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撕破脸
甘语是被频繁砸到窗户上的雨滴声吵醒的，声音又急又密。她在被窝里缩了五分钟，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拉开窗帘，这一看瞬间就清醒了，雨下得好大！
她赶紧拿起手机跑到洗手间，先打开导航看了看显示的路线路况，接着看向洗手间的窗户外面小区门口的实时路况。
现在这个时间点小区门口还没什么车，导航路线也是绿的，她迅速做了个决定。
今天不化妆了，洗漱完就马上出门，再晚肯定要堵在路上。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该堵还是得堵——
跑在甘语前面的两辆车，追尾了。
两个人一开始好像还比较平静，突然间最前方被追尾那个车主的表情就变了，指着后面那人骂起来。
甘语降下车窗，听到那人激动地喊：“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车多少钱？我这车多少钱？”
甘语犹豫着要不要替他们打个122，又怕自己惹事上身，看了看时间还早，干脆又升起车窗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甘语望着前面那两个在大雨中撑着伞越吵越上头的车主，无语望天。
这个路段很容易积水，她的车底盘低，如果雨势一直不减，待会水积起来，她的车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更关键的是昨天晚上睡前接到群里通知，今天可是有新boss空降的，她总不能比老板到的还晚吧！
甘语关掉车里的音乐，已经开始心烦气躁，这就是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报应吗？
雨势越来越大，后面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辆车上下来人。
她瞄了眼时间，决定下车去前面问问什么情况，催一下那两个车主。
临下车才发现早上出门急，忘了带伞，只能更加心烦地冒雨下车。
路面积水已经到脚腕了，甘语踩着水过去的时候，两人的争吵已经到白热化阶段，正在**诅咒对方的祖宗：
“你说什么？”
“我说我艹你祖宗！”
甘语：“……”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眯眼看了看被追尾的车——
宾利！
怪不得。
她只看到自己前面的车是奥迪A4，却没想到它追了这么大一个尾！
宾利的保险杠已经损坏，车尾灯被撞碎，A4的保险杠也报废了，车前盖都翘起来了。
更可怕的是，从吵架内容里，甘语听出来了，宾利的司机不是车主，他只是4s店里一个工作人员，去给客户送保养好的车的。
甘语：“……”
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躲回自己的小Mini里替他们打了个122，果断联系了拖车公司，在仅能移动的空间里，把自己的小车车一点一点挪到绿化带边上，然后迅速下车奔向路边的地铁站。
现在已经是早高峰了，加上今天下雨，人应该是比平常的周一更多点，还没下电梯就看到站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连站的地方都难找。
甘语随便挤到一个队尾，三次都没能排到她站前排，也就没挤上地铁，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迟到了，索性不慌不忙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等下趟地铁，只是心中暴躁地觉得今天可能诸事不顺。
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她进公司。
一进办公区域，她就觉得大家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她身上看，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迟到加上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才引得众人侧目，直到她坐到工位上，跟她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女同事过来吞吞吐吐地问她：
“甘语，你……之前一直都在和财务上那个秦陆谈恋爱啊？”
甘语震惊地看向女同事，只听见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金融行业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这种情况尽量避免出现。
她们公司对这方面更严格，一旦出现办公室恋情，必然会让其中一方离开。
而且，秦陆能来公司，是她当初私下找了关系不错的同行帮忙推荐来的。
公司只要一查，就能知道秦陆背后推荐的人其实是她。行业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来说内推是不能在一处的。
甘语脸色发白。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同事，表面上都在工作，实际上个个儿都支起了耳朵。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甘语心里很乱，脑子里却依然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开始琢磨对策。
她不能离开公司，更不能放弃手上辛辛苦苦跟进的项目。
何况她和秦陆一个月前都已经分手了。公司扣她奖金也行，降薪也行，处分也行，但是她一定不能离开。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甘语满脑子官司，根本没注意到这热闹，同事却急急戳了她两下，小声喊：“甘语，甘语，秦陆又来找你了！”
甘语下意识抬头，看到秦陆抱着个纸箱子气势汹汹地朝她的工位走来。
她后知后觉，同事用了个“又”字。
秦陆一把将箱子摔到甘语的办公桌上，指着她破口大骂：
“甘语，你妈闹够了没？你凭什么去跟公司举报开除我！？”
甘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一面震惊茫然于他所说的被开除，一面慌张无措于自己过往恋情以这种方式被曝出来，心底里还有更深的一面是为秦陆这样不顾体面地找她大闹而感到寒心和难受。
种种情绪，导致甘语一时来不及拦下秦陆，只见秦陆情绪激动地指着她的鼻子越说越上头：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跟她在一起没告诉你是我不对，那你就非要闹得我丢工作？！你从来都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觉得崩溃啊，我才觉得很累啊！在一起这么久，你不让我碰你，你满世界去问问，哪对情侣谈几年不上床的？！你自己有毛病就去医院看！你搞什么冷暴力！我在的时候不珍惜，我跟别人在一起你又来这样闹！？”
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变大了，办公室里嗡嗡的，甘语的脑子也嗡嗡的。
秦陆现在一心认定是她去举报他，破罐子破摔的临走也要这样闹一场将她拖下水吧？
她们部门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甘语看到了躲在众人身后的黄晶晶。
黄晶晶在人群后面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甘语发觉自己的心口有点疼，随着秦陆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心口的痛感也越来越明显，像被谁的手狠狠攥住了一样喘不过气。
跟秦陆说分手的时候她都没觉得心痛，她是生气，是愤怒，是难过，但是没有这么痛。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心在疼。
她用力压下眼中的泪意，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都已经闹得这样人尽皆知了，还怕什么丢人不丢人。
“给我闭嘴！”她“嚯”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在我们没有正式说分手前，你和黄晶晶在一起，就是劈腿！我扇你们巴掌，骂你们，我没觉得我做错。不和你上床是因为你不行，不是我有毛病。我没有冷暴力你，是你先和我吵架说要冷静冷静，结果在我听你建议去冷静的时候，你和黄晶晶搞在了一起，要我把聊天记录发出来再确认一下吗？”
丢脸是已经不可挽回的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为自己澄清，占据有理的高地。不能被泼一点脏水，留下任何一个谜团污点，不然以后是真的没脸在公司混了，甚至整个圈子都没法立足。
黄晶晶皱着眉，脸色十分难看，她没想到甘语会这样直接在众人面前把这些事情捅出来。
她所认识的甘语，极好面子，凡事讲体面，是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泼妇一样与人争吵，更不会拿这种私密事出来说。
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秦陆又急又怒，指着甘语大声道：“我说了我那时候没和她在一起！你能不能不要再扯上别人了！这跟她没关系！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你自私自利，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是你从来没把我放心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反省反省你自己……”
甘语只觉得有一股火气从心间直冲到头顶，冲得她整个脑壳都被烧蒙了。
没等秦陆把话说完，甘语已经绕过办公桌冲到他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盖住了所有的议论声，整个办公区立时变成静音模式。
秦陆双眼发红地看着她，有些哽咽地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动手？”
他说完就要伸手上前推甘语，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拦住了脚步。
那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搡，他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旁边有人递给男人一个透明文件袋，叫他：“厉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