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盖头煞

海面上漂浮着一条河!

虽然有些离奇,但头顶这个蜿蜒曲折的轮廓,给我的感觉它就是一条河!

白色暗淡而浑浊的半膏状**,包含着很多内容物,类似未完全融化掉还夹杂着很多杂质的猪油,慢慢在海面上由一条扩散成一摊。

恰巧有一波失去方向的沙丁鱼游入其中,顷刻间变成了河中的内容物,没再游出来。

我见势赶紧刹车,一口气没憋住,灌进来半口咸水,急忙闭上嘴从新调整气息。

心说刚才有荷叶罩着,现在又有不明物遮挡着,难道真如爷爷所说,我注定命犯盖头煞吗?

在巾门中,算命术语里有盖头截脚一说。

八字皆是由四组天干和地支组成,称为四柱,代表出生的年月日时;比如一个人降生在戊子年,那么他的年柱天干是“戊”,地支为“子”。

由于在十天干和十二地支中,戊属土、子属水,所以按照五行生克制化,天干“戊土”克制地支“子水”,这种命相即是盖头,宛若刚发芽的种子盖上了一块石头,是一种阻碍之象。

如若月、日、时其它三柱多数呈现这样的状况,则预示着此人气运不通,事多阻逆,反复周折,穷尽一生都难有出头之日。

截脚与盖头相反,是地支克制天干,犹如马失前蹄一般,人生之路同样满布荆棘。

爷爷说我命犯盖头煞,就像盖着红布头的新娘子,倘若没有贵人帮我揭去,再加上我瞳天蝶的名号,可能一辈子只能庸庸碌碌了。

国中时我曾用拼音字母设计过一个瞳天蝶的小LOGO,为了与国际徽标接轨,想加在纹徽的下面,结果被爷爷点拨,说大写的T顶不透头,也属于盖头煞的一种。瞳天蝶三个字中带有两个T,蝶又与叠谐音,会形成双顶的叠煞。

我原本以为盖头煞只是一种形象的譬谕,没想到在时机与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盖头煞竟能实体化,真格化作荷叶和不明物盖在头上。

对我而言,遇上天屠、戟锋、冲夭或死病之类的煞气,努努劲儿兴许还能逢凶化吉,唯独命中自带的盖头煞出现时,必然在劫难逃啊!

古代四大美男之一的卫玠,曾被相师预言其人形貌非凡,然恐盛极必衰,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将来一定会死于其貌,被人看死!

之后卫玠果然每到一处都引来众多围观,终因心理压力过大而病逝,留下看杀卫玠的千古奇闻。

另有被自己的胡须绊倒摔死的,被老鹰爪子上掉下来的乌龟砸死的,被砍下来的断头反弹回来咬死的;被骂死、吓死、痒死、笑死,被尿憋死、吃饱撑死,对Wi-Fi信号过敏而死的……各种奇葩的死法看似稀奇,实则全是命中注定!

假使我势必死于盖头之煞,那么如果没有东西盖在头上,是否就可以逃过一劫呢?

盖头煞的死法有很多,被枕头闷死,被血滴子杀死,被一摞老王和小王的绿帽子压死,头上套个丝袜被当成恐怖分子爆头而死,被摁进马桶里咕嘟死,像猿方和肥尸一样随时死……

诶?好像不对呀。

被海水覆盖着窒息而死,似乎跟在马桶里溺死没什么两样吧?应该也算盖头煞的一种。

我去,那我岂不是要听天安命,就地淹死得了,省得日后再被绿帽子压死,或被血滴子宰死,那种滋味可比现在难受多了。

这时候,身下陡然间暗流涌动,一股看不到的水波猛地将我推向海面!

我赶忙抵住暗潮,死力往下一沉,险些一头扎进半膏状的不明物体里。

来不及低头,我发觉眼前一黑,一忽儿瞄见三颗黑魆魆的脑袋从不明物里钻了出来!

稳住身躯再留意一看,居然是两颗黑头仙丹,以及被黑色斑纹完全侵蚀的马首!

原来不明物体是囊膪!

怎会变成如羹粥一般的肉糊了呢?难道它怕水?或是害怕海水中的盐吗?

听说西洋的鬼物都怕盐,原因盐是纯洁的象征,能够驱退和净化邪祟,是西方驱魔人常用的器物之一。

在东方的风水学中,盐也是非常重要的法器,它不仅有镇宅与避祸的作用,还可以去除霉运、增加人缘、化解纠缠、挡灾去病、转运改命,其降魔效能绝对不输香灰。

莫非囊膪碰到海水中的盐之后物化了?

假设它真怕盐的话,为什么还要寄居于巨螺內吸附在船底呢?不可能为了修心炼身吧?

难道囊膪需要用盐水来克制某种自身的疾患,以毒攻毒?如同人拿鹤顶红来抗击白血病,使用断肠草消肿止痛、祛风除湿吗?

再不然是迫不得已?中了越界山老鲈鳗的圈套?近似把鬼怪困于贴满符咒空间的伎俩吗?这些可是巾门中人惯用的手段啊。

远的不说,就猿方而言,起先没被套上黑匣子之前,笃定是圈养在铁笼子里的,后来可能在摸索中慢慢掌握了它的短板,才开发出黑匣子和鱼皮鼓这种能够左右它的道具。

所谓的圈套,分开来讲是先圈、后套。囊膪目前的状况应当还处在前者,也许由于体型过大或性情暴躁,只可以像犀牛、河马一样被圈起来,却不能似牛马一般套上缰绳加以驯化。

改造船体、雕筑石俑、祭海投食、豢养薉孽!

莫非越界山一直这样禁锢着囊膪,妄图以区区人之身而居于魔灵之上,恣意盗用邪魔外道的力量来达成长生不老的野心吗?

濒死之际,我只能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答案了,否则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透过囊膪的身体我望向天空,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云朵,虽然沐浴不到阳光,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而且非常暇逸。

白鸟在云边翱翔,大大小小的鱼环绕在我身旁追逐嬉戏,青蛙不知从哪儿游上来,与云朵里钻出的许多小猴子打闹在一起。

我的眼前一片祥和,没想到最后看到的风景竟能如此美丽……

溘然间,我并未长逝,反而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重重托起!

一下子回光返照,我被雄厚的水波架住,同无数条沙丁鱼和十几尾鲛鲨一并扎入囊膪的身体里,西归天国的我又重新被拉回地狱!

跟先前的一幕类似,海莲藕再次拱起数片巨大的荷叶,把水面附近所有的生物一网打尽!

即将结束的海洋盛宴华丽的提前收了尾!

…………

我在囊膪身体里睁开眼睛,没想到竟能呼吸,原来囊膪物化后体内开裂产生了很多空隙和孔洞。

此刻我才意识到,不论囊膪身体里透进来的空气,还是荷叶磅礴的一击,或许对鱼类而言是致命的,不过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一棵超级粗壮的大号救命稻草啊!

我吸足一口气,看看附近几头龇牙咧嘴的鲛鲨,心中暗喜道:“对不住了,哥几个,兄弟我命不该绝,刚才在海里憋了半天,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你们尝尝这种滋味儿了,就算运气不好,至少有这群沙丁鱼给你们陪葬。”

“还有你……”我把目光转向稍远处的一头姥鲨,又撇撇嘴暗笑道,“闭上你的嘴吧,哥们儿,虽然你是濒危物种,但是也抵不住大自然淘汰的法则,这就是你的命,你看你刚才吃得多痛快,差点连我都吞喽,即使灭绝了也能做个饱鬼。”

我对着鲛鲨们安抚一番,体力也略微有些回转,开始顺着囊膪体内的间隙往外爬。

稀软的肉质好似被加热过的凝胶,变得如稠浆糊一般垂垂欲滴。

我移动的很吃力,与其说在爬,倒不如说在游,我就像一堆没被胃液消化掉的食物残渣,在曲里拐弯的肠道里向外运行。

正爬着,我感觉囊囊膪膪的肉忽然失去了部分流动性,变得越来越劲道,越来越有弹性,似乎裂缝在慢慢变窄,要愈合了!

我心说不好!难道囊膪在脱离海水之后又复生了?那我岂不直接成了它的腹中之物了嘛!

来不及想对策,我貌似听到了几声“咕噜咕噜”的声响,随后被一连串极强的气压推挤着,几乎没怎么间断,整个人一股脑儿穿过逐渐收紧的缝隙,“噗”的一声飞越出囊膪体内!

跟着我一起穿梭出来的还有一小波金黄色的沙丁鱼,在空中喷着花儿翻落进海里。

刚出虎穴我又坠龙潭,恰巧掉入水尸鬼与蛙沙弥酣战的水域中。

此时肥膘肉已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我在假死的状态下,看到小猴子从云朵里钻出来时,肥尸在囊膪的体内解体,分离出来的肥膘肉利用自己的能力将分解开的囊膪再度融合,才使得它起死回生了呢?

不过就算囊膪活着也成了海莲藕的猎物,荷叶已经把囊膪与大批的沙丁鱼,以及不长眼的海鸟、水尸鬼和鲛鲨层层裹住。

可能囊膪把我和沙丁鱼喷射出去的那股力道,就是由于荷叶的挤压造成的,我还以为囊膪气量宏大,把我们当成个屁给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