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体脱落七十年的头发

从人体脱落七十年的头发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一会儿。

我犹疑着问:“你们——都还好吗?”

常坤说:“都好。就是委屈石玲了,一个女孩子,经历这种事情。”

“你可以不把她安排进专案组的。”

“我没安排。是她自己一定要跟来。我们都没有办法。”

“她父母能同意?你没让他们劝她?”

“她比你想象得倔强得多,她父母也拿她没办法。上山之前老局长找我谈了一次话。差点哭出来。他后悔让石玲考警校了。”

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石玲从来都听父母安排。考警校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自己喜欢当□□。她说她想考幼师,但她更希望听父母的话。

可是这一次。

又是很冷场的一阵沉默。

常坤突然开始吞吐:“黎绪,有个事……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什么事?”

“那个头发。第一次化验的时候觉得有些地方很怪异,局里便送到邻省去化验,邻省找了很多方面的专家帮忙,得出一个吓人的结论。真的有点吓人,我都被吓到了。”

“什么结论?”

“结论说,那些头发,都是真人头发,但是,应该都是从人体上脱落起码七十年左右的头发。也可能是,一个死了起码七十年的人的头发。”

瞬间石化。

一些从人体脱落了70年以上的头发,或者说是一个死了70年以上的人的头发,出现在现在的命案现场?

这是一个笑话吗?

还是一个鬼故事?

石玲的父亲打电话过来约我见面。

还是上次跟程莉莉见面的那家茶室。

这个男人,年近六十,曾是刑警大队队长,做到公安局局长,后来升到省公安厅当副厅长,退休以后养花养鸟养狗,风云半生,晚年淡定。

现在,他坐在我对面,眉宇紧锁,焦灼不堪,来不及寒暄就开门见山,问我对陈家坞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很抱歉,因为了解得一点都不多。

常坤给我的那堆材料里根本看不出线索。只能看到谜团。

到处都是谜团,就是没有通往解谜之路的钥匙。

他问:“石玲在陈家坞,你知不知道?”

“知道。常坤从山上给我打过电话。”

“我就这一个女儿!”

“我知道。常坤说了,你不同意她上山,但她执意。”

他叹出很深的一口气,说:“你母亲是对的,当初我也不应该让她考警校。”

“我和她情况不同,我是自己想当□□,黎淑贞不同意。她是自己不十分想当□□,但尊重你的意见。”

“陈家坞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的不是很多,死了很多人,查不出死因,就这些。”

“死的不光光是陈家坞村民,对不对?”

“是的。有个电视台的记者也死了。还有个女大学生,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跟陈家坞有关,但基本上是这样。”

“就是说所有和陈家坞沾上边的人,都有危险?”

我停顿一下,说:“可能。但不百分之百确定。”

“我想让你把石玲劝回来。”

“我想过。但我不知道她这次这么坚决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一直都很听你的话,这次突然自己拿主意,肯定是有原因在的。她一向没有为□□事业殉道的想法,肯定有别的原因促使她这么做。”

“我问过,她不说。”

都很无奈,无奈到心里发疼。

我想起石岩的身份,他是公安局的前任局长,或者有些事情可以问问他。

我问他:“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既然陈家坞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成立专案组驻村调查?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村民遣散下山?上次他们说但凡是有点经济能力的村民都已经搬到山下各谋生路了,那么留在山上的那几户,应该是因为贫穷才不得不留在山上的。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的吧。”

“没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谋杀的话,凶手就还在留守陈家坞的那些村民中间。如果把所有人都遣散下山,就等于把一个很危险的谋杀犯放逐到人更多的地方。他们不能冒险。”

“可谋杀只是猜测。你见过有哪种谋杀方式可以让一个接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查不出原因?”

“不是谋杀还能是什么?闹鬼?你相信鬼?”

我笑了一下:“大部分的时候信。”

“可□□不信。就算信也不能信。”

“石玲对此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说。上山之前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你有什么看法?”

“我什么看法都没有,只想把石玲弄下山,我就这一个女儿,不能眼睁睁看她冒这么大的险。”

“当初是你让她考警校的。”

他咬牙切齿地朝我吼:“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