的烟头，让烟灰落在地板上，然后抽了一口烟，姿态懒倦得仿佛随时会睡着，说：“关于佟野的实验。”
邢朗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魏恒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走了神般喃喃自语道：“佟野是同志，而且为了出柜切掉了左手的小拇指。”说着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这是他告诉我的。”
邢朗：“所以？”
“他是同志，却不认得同志群体去年在芜津发起的演讲会的会场logo。”
邢朗皱眉：“什么logo？”
魏恒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道：“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你不是同志。但是他却没有理由不知道，那场演讲会很出名，举办当天到场上万人，在网络上掀起过热潮，但凡关注这方面动静的，都应该见过当时的会场logo。”
邢朗想了想，问：“佟野不认识那个logo，能说明什么？”
魏恒皱起眉，道：“其实不能说明什么，那场演讲会也没有普及到被每一个同志都熟知。但是……”
“但是什么？”
“郭雨薇失踪，到现在下落不明。平常你和我，我和任何人聊起这起案子都把郭雨薇当作失踪人口在寻找她的下落，但是佟野，是第一个提出寻找郭雨薇的尸体的人。”
没错，就算他们在潜意识里都认为郭雨薇已经死了，说出口的总是失踪少女。但是佟野询问的则是郭雨薇的尸体在哪里，他为何已经笃定郭雨薇已经死了？或者只是一句口误？
谈话进行到这里，邢朗觉得有必要和他交换一下信息：“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关于佟野。”
魏恒闻言，垂下眼睛看向他。
邢朗道：“刚才我在玻璃厂旧仓库见到佟野了，他说是为了佟月到旧仓库拍照片。回来的路上我问过海棠，海棠证实她们的确有那个治疗方案，佟野出现在旧仓库虽然有原因可循，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他今天出现在旧仓库或许还有点别的原因。”
魏恒皱起眉毛思索片刻，道：“那个仓库是佟月当年逃出来的地点，也是白晓竹的抛尸地点。就像我们以前讨论过的，杀死白晓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把白晓竹的尸体放在那里，一切假以外物抒发内心某种欲望和情感以达到某种目的的行为，都可以被称为仪式。白晓竹被扔在旧仓库就是一种仪式。换言之，凶手既然想通过白晓竹的尸体和旧仓库完成某种仪式，那旧仓库对凶手来说不单单是一个地方而已，它具有某种意义。而对一个人具有某种意义的地方，就会吸引那个人不时地返回，回顾。”
邢朗很快抓住重点：“你是说佟野回到旧仓库是为了回顾？”
魏恒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确定，目前案件的线索都无法指向佟野。其实你和我现在的猜测有些不负责任，完全基于臆想。佟野如果是凶手，那他回到仓库的行为就是在回顾，但是现在你有证据能证明佟野是凶手吗？”
邢朗听得头疼，有些烦躁：“你就直说，你怀不怀疑佟野？”
魏恒闭着眼轻笑一声：“怀疑……怀疑是个最不负责任的名词了，怀疑一个人需要证据，而不是主观臆断。如果我怀疑佟野，那白晓竹手里的风车又怎么解释？陈雨难道是无辜的吗？”
他说得有道理，现在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无法指向佟野，他们此时对佟野的怀疑其实很不负责任，更不能因为怀疑佟野而抹除陈雨和张东晨的嫌疑，这两人才是一直被线索所缠绕的重要嫌疑人。
邢朗又问：“那你刚才在实验佟野什么？”
魏恒目光沉静地看着天花板，抽了一口烟，吐出绵软悠长的白雾，道：“实验他对我有没有反应。”
邢朗眼神一暗，目光又在他散乱的衣领上打转，喉咙像是忽然被扼住了似的，嗓音低沉且紧绷，“在**的反应？”
魏恒：“我想确定他是不是gay，如果他不是，那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邢朗看着他伸到床外，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正在燃烧的半截香烟沉默了一会儿，问：“有答案了吗？”
他说话颇具跳跃性，魏恒反问：“什么？”
邢朗笑问：“佟野在**的反应。”
魏恒认真回想了片刻，道：“对我有反应，但是下面没反应。”
听他以一种冷漠又平静的口吻说起下面，邢朗感觉小腹猛地收紧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又问：“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魏恒依旧一种认真探讨学术的语气说：“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说完把已经褪到肩膀的衬衫领口拉了回来，遮住了左侧的锁骨。
看着他做出这个动作，邢朗头脑一热，忽然握住魏恒伸到床尾的两只脚腕，猛然用力把他拖向床尾，随即挤进魏恒双腿中间，弯腰向他压了下去。
邢朗的举动太过突然和迅速，魏恒只感觉到后背摩擦床单涌起一层灼热的温度，身体不由自主被拉向床尾，随后一道人身遮住天花板洒下的灯光，折腰压了下来。
魏恒倦意一扫，瞬间睁圆了眼睛：“你干吗？！”
邢朗把双手撑在他身旁，目光在他胸前扫了一圈，低声笑道：“魏老师为了破案都把嫌疑人勾到**脱衣服了，如此舍生取义的精神实在可歌可泣，身为你的搭档和上司，本人实在感动。既然脱衣服是你自己来的，那我就帮你穿好衣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魏恒咬牙道：“不用！”说着要坐起来，但是被邢朗按住肩膀又推了下去。
邢朗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像是深海下的暗流，道：“别动，马上就好。”
魏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带有危险信号的警告意味，一时被他唬住，索性由他去，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邢朗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把他的衣领合拢，然后慢悠悠把衬衫扣子塞入孔眼，由下而上扣着扣子，道：“上次你说过，白晓竹被杀案和佟月被绑案有关系，因为地点都发生在玻璃厂旧仓库，而且你说白晓竹的尸体被扔在玻璃厂是一种仪式，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白晓竹不是旧仓库的第一具尸体？”
魏恒想抽烟，但是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只剩了一个烟头。他把烟头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又拿起烟盒点了一根：“有可能，另一具尸体要么是郭雨薇，要么是梁珊珊。”
邢朗扣好了一颗扣子，开始扣第二颗扣子，专注地看着他的衣襟：“说说你的理由。”
魏恒依旧只留给他一个侧脸，道：“佟月没有被强奸，白晓竹的尸体被摆放出拒绝性行为的信号，这个信号源显然不是佟月。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在白晓竹之前有一个少女死在旧仓库，被侵犯，然后被杀死。其后白晓竹出现在那里，死后受到保护和尊敬，可以解读为凶手的赎罪或者挽回，这套逻辑才是通顺的。但是有一个同样的问题，我们没有在仓库里找到其他女孩儿存在过的痕迹，就算我们知道死在仓库里的另一个女孩儿不是郭雨薇就是梁珊珊，但是没有证据。”
邢朗不再说话，把他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
魏恒忽然咳嗽了一声，扭过头看着邢朗，皱眉道：“你想勒死我？”
邢朗回神了似的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他把魏恒的衬衫第一颗扣子也系上了，衣领正紧紧箍着魏恒的脖子。
“不好意思。”邢朗笑笑，解开他领口的扣子，“我再帮你解开。”
魏恒眼睛一眯，忽然朝他肩上用力踹了一脚，然后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邢朗往后跌了两步，被他踹了一脚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他说：“其实帮你穿好也没什么用，过一会儿你睡觉肯定还要脱下来。怎么样，还需要我帮你宽衣解带吗？”
魏恒直截了当道：“滚。”
邢朗极轻快地应了声“好嘞”。
他不仅滚了，而且还帮魏恒关上了卧室房门，关门前还扶着门框问：“真的不用我帮你脱衣服？”
魏恒没说话，把手一甩，正在燃烧的半截香烟直冲邢朗的脸飞过去。
邢朗及时把门一关，挡住那半根烟，干净利落再无逗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