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敢

王爷莫名吐血,府内的下人乌泱泱的乱作一团。

赵夕棠不紧不慢的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屋内布置清新雅致,几排书柜陈列着历朝历代的卷宗,破落的眉角暗示着主人的勤苦。案前香炉芳灰未尽,几缕残烟如切如磋。人置其中,确实身心宁静可闻。

往日宋常洛从不许她进来。

一来,有王侧妃在畔,她与宋常洛夫妻情薄自是无福常伴左右。二则,她以嘉裕侯府郡主的身份嫁进来本就引人侧目,侯府在朝中根基深厚,从来都是各个皇子拉拢的对象,宋常洛一向看不上自己这个软弱无能的王妃,对于书房禁地更是不允许她踏足,生怕被偷了什么情报卖给了他人。

但是今日赵夕棠来此并不为情报,相反她也看不上这些手段。

只见赵夕棠从案上抽出一张白鹿纸,单手点墨便开始洋洋洒洒。

听染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

半晌过后,才发现这纸上所写乃是认罪悔改的告书。

“端王常洛,误听谗言,乃至神情昏聩错罪于王妃……特立此书,禀于府中各人,以谢吾之罪过……望王妃台鉴,垂求和睦于初然。”

赵夕棠一边写一边念,时不时点头表示满意。

听染有些害怕,“王妃,你这……王爷知道了会不会……?”

“知道就知道呗,我难道还怕他?再说了这本就是他欠我的,如今昏倒写不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他代劳。”说着,便又从案下的内格里拿出方印盖了上去。“嗯,这样才作数。好了,拿下去给大家看吧。”

盖完印,赵夕棠顺手递给了听染。听染虽然有些犹豫,但是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只好放下心中的忐忑照做。

吩咐完,赵夕棠丢下笔正欲离开,却被门外的下人惊到。

“王妃,端州传信,王爷尚在昏迷,这信……”来人有些犹豫。

“给我吧。”

“是。”

接过红蜡密封的书信,赵夕棠若有所思。

随后内宅的张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过来,“王妃,王爷醒了。”

这张嬷嬷与刘嬷嬷不同,脸上写满了恭敬。赵夕棠回想往日,张嬷嬷一直负责内宅事务,忙里忙外不曾出错,之前对那个软弱的赵夕棠也没有落井下石。如今恭敬更甚从前,看来是听染已经将那份告罪书吩咐下去了。

“哦,太医怎么说?”

赵夕棠其实对宋常洛醒没醒根本不在意,但是面子上还是应该做做样子,只好坐在一旁的廊亭倒杯茶边喝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太医说王爷是之前受过伤,再加上急火攻心导致伤势反逆,这才一时昏了过去。”

“旧伤?还没好吗?”

宋常洛作为大姜的战神,出征领军不在少数,身上落下些伤也属正常。只是在赵夕棠印象中近年来大姜国事平稳并无外族来犯,这旧伤按理来说早就该好了,怎么如今会复发?

“不是战伤……是……”

听了赵夕棠的疑问,张嬷嬷有些禁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赵夕棠越发好奇。

面对王妃的询问,张嬷嬷还是低声开口,“是……是您那一晚……踹的那一脚。”

“噗……”

原本还在品茗的赵夕棠,一口鲜茶直接喷了出来。“我……?”

赵夕棠扭成一团的表情对上张嬷嬷诚恳的眼神,经验告诉她,眼前人没有说谎。毕竟自己以前在武术馆可以单挑五个大汉,不然也不能稳坐馆长的位置。只是没想到,这堂堂战神这么不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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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葳蕤堂,赵夕棠换了套樱草反绣印花的薄衫,又让听染将早上没用完的补药捡了一些拿上便去了碧水阁。

碧水阁依水而建,汩汩清流引于两畔,击水穿石,环佩叮咚。在茂林修竹的掩映下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特别是这屋舍布局,陈设用度,丝毫没有侧室的影子,难怪王侧妃能心安理得掌管后宅,到底还是宋常洛宠爱至极。

赵夕棠身处其中五味杂陈,但不是替自己难过,而是替曾经的赵夕棠感到不值。以前的赵夕棠唯唯诺诺任人摆布,丝毫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势,这才被王倩月拿捏了这么久,以至于最后惨死于棍棒之下让自己钻了空子。

感慨了一瞬,赵夕棠整理好心情走进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碧水阁,既然宋常洛昏迷跟自己有些关系,那她自然是要来落井下石好好嘲笑一番。

因着那副告罪书的缘故,现下碧水阁的下人见到赵夕棠来也都恭恭敬敬。

见人来,刚刚才醒的宋常洛眉头又拧巴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有。”赵夕棠依旧面不改色,打发听染将她用剩下的补品放在桌子上。

“你……”宋常洛刚醒没有丝毫力气,只能在王倩月的搀扶下一个劲儿的大口喘息。

王倩月见状连忙反驳:“王妃慎言!王爷要是出了事,我们整个王府都担当不起。”

赵夕棠白了她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嗑瓜子,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王倩月见赵夕棠不为所动便给一旁的觅儿使了个眼色。

得了示意,觅儿心领神会,立马站出来开口:“王爷已经下了告罪书,王妃就别再和王爷怄气了,如今王爷病着最是不能动气的。”

这觅儿一直跟在王倩月身边,自然是知道那告罪书不是王爷所写,所以故意在宋常洛面前挑破。

“什么告罪书?本王何时写了?”

果然听了觅儿的话,宋常洛开始疑问。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刚王妃身边的听染拿了告罪书来,说是王爷您写的。奴婢们本是不信的,可是……那告罪书上有王爷您的方印……”

觅儿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将自己的“见闻”讲了一遍,随后在王倩月的再次示意下恰到好处的住了嘴。

“别想了,是我写的。”赵夕棠听的有些困了,这里的人说话都这么喜欢绕弯子吗?

“你……你好大的胆子!”宋常洛气的直接挺起来半个身子。

赵夕棠见这架势也不害怕,依旧慢悠悠,“王爷曾说过要当着全府下人的面给我赔礼道歉,如今突然昏迷不醒,为了不让王爷食言,妾只好代劳了。”

“你放肆!”随着一声怒不可遏的嘶吼,宋常洛猛的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茶盏就扔了出去,

伴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惊的屋内人皆瑟瑟发抖。滚烫的茶水洒落一地,不多时便浸出一副“富春山居图”来。

“王爷息怒,别再伤了身子,一封告罪书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倩月一边理着气一边安慰宋常洛。她当然知道问题大了,自然得找个机会点把火。

宋常洛被气的头冒青筋,“不是大事?私拿方印,伪造昭示,你想造反吗?!”

自从穿进这个身体,赵夕棠已经见过太多次宋常洛怒气中烧的模样了,对于这次她也见怪不怪。“造反?你放心好了,我没兴趣。”

见赵夕棠没有丝毫悔意,宋常洛不顾疼痛一巴掌便扇了过来。

可是现在的赵夕棠毕竟是个练家子,不过侧动了一下身子就很容易的躲过了,倒是宋常洛一掌打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众下人哪里见过这些架势,直接给吓懵了。过了片刻才乌泱泱的一堆跑过去扶起宋常洛。

这一折腾,宋常洛的脸直接贴在在刚刚洒落的茶水上,嘴角的鲜血混合着碧绿的茶水,像极了屋外流水中点缀的几只红鲤。

“贱人,本王要休了你!”

宋常洛嘴角扭曲,眼丝带血,丝毫没有平复。

“王爷别动怒,休妻可是大事,说不好陛下还会怪罪。”王倩月见缝插针,俨然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

赵夕棠最烦她,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偏偏要来和稀泥。

“本王今天说什么也要休了这个贱人,就算陛下降罪,我也认了!”

“休我?呵,省省吧。”赵夕棠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从袖口拿出那封红蜡密封的书信扔给了他。

“端州来信,誉王兵马盘踞四周,部将欲与城中通信。若不是我叔父发现及时,带兵从后方切断了联系,如今你那引以为傲的端州铁骑恐怕早就被人策反了。”赵夕棠面露厉色,随后一把抓住宋常洛的衣领。

“没有我裕嘉侯府的助力,你能安坐前堂?你能立于这京都之内听天子教导?宋常洛,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休我?你能吗?你敢吗?!”

赵夕棠一字一顿,一连串的质问让宋常洛彻底哑口无言。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夕棠便带着听染摔门而出。

只留下像被抽了魂的宋常洛和还没从刚刚的惊色中回过神的王倩月等人。

赵夕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