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六指锁疆

我们躲过一劫后游上潭顶,久违地呼吸了一口原装的空气,甭提有多清爽了。

找了条路艰难地回到村子,发现村民们还在山上死等,商议后把体力不济的小迪和海蛎灰留在村里,由我和鱼腥水上山善后。

闲话少说,我和鱼腥水上山后先瞒着村民们把九宫石画重新锁好埋上,以免以后再有人误入歧途。

随后招呼村民们抬出何罗棺,把所有与越界山相关的物品,包括钉龙桩、引魂幡、狗尸骨,还有二次葬的大树等,全部付之一炬!

大火烧得很旺,火星儿不断从火焰中迸发出来,在风中尽情演绎着瞬间的生命。

“噼噼啪啪”的声响好似阵阵悲喜交至的炮竹,诠释着在场所有人不同的心情。

年轻人的四叔已经恢复了意识,火堆也很快化为灰炭,在青山上留下一个“污点”,不过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想尽办法,以更加鲜艳靡丽的草木将其掩盖。

自此,山上善后的工作完成了。

我们先前再三斟酌,还是决定不把真相告诉村民们,一是怕影响到村里正常的生活,二是连我们自己也没完全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冒然说出口不是巾门中人的作风。

下山后我看到戴孝砖墙已然销毁,叮嘱勉强爬起来的年轻人,择吉日把墙补上,家运就会慢慢转好的。

叔侄二人千恩万谢,村里也摆好了饭菜等我们开动。

我上桌一看,喝!什么山河肉、田蛙腿、紫丁菇、红凤菜,端上来的净是野味儿。那种热情的程度,俨然我们已经成了村里的大恩人。

这时我也感觉饿了,想想这几天根本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四个人谢过村民,欣然领受了。

一顿风卷残云,我跟海蛎灰和鱼腥水还喝了几杯自酿的小米酒。小米酒挺有劲儿的,我酒足饭饱之后顿时感觉有些困了。

真想好好眯一会儿,奈何被蚊虫叮咬的患处此时又感觉刺痒难忍,只好先擦了些鱼腥水开出的药方,痒劲儿是下去了,火辣的药劲儿却驱散了所有的困意。

海蛎灰和鱼腥水还要去邻村交差,虽说是美酒佳肴相谈甚欢,但是仍感觉意犹未尽。

我们约定闲暇时再放歌纵酒、夜雨对床,互留了联络方式后就此告别。

鱼腥水贪杯,喝得有些飘了,临走时还半开玩笑地嘱咐我:说兄弟呀,听哥哥的,现在男女比例失调,遇到好女人的几率可不高,小迪这丫头不错,公主的脸蛋(贵相)、歌姬的身材、师婆的道行、才女的气质,正好配你!缘份可不等人,若不提早下手早晚成了别人碗里的菜!不过追到手后千万不能学你海哥,名字是绝对不能纹身上的,不然以后就只能娶“泰迪”了。

我假意连声诺诺,搂着他的肩膀硬把他往外推,生怕小迪听到了尴尬。

海蛎灰看他没完没了,也不打骂他,只是听之任之,可能是困在淤泥里的时间太久,确实累了,要不就是怕他喝点酒犯浑,毕竟人家也没闹腾什么,最后还是安抚着把他拉走了。

送走海蛎灰和鱼腥水,村民们帮我和小迪叫了车,起程前拜托我们找寻越界山一伙的下落。

按他们的意思,死要死的明白,就算斗不过他们,到了阎王殿也得知道告谁的状吧。

我和小迪很理解村民们的心情,抚慰似的接受了委托,又宽慰村民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转而又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弄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立场了。

中国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把话说死。说兔子不食窝边草,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说不以成败论英雄,又说胜者王侯败者寇!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到什么时候,都有退路可言。

安慰完村民,车也如约而至,趁着夜幕降临,我们告别了苗栗这处小山村。

我累坏了,坐上车就睡着了,直到小迪把我叫醒,才换乘上返程的火车。

一路无话,回到台北后我和小迪也分路扬镳,她说有事还会再找我的,说完又给我一个甜美的微笑,消失在人群中。

我目送完小迪,顺着台北车站前的忠孝西路徒步朝西门方向走去。

夜幕下的台北华灯璀璨,车流像血液一样在霓虹迤逦的楼宇间流淌;而行人正如一个个人头攒动的血栓,堵塞在各大路口的红色指示灯前。

有人说台北没有夜晚,月亮只是挂在空中的表盘,只在“天狗吞月”时才能刷刷存在感。

假若刚好赶上阴天,即使把自己变成一个红月亮,也只能透过屏幕被嘲笑成尴尬的表情包了。

今晚的台北就是个令月亮沮丧的天气,也许下一个“沮丧”的表情包会是一个蓝脸的小月亮,看着阴霾的天空和淅沥的小雨独自郁郁寡欢的样子呢。

我加快脚步,路上的行人要么撑起雨伞,要么躲进骑楼,要么乘上小黄疾驰而去。雨水就像一瓶疏通血管的特效点滴,瞬间就把人群驱散了。

来到西门町附近,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说实话,野味虽然稀罕,却不合胃口。在台湾,什么都比不上一碗热气蒸腾的红烧牛肉面!

浑厚而带有野性的超大块牛腱,每碗里都装满七八块。

对!不是七八片,而是七八块!再配上Q弹的粗条面和鲜美的汤头,绝对能令你大快朵颐!

如果你第一次吃,好戏还在后头。当你因为吃太多而有些反应迟缓,懒洋洋地擦擦鼻涕起身结账时,你一定会不敢相信地重复一句话。

“多少?九十块?”

不错!这一碗量大料足的超级牛肉面只要台币九十块,连一百块都不到!

俗搁好呷!完全配得上“台湾第一”平民美食的称号!(俗搁好呷指便宜又好吃)

我加入了酸菜和牛油辣子,粉红色的牛辣碎块霎时融化在汤里,一股辛辣的香味儿,伴着红汤绿菜带给视觉上的刺激,嘴里瞬间就润湿了。

我大口吃面,大勺喝汤,一阵狼吞虎咽,汗水出了个通透!最后吃得撑肠拄腹,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多少?九十五块?哦,好吧。”

是该涨涨价钱了。

回到家后我冲掉一身的污垢,唤醒了几天来的疲倦。夜里睡得不实,翻来覆去痒得厉害,又起身擦了些鱼腥水的药,一直折腾到凌晨才踏踏实实地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浑身都黏乎乎的。

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冷气关了,摸出遥控器按了两下也没反应,大概停电了。

我骂骂咧咧地把自己从凉席上撕下来,冲了个凉,收拾收拾骑着助力车来到命相馆里,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藏头露尾地讲给小师叔听。

这是巾门中人的通病,都喜欢给自己留一手,比如我带回来的虺龙蛋和羊皮画,以及双头虺跟古代虺统统含糊其词,用蛇卵、蟒蛇、蛇骨之类的一言带过,只把我想问的部分和盘托出。

讲完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小师叔,你说会不会有一种特殊的颜料,有时候能看到,有时候却看不到呢?”

“怎么?你看到什么了?”

“呆在龙王庙那天晚上,我在庙里的柱子上看到了锁龙咒,可第二天又消失了。而且水潭里的咒文也时隐时现的。”

“锁龙咒?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呀。”小师叔看了看我,又接着说:“锁龙咒早已失传了,你看到的是真的吗?以前老爷子倒有一卷,只能锁锁井龙、河龙什么的,遇到大家伙就不管用了。”

“哦?我确实看见了,不过跟爷爷手里的咒文不大一样,难道还有一卷锁龙咒吗?“

“哼,锁龙咒千变万化,何止一卷。”小师叔冷笑着撇了撇嘴。

“是吗?快跟我讲讲,那么多锁龙咒,怎么会失传了呢?“

小师叔摆手让我坐下,喝了口茶,便跟我讲起了锁龙咒。

听闻古时地震频发,河水泛滥,常有恶龙兴风作浪,百姓生活非常饥苦。有一族血脉自称禹王后人,手持锁龙秘咒,到处锁龙镇蛟!

由于这一族人天生患有六指症,因此世人送他们个美名,唤作“六指锁疆”!

赞誉他们神通广大,可传来传去却被传成了“六指锁匠”,行内则直接称他们为“锁匠”。

后来锁龙咒频现世间,被有心之人偷学,都自以为得了便宜,却屡试不灵!

他们哪里知道,锁龙秘咒的运用其实就像解数学题一样,遇到不同的情况必须用不同的公式来解,根本没有固定格式的咒文。

再后来河清海晏、世间太平,少有凶蛟恶龙作怪,这一族血脉不断落魄,锁龙秘咒也成了无用之锁,慢慢失传了。

我听小师叔讲完,突然感觉自己和爷爷也是那些偷师不成之人,心里一阵尴尬苦笑。

虽然小师叔说锁龙咒失传了,但是我心里清楚,锁龙秘咒根本没有失传,最起码十年前还未失传,只是持有的人早已忘记先祖教诲,咒文由善转恶,沦为了只为满足一己私利而使用的恶咒!简直龌蹉不堪,再无传奇风采可言。

看来何罗棺里的替身确是大禹后人,手持锁龙秘咒的六指锁疆一族!

可为什么越界山姓“越”而不姓“禹”呢?难道越界山也是偷学之人?不过那双手套的确是六根手指呀。

我拿过纸和笔,写上一个形似蠕虫的“禹”字,问小师叔:“你见过这个吗?”

“嗯……这就是锁匠家的纹徽。”

“你说这个禹字就是锁匠家的纹徽?可我看到命柱上的名字,他姓越,不姓禹呀!”

“哼,花裙儿,你小时候的聪明劲儿都跑哪去了?谁跟你说锁匠家姓禹了?当年的大禹王也不姓禹呀,姓姒!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称号,后来姒姓演化出二十多个姓氏,夏呀、夏候呀、欧阳呀,什么的……其中也包含姓越的。再说了,咱瞳天蝶里除了你姓李,我和你那几个没良心的师叔也都姓李吗?”

我吧哒吧哒滋味,感觉小师叔说的挺有道理,心想自己的脑子比起小时候真是越来越不灵光了,不但变笨了,而且连以前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有些记不住,会不会爷爷隐瞒了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故呢?

小时候脑筋被乌龟踩过?还是在我吃鱿鱼的时候被鱿鱼须塞住了鼻孔,脑壳缺过氧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画有“九藤花”的那一页,递到小师叔眼前,“这个你见过吗?”

小师叔接过笔记本,看完也摇摇头,“没见过,不过你最好适可而止,别跟着那丫头趟浑水!忘了老爷子给你的批语了吗?”

盘根问底终有咎!

如果我知道后来的结局,现在一定不会选择与小迪为伍的,可事情的发展根本由不得我!

此时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