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还原

夜里10点多,许姿敷面膜时逗了会咪咪,然后把它抱进了卧室。

身上的白色睡裙是俞忌言那天挑的,品味挺独特。

从在浴室刚回房的她,接到了俞忌言从新加坡打开的视频。

“和客户吃完饭了?”许姿将手机随意立在梳妆台上,她伸着腿在抹身体乳。

视频里只卡到她的大腿处,刚沐浴后,一双腿更是白如凝脂,尤其是她纤细的手指在皮肤上缓慢地揉搓来去,光看到这里,俞忌言的胸口就像闷着一团火。

眼没往屏幕里看,许姿都知道他肯定不行了。

其实,对自己完全亮了肚皮后老狐狸,特别好掌控,甚至她都知道叫出哪个字,用哪个音调,就能让他连命都给自己。

抹好身体乳后,她朝床中央扑上去,下巴磕在手背上,手机屏幕正对着她的脸。

她看到俞忌言应该是刚回酒店,扯下领带,松了松衬衫领口后,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

她声音懒懒柔柔:“今天累不累啊?”

从小到大,俞忌言几乎没有依赖过任何一个人,即便面对父母,他也没有倾诉欲,更别说朝谁撒娇讨糖吃。

所以许姿这样的性格,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也常常羡慕她能有一个很温馨的家庭,让她善于大方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与感情。

“有点。”其实只是将这三个字说给喜欢的人听,他的疲累几乎都没了。

许姿翘起小腿,刻意严肃的动动眉:“俞老板,有没有藏女人啊。”

“嗯,藏了。”烟雾弥漫在屏幕里,俞忌言的手很好看,配上时不时滚动的锋利喉结,抽起烟来,也很性感。

音落,他们对视笑了笑。

抽完一根烟后,俞忌言上身往前一弓,半眯起眼:“让我看看这件裙子。”

买完后,他还没见她穿过。

对于夫妻间的小情趣,许姿从不扭捏,她不是什么害羞的人,相反只要确定心意,她可以比他想的还胆大。

房里的顶灯没有关,明亮度刚刚好。

许姿走到了镜子前,举着手机给俞忌言看了一圈,他眼神和喉咙都发紧,她身段玲珑有致,这条丝绸裙实在太称她。

俞忌言见许姿走到了客厅里,眼里温柔:“一个人在家,怕吗?”

她喝了口水:“有一点点。”

即便她根本不怕,可她也喜欢撒娇,喜欢给对方充足的存在感。

俞忌言柔和的笑了笑:“我不关铃声,怕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许姿笑得很甜。

本来是要放俞忌言去洗澡,但许姿想到一件事,她试着问了问:“老公,有空的话,你可以不可以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呀?”

俞忌言一愣:“为什么突然想听?”

“也不是突然啊,”许姿懒懒的趴在餐桌上,“我喜欢一个人,就很把他扒干净。”她点了点屏幕里的那张脸,认真的说,“那十年,都是你默默看着我,了解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想好好了解你的过去,好不好?”

俞忌言垂下双眼,神色明显暗淡,但再抬起时,还是笑着同意了:“好。”

挑了工作不多的周五,许姿陪何敏惠去了寺庙还愿。

不再排斥这段婚姻后,许姿其实很愿意主动哄长辈,好多话让何敏惠心里都乐开了花。

她们愉悦的度过了一个下午。

回程时,许姿原本要送何敏惠回家,但中途何敏惠接到了一通电话,她有些刻意躲避,侧到一边短暂通了话。

挂断后,她让许姿送自己先去另一个地方。

到郊区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时分,夕阳覆在成荫的绿树间,四周是淡淡的青草香。

是一家高级看护中心。

何敏惠见许姿有些好奇,她也没隐瞒,说俞忌言的奶奶住在这里,她常常过来看看老人家。但当许姿提出想去看看奶奶时,何敏惠却慌张的拒绝了,说今天有些事要谈,改天再带她和忌言一起来。

虽然许姿同意了,但坐上车后,想起了附中车里缠绵那晚,俞忌言接的那通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这家看护中心建在湿地公园旁,风景宜人,适合休养生息。越过被夕阳染成昏黄的草地,许姿沿着一条小长廊,走到了尽头。

她听见了何敏惠的声音,但言辞激烈。

玻璃窗敞开着,窗帘拉上了一小半,许姿躲在一侧,透过轻盈的纱帘,她看到何敏惠站在床沿边,正和俞忌言的奶奶争执不休。

她知道奶奶有一些心理疾病,情绪时常不稳定,所以不常出现在大家庭里。一年多里,她只见过三次,一次婚礼,一次中秋节,还有一次春节。

奶奶看着比何敏惠强势许多,不知道刚刚谈到了什么,让何敏惠如此温婉的人发了怒:“妈,我知道几十年过去了,您还觉得忌言的出生是个错误,认为是他克死了您最疼爱的孙子和儿子,但是他承受得还不够多吗?”

显然,奶奶拧着眉,不愿听这些。

何敏惠积攒的怨气终究还是爆发了:“他一出生就被人自己家人骂灾星,您狠心给取了一个如此不吉利的名字,让他从小在学校被人嘲笑、被孤立,回到家,也没有人对他有笑脸,甚至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她抹着眼泪,哽咽到激动:“其实没用的是我,我是一个软弱的母亲,看着他被赫钦打,也知道他被大哥关在萧姨的老房里教训好几次,我都无法替他出头。我以为我把您照顾好了,让您开心点,这个家里的人就能对他好一点……”

后面的话太压抑,她无法再说下去,薄瘦的背泣到颤抖。

天边残余的光渐渐收拢了起来,许姿没再久待,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回走。

这几天的晚上,她和俞忌言都有视频通话,他是听话的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可和她刚刚听到的,像是两种人生。

她理解他撒谎的原因。

一个好不容易摆脱了阴晦的过去,将自己推到了高位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将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展现出来呢。

走到车旁时,许姿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俞忌言的电话,她很想给听他的声音,可又怕自己唐突的说出这些,会惹得他不开心。

她看着长长的马路发呆,四周渐渐黢黑,不知叹了几口气,她放弃了问他的念头。

毕竟揭人伤疤的事,她始终做不出来。

宝马从郊区驶入市里,窗外掠过的风景,逐渐变得繁华喧嚣。

晚上要回公司取两份资料,许姿提前让阿ben打印好,但回去的路上手机自动关机,放在一旁充电也没理。

周五的七点半,24层基本上都空了,灯都亮着,只是工位上没几个人影。

上电梯时,许姿才开机,在一堆信息里,她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名字。

韦思任:「你助理说你一会回来,我在门口等你。」

看了看时间差,也过去了四十分钟,许姿以为他应该走了,没料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

走近了后,她发现,一周不到,韦思任肉眼可见,颓废了许多。

“有事吗?”许姿声很冷。

韦思任的眼神更冰冷:“进去说。”

她推开了门。

只不过,门却被身后的男人反锁上。

“韦思任,你干什么?”这是许姿没有想到的,她觉得眼前这个认识了十年的男人很陌生,甚至是可怕,“出去。”

可她终究是敌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被韦思任逼到了沙发上,他倒是没做什么,只是盯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冷笑:“我找不到你老公,就只能来找你,你们睡同一床被窝,有些决定,应该是一起做的吧?”

许姿皱眉皱紧:“韦思任,不会好好说话,就出去。”

韦思任将憋着的那口气,发泄了出来:“我已经离职了,那些名利我也不要了,为什么俞忌言非要让我身败名裂。”指着她,语气更偏激了些,“纪爷儿子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他指使的吗?”

看着他像一个乱叫的疯子,许姿想起了最近听闻到的一些消息。

纪爷的儿子本就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但这次被迷奸女生并不好惹,最终,纪爷的儿子被判了刑,还在庭上承认了上次的强奸事实,不过却将韦思任拉下了水,说自己想认罪,是律师教他撒的谎。

许姿盯着他,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就像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落魄疯子,韦思任即便对着一个喜欢过自己十年的女人,也依旧没好脸色,连最后一层好人的壳都懒得披:“当年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只知道偷窥女生的怂货,我扔了他给你的情书,他竟然想扇我,我把他推到了湖里,想给他点教训,没想到,这怂货连游泳都不会。”

他猖狂的笑声回**在寂静的屋里。

啪——

许姿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眶湿热:“韦思任,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你那是在犯罪,你知道吗?”

脸上是一道火热的红印,韦思任没顾,还在冷笑:“才多久啊?你就这么喜欢他了?”目光极其不尊重的打量着她,“这怂货,小时候长得像没点本事的样子,没想到,长大了,还有点能耐啊。”

话里有话,是下流的侮辱。

虽生气,但许姿没再动手,她保持住了冷静,指着门:“话说完了,就出去。”

韦思任笑了笑,脚步没后退,反而把她越逼越紧,她小腿撞到沙发,失了力般的倒了下去,她立刻想站起来,但被他按住。

“我警告你,你敢碰我,我立刻报警。”许姿瞪着眼,没再开玩笑,“我们都是学法的,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双臂撑得她发疼,韦思任像换了张皮囊:“可你也知道我总替坏人做事,况且,我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你知道吗?许姿。”

许姿瑟缩到头皮发麻,拼命地推开身前的男人,可她力气太小,根本逃不开。

争执声起伏的室内,忽然安静。

最后,韦思任用最后的良知放了人。

许姿拎着包,赶在他之前走出了办公室。

头发凌乱的她,满脸惊魂未定,走到一半,眼泪夺眶而出。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颤着手划开手机屏幕,给俞忌言打去电话,好在,他立刻就接了。

知道他是明天上午才回来,但她就想哭着任性一回:“你可不可以现在就回来。”

悦庭府。

客厅里就开了一盏落地灯,昏昏柔柔,许姿蜷缩在沙发一角,一直看着时钟,她只想赶快见到俞忌言,可越是焦急,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时钟从九点转到十一点,从十一点转到凌晨两点。她连妆都没卸,盖着毯子在沙发睡着了,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是夜里四点钟。

拖鞋都没穿,许姿朝门边的人奔去,拥进了俞忌言的怀里,他的衬衫上沾着些夜里的凉意,但能贴到他的温度,就是安全感。

在电话里,他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没说什么,抱着她先过了玄关。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想抚走她受到的惊吓。

许姿闷在他的胸膛里,没忍住,将那些藏在心里的秘密,用责备的语气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韦思任差点害你淹死?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小时候过得很幸福?”

她感觉到背上的手掌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俞忌言才开了口:“你都知道了?”

“嗯。”

俞忌言慢慢推开了许姿,发丝都被泪痕黏在脸颊上,他轻柔的替她抹开:“我并不想让你知道我以前过得有多不好,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我不想让你同情我,可怜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喉结滚动得有些困难,眼周也明显红了一圈。

“俞忌言,这不是同情和可怜,”许姿握住他的手腕,“我们结婚了,就应该坦诚相待,而且,我愿意和你一起消化那些负面的事,你不必时时刻刻都展现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的,偶尔脆弱点,没事的。”

尾音都在颤,是生气,也是焦急。

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俞忌言感触到竟掉了几滴泪。

但凡过去那些年,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头,他也不至于过得那么的辛苦难挨。

他没有向任何人表达脆弱的习惯,但此时,他很想很想:“老婆,再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