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夜捉贼
林嘉树走出启泰环保公司大门的时候,门卫老王正舒胳膊抻腰,像个大螳螂一样做着健身运动。高高瘦瘦的老王一张红红的大长脸,背略微有点驼,他站在那里,像一根在秋风里摇晃着的高粱秆。
看到林嘉树,老王点头哈腰一脸殷切地问:“吃了吗?出去溜达溜达?”
林嘉树看着老王,觉得他充满了莫名的喜感,便笑着回应:“没呢。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他不明白老王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他只是一个来公司没几天的新员工而已。新来的员工不下二十人,也没见老王对其他人这么热情过。
公司在一条叫做和平路的南北大街上,差不多在县城主城区的最东端,和流经县城最东面的米水河之间,只隔着个县热电公司。和平路同时又是一条穿过县城的国道,过往的车辆络绎不绝。启泰环保公司就在和平路南端的路西,冲街有个气派的大门。
向南,还是向北?站在公司门口,林嘉树犹豫起来。
“过来坐吧!“一个方脸老头坐在一棵法桐树下,向林嘉树热情而又神秘地打着招呼。
林嘉树愣了,他不认识这个人。
正不知所措,老王却在身后笑骂:“老刘你个老骗子,可别忽悠这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不依你!”
被骂作老骗子的老刘尴尬地笑了笑,挥挥手说:“谁是骗子?这玩意信则有,不信则无。”
林嘉树这才留意,老刘面前摆着一块脏兮兮的红布,红布上画着八卦图,还放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是个算命的。
老王说,“你刘半仙那么灵,不还是个算命的?你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你怎么不去买彩票?”
“说了你也不懂,不和你计较!”刘半仙讪讪地说。
老王得意地笑起来,说:“小林,向南!南边不远就是车站,车站紧挨着止月湖。”
林嘉树本来打算向北,听老王这么一说,也只好漫无目的地向南走去。
从公司门口向南不到五百米,就是县城的车站。和平路到这里就到头了。国道则继续跨过米水河拐向东南,直通三百多公里外的临淮市。
止月湖就是米水河,只不过分段修了几个橡胶坝,蓄水成湖了。有了这个湖,山北县城就不再显得那么灰头土脸了。止月湖的对岸是松柏掩映的步云山。步云山是一座远古死火山,百十来米高,是县城的地理标志。
止月湖的名字,是取步云山的“步”字中的“止”字头来命名的。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有意思,这一下,连步云山也显得有些韵味了。听说这是来自县长马青云的创意。米水河桥边放置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镌刻着“止月湖”三个大字,那是马青云亲笔题写的。县长马青云是个书法家,山北县城处处都是他的墨宝。
身后有人打招呼,林嘉树头也没回,这肯定不是叫他的,他来县城还没一周呢,在县城没什么朋友。今天是第一次走出公司的大门。
那人见林嘉树没反应,干脆骑车过来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林嘉树这才回过头来。身后是一张稚嫩俊俏的脸蛋,正嬉笑地看着他。认识,是公司招待所的帮厨李乐。
李乐说:“看美女啊!看傻了?”
林嘉树照李乐的脑袋拍了一下,说,“吓我一跳。美女有你好看?”
“别闹!不带这么夸人的。”李乐脸红了。
林嘉树忍不住笑起来。来公司这几天的时间,如果说真有个朋友的话,就是这个李乐了。李乐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大花眼,一笑还露出两个小虎牙,比大姑娘还好看。他今年刚刚虚岁十七,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他没什么特长,一门心思想当网红。他给自己注册的直播账号是“乐帅必火”,他发誓要成为全网最火的网红。
“干什么去了?”林嘉树问。
李乐指指车筐中的青菜说:“买菜。你没吃饭吧?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林嘉树觉得这止月湖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遂跨上了李乐的电动车。
李乐摇摇晃晃地骑着电动车向公司走去,电动车在并不宽阔的人行道上画着S。
临近公司门口,一辆电动车迎面疾驰而来,李乐一个急拐弯,电动车跳上了路边不高的路牙石,向刘半仙的算命摊子冲去。
刘半仙来不及躲闪,连忙一个后滚翻,堪堪躲了过去。电动车碾过刘半仙那块画着八卦图的红布和卦书,在老王的保卫室门口勉强停下。
刘半仙怒发冲冠,爬起来骂道:“多亏了我老人家神机妙算,道行高深,不然你两个小兔崽子岂不要多一个爹养着?”
李乐驮着林嘉树一溜烟跑了,只剩下骂骂咧咧的刘半仙。
老王在门口笑得岔了气。他扶着电动门咳嗽着说:“老刘,你那一滚可麻溜得很呐,的确道行高深!我看你应该感谢人家两个孩子,早上你还说,今天你有车祸之忧呢,这不也算破了?”
刘半仙眨巴眨巴眼,反怒为喜。他掸掸身上的尘土,摇头晃脑地说:“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也……”
李乐炒了两个菜,还拿出了半瓶酒。他冲林嘉树晃晃酒瓶子,说:“这酒可不错,是咱家业务人员从汉河酒业偷回来的原酒,买都买不到呢!酒是师傅的,他金贵得很,咱俩给他喝了!”
“你不怕师父打死你?”林嘉树问。
“不怕!没了再去偷。汉河酒业的酒精废液二期治理工程是我们施工的,说不定你也会去工程现场,到时候你再去偷两瓶回来。真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去哪儿都受重视,不像我,天生就是做饭的命。”李乐满不在乎。
“小小年纪,谁让你不好好上学?”林嘉树笑骂。
“没办法,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再说,现在这个社会,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老天眷顾,让我火了,以后我就罩着你;如果火不了,反正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我看好你哦!”李乐很江湖地端起酒杯,豪迈地说:“从今以后,我就认你为老大了。来!小弟敬嘉树老大一杯!”
一口酒下肚,李乐眉毛鼻子聚在了一块。
“那么多人都火了,也不差你一个,加油!”林嘉树说完,也端起酒杯使劲喝了一大口。他只觉得一道火线,从嘴里直到胃里,有种火辣辣的烧灼感。他把头扭向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乐憋了好久,才啊了一声,说:“呸!我道什么好酒,辣死个人。”然后指着林嘉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嘉树咳嗽着说:“这是什么破酒,太冲了!找老王帮忙!”
李乐跑到招待所门口,冲门卫远远地喊:“老王!老王!”
老王那边没有应声。
李乐端起一个盘子,说,“我们去找老王一块喝,他爱喝两口。”
公司两层院子,前面这个院子主要是公司各个行政部门,后面的院子是两个生产车间。厂区人不是很多,一到晚上人就更少。后院倒是有个工人宿舍,住着二三十个工人,但这些人很少在前院活动。一到晚上,前院显得空旷而寂静。
公司还有一个很大的生产厂区,在县城向南十几公里的白塔镇,那里才是启泰公司的主厂区。在县城的这个公司,主要起对外窗口的作用,汇集了公司的技术开发部门和营销部门。至于生产,后院只有一个微生物填料车间和一个维修加工车间。
百无聊赖的老王正半闭着眼打瞌睡,看到林嘉树和李乐,甭提多高兴。老王吱的一声把一小杯酒喝干,吧嗒吧嗒嘴,连说好酒。
“小李,你以后可要跟小林好好学,我告诉你,小林这孩子不简单。”老王用筷子点着李乐说。
林嘉树不明白老王从哪里看出他不简单来,相反,他很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他刚刚从大学的校园里走出来,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在市人才交流会上投的第一份简历,就是这个启泰环保公司,没想到人家看中他了。林嘉树祖祖辈辈是农民,没什么门路,也没什么后台和背景,他想也没想,就来启泰公司上班了。启泰环保目前是县城最好的企业。
“确定到哪个部门了吗?”老王问林嘉树。
“我大学里学的是国际贸易,公司又没有出口业务,看来只能去销售部门了。投简历的时候,应聘的就是业务人员。”林嘉树郁郁地说。
“业务员好啊!你看咱公司那帮业务人员,大把大把地赚钱,好一点的开着奔驰、宝马、奥迪,差的也是十几万的车,多神气!”李乐满眼的羡慕与憧憬。
林嘉树不喜欢跑业务,不过又没得选择。他心事重重地端起酒杯,咬牙使劲喝了一大口,咧着嘴半天没缓过神来。
两个年轻人都不胜酒力,在老王吱吱带声地喝得高兴的时候,两人早就头重脚轻迷迷糊糊地坐不住了。
林嘉树睡到半夜醒了,只觉得口渴难耐,头痛欲裂。他想找点水喝,但哪里找去?他还没有安排宿舍,现在暂时睡在公司的值班室里。
值班室就在公司办公楼一楼的楼梯边上,一个不大的小房子。里面只有一张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响的床,一个老旧但还算准时的座钟,一个简单的小桌上放着一部不太好使的电话(这个电话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响几声,吓人一跳),除此之外连个暖水瓶也没有。
这个点老王和李乐都熟睡着,他不愿去打扰他们。忍一忍吧。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糊中,林嘉树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很轻,像有人走动,还有人说话。他睁开眼睛,努力从朦胧的睡意中收拢精神,但除了大街上车辆驶过的轰鸣,除了院子里被风吹起的树叶或者纸片哗哗地响,什么也没听到。林嘉树闭上眼睛,又进入了迷糊状态之中。
吱——又一个声音响起,很轻,像金属划过地面。这次听清楚了,有人到了楼上!林嘉树一激灵醒了过来,了无睡意。
二楼是技术开发部和销售部两个大部门。技术开发部的门是铝合金的,有点走形,一开门就会刮擦地板。林嘉树这几天在销售部呆着,没少听业务人员和技术人员抱怨,嫌这声音太过刺耳。办公室主任老马让大家暂时忍一忍,说公司已经决定把那门换成带门禁的钢化玻璃门了。刚才那声轻响,分明是有人在开门时使劲向上提着,生怕发出刺耳的响声。
就是说,有人在深夜进入了技术开发部。
林嘉树坐起来,汗水顺着额头和两颊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暂时借住公司值班室,是办公室主任老马的主意。老马说,反正小林也没地方睡,先在值班室睡一段时间吧,顺便替大家值班,宿舍过一段时间再安排。说是值班,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值班室里睡觉。不过二楼的技术开发部,要稍微留点神,里面全是新技术新产品的图纸。我们的“SW新型酒精废液生物处理技术”正在研发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来偷技术,那损失可就大了。一般也不会有问题,放心好了!老马笑着拍拍林嘉树的肩膀。林嘉树是老马从人才市场招来的,他挺喜欢林嘉树。
管还是不管?不管,如果技术资料丢失,他睡在值班室,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启泰公司目前是县城效益最好的企业,他不想失去眼下的工作。如果管,怎么管?
正是子夜,皓月当空,整个公司大院亮如白昼,一切都出奇的寂静。林嘉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值班室,沿着墙根来到院子南面的招待所。李乐就睡在招待所紧靠厨房的一间屋子里,那是他师父梁大厨休息办公的地方。老梁一般都住在家里,平时这里就成了李乐的宿舍。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李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像一只八爪鱼,睡得死沉。他也喝多了。
林嘉树不由分说,上前把李乐从**掀了起来。李乐坐起来,一脸的懵懂和哀怨。
林嘉树抓起床边桌子上的水杯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灌了几口,然后把一口水喷在李乐的脸上。他实在是太渴了,加上紧张,嗓子里干得冒出火来。
李乐啊的一声,彻底醒来,还没来得及骂,就被林嘉树一手捂住嘴。
林嘉树低低的声音说:“二楼上去贼了,我猜是偷技术的。快找家伙,帮我去捉贼!”
李乐愣了一会儿,然后哎呀一声从**蹦起来,去摸电灯开关。
“不要开灯,别惊动了小偷!”林嘉树连忙制止。
李乐答应一声,便摸黑去找家伙。他在菜案上摸了两把菜刀,顺手递给林嘉树一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
“我们先去告诉老王,也让他做好准备。”林嘉树说。
“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李乐的声音有些颤。
林嘉树拍拍李乐的肩膀,说:“别怕,有我呢!”不管怎样,他比李乐大六七岁,也成熟稳重得多。
老王的鼾声能传出二里路,而且一长一短,颇和韵律。我的天,就这鼾声,小偷不进来都难!林嘉树暗暗埋怨。
从酣睡中被弄醒的老王十分不爽,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当听说二楼有贼的时候,他立刻全身一激灵,睡意全无。
老王紧张地睁大了眼睛,问:“你没听错?”
“千真万确!”林嘉树一脸肃穆。
“这可怎么办?我看了这么多年大门,还是第一次遇到贼上门。”老王慌了神。
林嘉树说:“不怕!我俩上去捉贼,你看好大门,不要让他跑出去,也不能让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如果我们在上边打起来了,你就在下边喊捉贼,声音越大越好。这样小偷心里发慌,不敢和我们真打,还能把后院职工宿舍的几个棒小伙惊醒,到时候他们肯定会过来帮忙。”
老王平复了一下紧张情绪,连说了几个好。
走了两步,林嘉树又回过头来叮嘱老王:“别忘了打110报警!”
“嗯嗯嗯,我这就打!”月光下,老王点头如鸡啄米。
从一楼到二楼,只有三四十级台阶,林嘉树觉得,这楼道是那么漫长,他每向上迈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身后的李乐也一样,他紧紧地跟在林嘉树身后,使劲地贴着墙,仿佛要把身体嵌进墙里面。
两人一步一步向上挪动,四周死一般静寂,林嘉树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怦地擂鼓般跳个不停。
办公楼是建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楼,只有五层。二楼是两个大部门,左边是销售部,右边是技术开发部。两个部门都是用铝合金玻璃隔断直接将走廊封死作为办公区的大门。
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林嘉树首先看到的,是技术开发部微微开着的铝合金玻璃门。果然进去人了。他手里紧紧地攥着菜刀,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汗水早已将他的内衣湿透。
透过铝合金玻璃隔断,林嘉树和李乐向技术开发部里面张望。
浩**的月光透过一排巨大窗子,将整个技术开发部的角角落落照耀得如同白昼。南窗下的一个长沙发上,一对赤身**的男女上下翻滚,激战正酣。惨白的月光打在他们的光光的肉体上,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女人压抑的嘤嘤的呻吟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沙发咯吱咯吱的负重声,肉体相碰的啪啪声交织在一起,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
林嘉树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与刚才的紧张和恐惧落差太大,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匪夷所思的场面。
那对忘情的男女,不断变换着体位和花样地疯狂,酣畅淋漓地发泄着他们的原始欲望,林嘉树只觉得热血沸腾,浑身燥热,陷入了一种痴妄迷离的状态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林嘉树身后的李乐已经走到了前面。他远比林嘉树青涩,对男女之事更是懵懂无知。两个傻乎乎的青年就那么痴痴呆呆地看着月光下沙发上的疯狂男女。
林嘉树最先从这**迷乱的空气中挣脱出来,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要打扰人家的好事。既然不是偷技术资料的,那就随他们去吧。
而此时的李乐,眼睛里放射着光芒,脚步移动,不断上前凑合着。他几乎要趴在玻璃上了。
林嘉树暗叫不好,他抓住李乐的胳膊,轻轻地扯了扯。他只想暗示李乐,赶快悄悄地离开,不要让里面的人察觉。
李乐一扭身,嘡啷一声菜刀掉在了地上。就像平地里一声霹雳,整个夜晚都被这一声脆响炸得震颤不已。
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一声长长的女人的尖叫划破静寂的夜空。这尖叫声悠长、高亢、尖锐,富有金属质感,透着女高音范。尖叫声中,两具赤条条的胴体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清脆地砸在了光光的地板上。
“有病啊!没见过你爹妈造人啊!”随着那男的带哭腔的叫骂,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正砸在铝合金隔断的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林嘉树如梦初醒,不由分说,拉着李乐跌跌撞撞地从二楼跑了下来。李乐一边跑一边还念叨着:“菜刀!我的菜刀……”
院子里,老王手持铁棍呐喊着从大门口向这边冲来,边跑边扯开了嗓门喊:“捉——贼——啊!捉——贼——啊……”那神情,仿佛赵子龙勇闯长坂坡,不杀个七进七出不罢休。估计他听到二楼的动静不小,便忠实地履行起了林嘉树的安排。
林嘉树赶紧上前,拦腰抱住英勇无比的老王,说:“别喊了!别喊了!没事了。”
老王一脸茫然,问:“没事了?那是怎么回事?”
林嘉树尴尬地说:“那个……那个……不是贼。”
“不是贼是什么?怎么还有女人的尖叫,出人命了?”老王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是……”林嘉树张着嘴噎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从后院里跑来了三四个青年,为首的一个只穿着大裤衩子,全身的肌肉就像健美运动员一样骄傲地**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手里还握着半截棍子。
李乐也学着林嘉树,连忙上前拦住他们,嘴里忙不迭地说着:“没事,没事,都回去吧!”
“一群傻逼!滚——”这时候,二楼那个男青年歇斯底里地嚎叫着,随着叫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碎二楼的玻璃,掉在院子里,碎了一地。是个茶壶。
**青年本能地把林嘉树挡在身后,说:“离远点!是张凯?上面是不是还有个女的?”
“你怎么知道?”林嘉树吃惊地问。
**青年扑哧一声憋不住笑了,长叹一声,说:“唉——你坏了人家的好事,麻烦大了。”说完,便招呼其他几个青年走了,边走边嗤嗤地笑着。
老王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遂长舒一口气,拖着铁棍子掩口笑着走了,边走边嘟囔着:“哎呀,有意思,有意思啊有意思……”
李乐拖着林嘉树,飞快地跑进了他的宿舍。两人把门一关,又把被子蒙在头上,仿佛这样会安全许多。
两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完了!完了……”李乐忽然顿足捶胸。
林嘉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啦?别一惊一乍的!菜刀明天再去捡!”
“忘了开直播了。这个视频播出去,想不火都难啊!”李乐后悔得用脑袋把床擂得轰轰直响。这个一直致力于当网红的孩子,错过了一场精彩的直播。
林嘉树拍了拍李乐,说:“你也不想想,那视频能发到网上?”
林嘉树无意地碰到了李乐的下身,他觉得李乐那个地方硬邦邦的。
李乐说:“老大,不正经啊!”伸手来摸林嘉树,悄声说,“硬了!也硬了!呸!我以为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原来和我这小混混一样啊!”说完嘻嘻地笑起来。
林嘉树没好气地说:“闭嘴!睡觉!就刚才那景象,不硬就不正常了,这说明我们都是正常人。”
李乐嗤嗤笑着,说:“好,睡觉!做个正常人的美梦。”
林嘉树再也没心思理会李乐的胡闹,他在思考着刚才那个**青年说的话。凭感觉,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惹下麻烦了。
大门外传来警笛声,一闪一闪的警灯从窗户里映照进来。林嘉树听到老王在那里大声地向警察解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