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姬仲的屈辱

夜黑风高,满地泥泞,一个哆哆嗦嗦,步履维艰的枯瘦佝偻背影在辽地的腐蚀地上艰难地行走。腐臭泥烂的污秽沾满了裴析的裤脚。他面色黑青,颈间的血管在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迸裂一般。忽然,他污浊的双眼用力向地面看了两下,紧接着,他一瘸一拐往不远处跑去,可没跑两步就摔倒了,他连滚带爬,指尖里抠的全是泥,用力往前抓地而去。

裴析一把抓住一根长满荆棘的褐色枯枝,上面挂着几片褐色叶子。裴析二话不说,抓着枯枝连根带叶便往嘴里塞去。他用力一嚼,口中瞬间被划出无数道血口子,浓稠的黑血从裴析口中流了出来。叶片上无数的倒钩刺喇着裴析的喉咙,可他却感觉不到疼。浑身上下的狼毒,下一刻就会要了他的命,他早就痛不欲生。然而这小小的一株蚀髓草能帮他延缓几分钟的寿命。

这是他在辽地找到的第三颗蚀髓草,三天过去了,裴析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还不想死。然而他知道,蚀髓草救不了他的命。

“咚!”一个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哇!”一声明亮的婴儿啼哭,瞬间炸开了裴析的脑袋。他狠狠的眼神抬头看去。

“还不吃?等死吗?”一个女声响起,月光下,修彦的狼鬃好像银色海浪,冷酷华贵。

裴析齿间相挫,因为狼毒带来的痛苦,裴析的牙齿早就被自己咬碎了,挫成了尖利的锯齿状。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裴析扯着喉咙道,又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害你?我是在救你。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说着,修彦把婴孩从裴析身上踢飞出去,砰的一声摔在远处的地上。婴孩登时没了哭声。“死了,就不管用了……”修彦道。

裴析发出呃呃的声音,双眸瞪大,又一阵疼痛袭来,他长大嘴,却头脑清楚,他用尽力气向婴孩落地的方向奔跑而去。裴析抓起婴孩,一口咬破他的颈管,大口大口吸吮起来。

东菱这一头,北冥与梵音来到北唐穆西的房间。北唐穆西坐在椅子上,闭紧双目。为了救回北唐穆仁,北唐穆西冒险把全部灵力给了北唐穆仁,然而北唐穆仁灵力强盛,灵丧之后所需的灵力补给也远远超过一般人,即便北唐穆西倾囊相助也没能挽回哥哥的性命。他悲痛不已,但总算救回了北唐北冥的性命,北唐穆西一身灵力尽丧,也是无憾了。此时他倍感疲惫。

“叔叔,您还好吗?”北冥关切问道,梵音亦是跟在身旁,“叔叔,要不今天的会议别开了,您再休息一天吧。”梵音道。

“姬仲已经找上门了,咱们再不先手,恐怕军政部不保。”北唐穆西道。“他今天让胡妹儿前来,无非是看我的状况。我现在的情况,根本骗不得人。到时候他联合端镜泊、狱司、通讯部、等各大司部取代军政部主将一职,到时候不仅是军政部,东菱也得毁在他手里。”

“叔叔,我保得住军政部,您放心。”北冥凌眸一凛,握紧了北唐穆西的手。

北唐穆西看向北冥,半晌道,“你爷爷当年让你早早从你父亲手中接下永灵石,看来是对的。”北唐穆西轻笑一声,“老头子,还是你想得远。”北唐穆西看向一旁梵音,见她安静听着,也不插话,“过来孩子。”温和道。

“叔叔。”梵音走到穆西身边。

“你父亲应该没有和你提过永灵石的事。”穆西道。

“没有。”梵音道。

“那是从上古九周峰上崩出的一块灵石,我们现在称九周峰为九周天。关于九周天的传说,只有东菱、九霄、西番三大国国正厅的后人,还有各自军政部的世袭后人知道这个秘密。然而,你们两个的父亲都走的匆忙,也就没人和你们提过这些。

在弥天大陆开天之时,大地上有座通天灵石峰,就是九周峰。九周峰蕴藏着大地之上所有灵力。随着时间变换,九周峰有一天终于不堪重负,崩裂毁塌。九周峰崩塌之时分裂出三块巨大灵石,分别是赤金石、徒幽壁和美人面。而这三块灵石飞往了弥天大陆不同方向。正是当今的东菱、九霄和西番。在这三国的土地上,孕育出众多灵法强大的世家,此后三国鼎立正式开启。

然而,即便是同为军政部后人的我们,都认为九周天崩塌之后再无残存,统统碎化成了新的三块灵石。谁知道,就在二十多年前,灵魅大肆搜捕时空术士时,时空术士夜家最后把一块灵石交给了我的父亲,北唐关山。老爷子拿到此物便知绝非凡物,正是当年九周天崩塌之后残存下来的九周峰灵石。夜家人告诉父亲,这东西叫永灵石。

北唐家与时空术士夜家是世交,并替他们隐藏身份多年,知道他们被抓捕后,老爷子便通报国正厅,率兵营救。原来说,我们并没有救下夜氏一族。但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母亲北唐晓风,正是夜家的女儿,原名夜风。夜家当年为了永避灾祸,选择避世而居,让我父亲帮忙隐瞒,就说在营救时从未见过夜氏一族的人。这样,无论是哪一方势力,只当时空术士一族已经消失在弥天大陆之上了。

这一次,你展现了时空术士一族的血界灵法,你和你母亲的身份也就再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时空术士一族从此不再是个秘密,而是事实了。”北唐穆西道。

“该来的总会来,那东西找上门,我也定会迎击而上的叔叔。”北冥道。

“你爷爷拿回永灵石,与木家铸灵师在兵器库足足冶炼了十年才把永灵石打造成了你腰带上那枚环扣,掩人耳目。为了炼化这块永灵石,你爷爷耗费了毕生灵力,更是早早把主将的位置让你父亲接任,好把全部精力用在铸造这枚灵器之上。普天之下,除了你爷爷、父亲、木沧已故的父亲和木沧,再没一人知道这灵石灵器的来历了。”

说到这,北冥稍一沉思道,“叔叔,冷叔叔知道这东西是永灵石。”

“什么?我叔叔知道?”梵音在一旁问道,显然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冷家的人早早脱离九霄,甚至第五家。恐怕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进过大荒芜了。”北唐穆西对此毫不感到意外。

“我叔叔吗?他从没对我提过。”梵音满脸疑惑。

“你叔叔为人缜密,却也不想再插足这纷扰之中了。”穆西道。梵音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你们知道东菱赤金石隐藏在什么地方吗?”穆西突然道。

“国正厅海角之南的崖壁上。”北冥道。

“没错,那三层防御结界之内的崖壁里正是赤金石。它亦是国正厅,乃至菱都天涯海角最南端的唯一屏障,也是最坚固的屏障。”

“国正厅之所以倚崖而建,正是为了保护赤金石可以掩人耳目,不为外人道。”北冥道。

“是。”穆西道。

“如此说来,知道东菱赤金石秘密的,除了国正厅,军政部,端家也知道。”北冥道。

“没错,那三层防护结界正是由姬家、北唐家、端家合力施下的。少了一家的秘术,那结界也打不开,取不得赤金石。外敌也不能从海角之南攻进国正厅。转言之,国正厅是全菱都最安全的地方。”穆西道。

“然而现在,灵魅已经得到了少许赤金石,”北冥眉宇一凝,“国正厅后的防御术被破过!”

“你说的没错,”穆西道,“赤金石和其余两块灵石一样,都是一面巨大石壁。这场战役中出现的赤金石和徒幽壁碎砾也是从整个灵石上凿取下来了。然而灵石本身坚固异常,并非凡人可以轻易凿取的,而且我们的赤金石又被结界保护着,按说不可能破。到底什么时候被灵魅窃取过呢?”

“那就要问问姬仲了!”提到姬仲北冥神思一凛。他早就查出此次北境一战,通讯部大有纰漏,他认为必有人从中捣鬼,首当其冲的就是姬仲。他在辽地得知的姬仲秘事,此时原原本本告诉了北唐穆西和梵音。

梵音听得姬仲与胡妹儿苟且之事,忍不住道,“真是恶心!”双手揽在了胸前,面色愤然。

“北冥,如果我们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就不能和姬仲闹翻。军政部现在实力大损,恢复军力迫在眉睫,我们暂时没精力耗在这上面。而且,正如冷先生所说,灵魅之事不会就此罢休的。大战之时告诉你父亲,灵主真身是亚辛的又是谁,我们不得而知,这都需要我们一点点查起。

相传亚辛是弥天大陆之上一远古灵物,但是人是灵无从得知。有关它的记载寥寥无几,到底是谁……告诉的你父亲……”穆西极力沉思,“现在你接任军政部主将一职是当务之急,再不能损兵折将。”穆西说了这半天话,咳嗽起来。

“叔叔,您需要休息了,之后的事,我来处理。白部长和青山叔都说,您万不能再劳神下去。”北冥担心道。

“你父亲在世时,一直想进大荒芜,奈何三国联署不同意,他终没得愿。也和国正厅渐生嫌隙。”穆西道。

“以后军政部的事不由国正厅说的算。”北冥低沉道,“三国……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唐穆西看着北冥,他身上除了有他父亲的影子,更有七分厉气。如今这种局势,北唐北冥锋芒外露,不失为一种上策。

之后,北唐穆西在全军面前下达了北唐北冥继任军政部主将一职的命令。按照章程,接任主将一职,军政部需通过国正厅以及各司部联合统一授权,并且在全军将士面前做一次大型灵力试炼,以彰显他足以匹配军政部主将位置的实力。然而北境一役,北唐北冥一战成名。更是巩固了他在东菱军政部无可匹敌的位置。单是他身上以永灵石幻化出的兵器——千斤重器,不仅重量惊世骇俗,催动之时更需要调动浩瀚灵力,军政部上下便没有一个人可以加持在身。当年,十二岁的北唐北冥接任一分部部长一职,他私下对颜童试炼幻化出了重器,颜童敬佩撼然,心甘情愿辅佐其右。

北唐北冥的声望一时响彻东菱国上下,主将牺牲,北冥执掌军政部,东菱民众欢欣鼓舞,齐力顶赞。姬仲虽心有不甘,但如此混乱时期,他也理不清怎么掺和一脚,脑中一团乱麻,烦躁不安。北冥随后任命颜童接任一分部部长一职。

这一日,北唐北冥从战场归来,第一次离开军政部,亲自登门国正厅。却有一人比他先到一步。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姬仲满脸殷勤道。

“赤金石是怎么回事。”端镜泊目光下沉,阴郁的双眸看着姬仲道。

姬仲在听到赤金石三字后脑袋翁的一下,“赤金石?什么赤金石?”说出的话倍显愚蠢。

端镜泊审视他的目光越加深邃,让他不禁身子一抖。“赤金石,在啊,那不好好的在我后院呢嘛。”姬仲想都不想,方觉不妥,“就在国正厅后海角南端的崖壁上啊。怎么了?”

“你好大的胆子!动了赤金石竟然没有通报我和军政部!姬仲!”端镜泊声音陡然一立,质问道。

“你胡说什么!端镜泊!我什么时候动过赤金石!”姬仲被端镜泊一喝,登时胆颤全无,恼羞成怒!

“北境战场上连续出现了赤金石和徒幽壁!你还醉生梦死在你的国正厅里以为能只手遮天!”

“北境!北境什么时候出现过赤金石!你信口雌黄!”姬仲矢口否认。

“哼!该出现的早就出现了,只有你还混沌不知!”端镜泊道,他尖刻的目光审视着姬仲,若他有半分隐瞒,绝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看姬仲慌乱的样子,端镜泊知道自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真是昏庸!”端镜泊心中咒骂。“赤金石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落在灵魅手上!”

“你胡说!端镜泊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漫山遍野的鳞蛇草作祟你以为是怎么来的,都是靠赤金石孕育出来的。”

“鳞蛇草……你是说,塔吉村坟场里那漫山的诡异灵植?那蛇树?”姬仲回想着战场上的惨况,不禁觉得身子发麻,蛇信响尾的声音顿时嚓嚓作响冲进他的脑壳,“你没去战场,你怎么知道的那样清楚?难不成你和军政部私下,”姬仲脑子一片混乱,全无章法。

“哼!愚蠢!”端镜泊嗤之以鼻道。

“你!”姬仲刚要发火,可随即一想,端镜泊为人刁钻孤僻,和军政部更是明争暗斗,他绝不可能和军政部私下走动。“你们聆讯部自己查到了?”姬仲试探地问着。

端镜泊不屑一顾,待要开口继续质问时,会客厅外严录的声音传了进来。

“谁啊!”姬仲没好气道。

“国主,主将到访。”严录在门外恭敬道。

“主将?什么主将?”姬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惊道,“北唐北冥!”

“来得还真是时候。”端镜泊心中念道。

“你们!”姬仲猛然看向端镜泊,心想他定与北唐北冥“串通”好了,一起来兴师问罪。端镜泊不屑回应。

“让他进来!”姬仲想了半晌,没好气道。

北冥一席暗红色军装长衣,肩头金色猛虎伏肩而下,虎口大开,气势夺人。他两鬓黑色短发已拢过脑后,剑眉星目,锋芒外露。

“今天还真是好时候,你们二位都大驾光临我的国正厅。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北冥,继任你父亲主将一职。”姬仲话中不满,“本应该让我们都参加你的继任大典的,现在也没了,怎么说都该让我这个国主给你授勋才对啊。”

“军政部军务繁忙,无需继任大典,也就不劳烦国主亲自登门了。军政部的事,军政部自行处理即可。”北冥眸光锐利道。

“那也太不合规矩了!北冥!”姬仲怒道。“您说呢!端总司!总不能这么草率就完事了吧!”

“是越矩了。”端镜泊淡淡道,北冥看向坐在一旁席上的端镜泊。姬仲心中稍宽,正如他所想,他们两家互不顺眼,不可能一个鼻孔出气。端镜泊接着道,“他们军政部一向如此,你还不习惯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语毕,姬仲到听不出端镜泊向着谁了。干脆不再理会,自己继续道,

“北冥,我看着你长大,你父亲又与我是故交。此次战役你父亲牺牲,我深感惋惜。你年纪尚轻,突遭逢大变,行事难免有失偏颇,我也不会与你计较。加之穆西伤重不负,对于决策军政部事宜定会力不从心,我也不会在此时多加苛责。不过,任命军政部主将一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如此轻率!定要给国正厅乃至各司部以及东菱国上下一个完整交代,等一致表决过后才能生效!”姬仲一口气说完这许多,憋在心口多日的不快,现在终于能当着北唐北冥的面发出去了!

端镜泊坐在一旁,看着姬仲对北冥发难,默不作语。

“哼,”只听北冥冷哼一声,沉声道,“那要看国正厅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你什么意思!”姬仲怒道。

“刚才我进来打断了您和端总司的谈话,等您二位谈完,我再说明来意。”北冥道,“需要我回避吗?”这一句,他已在试探,国主与聆讯部总司的谈话,如关国事都不应回避军政部。

姬仲心里一紧,想到端镜泊此行为的是赤金石之事,这事不能张扬,毕竟端镜泊还没有实在证据。当着北冥的面,他怎么都不能让端镜泊再提赤金石一事,于是姬仲看向端镜泊道:“端总司,您刚才的事我们稍后再谈可否。北冥的事看来重要的紧!”他又瞪了一眼北冥。

“我也想听听新主将的来意。”端镜泊道,“用回避吗?”反问道。

“不用,您在这里正好,这事也和聆讯部有关。”北冥道。端镜泊听来,眉心一颦。“这东西怎么会落到灵魅手中,你解释一下。”说完,北冥砰的一声把手里的赤金石摁到了三人面前的会客长几上。

“这……这……”姬仲看着桌子上的赤金石登时惊了。

“梵音冒死从北境带回来的,里面的暗黑灵力已经毁了。这东西不是在国正厅守着吗?什么时候被人撬下来了!”北冥双眸一凛,厉声道!

“看来,新主将和我的来意一样啊,”端镜泊瞥了一眼北冥,转头看向姬仲,“解释一下吧,姬仲。”

“通讯部又是怎么一回事?”北冥道。

“啊?”姬仲慌神。

“北境通讯全线瘫痪,管赫引咎辞职,这事,平不了。他得去聆讯部接受审查。”北冥咄咄逼人。

“管赫失职,我已经让他写过过失报告给我,随时可以给军政部和聆讯部过目。”这套说辞姬仲准备了许久,此时紧张,却也对答如流。待他还想继续说明情况时,北冥再次打断了他。“那就先说赤金石的事吧。”

姬仲只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聆讯部、赤金石,两件事,两个人一起夹杂起来,让他混乱不堪。端镜泊注意着北冥的一言一行,有备而来,为的就是打姬仲个措手不及,比他父亲行事犀利激进。

“赤金石……”姬仲幽幽看着桌子上的赤金石,只觉得头脑发胀,几欲昏厥。

“它是怎么到灵魅手中的。”北冥字字尖锐道。

“你要说不清楚,咱们就一起去你的后花园,海角南崖看看,正好带新主将认清东菱赤金石的出处,以后防御结界的事,少不了他出力。”端镜泊不紧不慢追加道。

姬仲噗通一下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身形骤然垮塌下去,样子十分痛苦,过了许久,他缓声道:“我本来想着,为了我夫人,我这一辈子忍气吞声也就算了,永远不再提及此事。谁想到今日你们两个一起来兴师问罪,”说到这,姬仲苦笑起来,

“好像是我害了东菱一样。可是你们谁又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为了我夫人,我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罢了,也怪我,到头来被贼人钻了空子。可是我从没想过赤金石会落到灵魅手中!更不知道灵魅利用它竟然会有这番轩然大波!如果我知道事情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一早便告诉你们算了,还保什么我夫妻二人的颜面……”姬仲的声音再次颓然下去。缓了半天道,“到了如今这副田地,我也不再瞒你们二位,我说来就是了。但你们要保证,此事只有你们二位知道,万不可再告于旁人。”姬仲抬起头,乌眼浑浊。

北冥和端镜泊二人心中无疑都打了个盘算,但听他接下去的说辞,两人示意姬仲继续讲下去。

姬仲撑着身子,慢慢道来:

“十年前,狱司还由东华狱司长执掌。我父亲在世时一直与他相交甚深,在我继任国主之后,东华狱司长作为父亲老友对我颇为提携与照顾。诸多国内繁杂事宜,东华狱司长都不辞辛苦为我指点迷津,对此我亦是感激万分。

东华狱司长灵法大成,甚至可以比拟北冥的祖父北唐关山主将。然而,他一直不居功自傲,我亦深表感谢。东菱国需要的是国泰民安,我也不想在我执掌期间,军政部与狱司有什么变动。这双方都是我在极力维护的。”说到此处,姬仲顿了顿,见北冥未有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对东华狱司长恭敬备至,连带我夫人也是如此。谁知,有一次,我南下去南境视察,回来后见我夫人郁郁寡欢。我几次询问未果,也就不再烦她。毕竟那时菱霄才五岁,她身为母亲难免操劳,我又忙于国事,照顾她不周也是有的。可有一天晚上,我夫人竟然被噩梦惊醒!”姬仲突然怒目而视前方,面门涨的紫红,双拳紧握,

“我夫人手舞足蹈,张口大喊“不要!不要!”我也从觉中醒来,看去身边的夫人,此时她已是泪流满面,面容惊恐。我唤醒夫人,把她抱入怀中,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还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我情急吼了她,让她今天务必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她突然扑在我胸前大哭起来,说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她才忍气吞声的!”姬仲越说越悲,突然戛然而止。

北冥和端镜泊一旁听着,等他继续。

“东华强暴了我夫人。”姬仲一语毕,北冥和端镜泊双双皱起眉头,“他趁我南下之时,在我家中强暴了我夫人!我夫人为了家中幼子,不敢声张。更想着东华能辅佐我国正厅诸多事宜,她便心善愚昧的忍气吞声下来!可我身为男人怎么可能就此作罢!当天晚上我便要去狱司为我夫人报仇!可我夫人苦苦阻拦,说我即便去了,也不是东华的对手,到时我再有什么闪失,她可怎么活下去。我一意孤行,不听夫人阻拦,她便以死相逼,最后,我只能痛苦作罢。从那之后,我夫人便躲着东华出入家中,亦告诉我小心为上。

事情到此,我本想,暂忍一时之痛,等有朝一日,我定拿下东华这个狗贼!可谁知,事出不过三月,一日深夜东华来与我报狱司之事,我恰巧外出,夫人待客,让东华那个狗贼稍等。谁知,东华那个狗贼见我不在,又对我夫人起了歹念,再次强暴了我夫人!

然而这次,我回来稍早,正撞见东华对我夫人施暴。那天晚上与我一同回来的还有狱司副总司裴析,他也是为了狱司之事前来和东华会合,谁知他俩一前一后到来。我正巧碰见晚登门的裴析。我俩一起来到会客室,不见东华踪影,等我再往里屋去时便撞见了那令我痛心疾首的一幕。我当下发狂与东华角斗起来。

原本等在会客室外的裴析见状况不对,也冲了进来,正正撞见我夫人衣衫残破,东华无耻禽兽的嘴脸。他登时冲上来相助与我。我二人与东华厮杀开来。东华想逃,从窗户奔了出去。我二人一路紧逼,他躲过守卫,最后被我们逼迫至国正厅后场院,海角南端的崖壁附近。东华见无路可退,便和我们厮杀起来。

我怕惊扰国中民众,便让守卫设下防御结界。我们三人在其中角斗。最后,在裴析的帮助下,我们杀死了东华。就在我们精疲力竭,以为一切都结束之时,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东华的尸身里钻出一道黑烟,冲着崖壁之上袭击而去。速度之快,我们没能拦住。只听一声巨响,崖壁一角的防御结界被撞出了裂痕。待我们赶上去时,东华化成的那缕黑烟已经冲破士兵们的防护结界消失了。

我这才发现,崖壁的防御结界被撞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坑洞,赤金石被掘走了一块!我心下大惊,却不敢张扬,毕竟那是除了咱们三部没有任何一人知道的秘密了。就连在场的裴析我也搪塞了过去,只跟他说这里我会派守卫修护好的。”说到这里,姬仲深深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

“我原本不想隐瞒此事的,可为了我夫人的清誉我不得不那样做!”姬仲咬牙道,“不然,我夫人下半辈子可怎么见人!在那之后,我一人修补了赤金石崖壁的防御结界。虽知道赤金石被挖去了一块,却也不曾想它会招出什么祸端。谁知,今日惹成大祸。你们二位要怎么处理此事,我悉听尊便,只是我姬仲问心无愧,与灵魅更无半分瓜葛!你们不要胡乱揣测!”说完,姬仲打起精神,端坐在了椅子上,等待北冥与端镜泊接下来的“发难”。

北冥心中盘算,“鬼话连篇!”

“一派胡言,推在一个死人身上,死无对证,老狐狸……”端镜泊暗里鄙夷冷笑道,“裴析……也已经跑路了,谁又来证明他!”

北冥和端镜泊在听过姬仲的话后各有想法,却都不急于应答。姬仲被这两人瘆着发慌,前后思量,眼珠子时不时翻动。

“你的意思是东华最后变成灵魅了?并没死?”许久,端镜泊看似漫不经意道。

“什么……”姬仲早已等的心发慌,原本端坐的姿势,一口气懈怠了下去,听到灵魅不禁后背发出虚汗。“灵魅?东华变成了灵魅?”他自言自语道,好像也是不可思议。

“你说东华从尸身里化出黑烟卷走了赤金石,那黑烟不是灵魅难道是鬼魂?”端镜泊道。姬仲听着冷汗直流,端镜泊继续,“姬仲,你这鬼话连篇,让谁信呢!”

“端镜泊!我什么时候鬼话连篇了!这件大事有关我夫人的名誉,我怎会胡言乱语!裴析虽然不在了,但如果你不信,你大可调查当日国正厅值守的卫兵!”姬仲反唇相讥,“严录也可作证!”

姬仲的话端镜泊自然不会信,谁不知道严录是他的亲信,国正厅的卫兵更是他的亲兵呢,“你见过鬼魂变成灵魅?还是孤魂野鬼飘**了?东华变成黑烟夺走赤金石,哼,你给我解释解释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也许是他练得邪法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若不信大可调查,至于那黑烟是什么,那是你们聆讯部应该调查的事,和我国正厅无关了!”

“那就让严录今天去我的聆讯部接受审查!”端镜泊亦是不退让。

“我做事问心无愧!你何时想带走人都可以!”姬仲道。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姬仲缓了一口气,对着北冥道,“新主将,端总司已经问完话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必要的话,我也可以请我夫人当面说明。”

“东华是不是灵魅,尚无定论。但他夺走了赤金石是千真万确,对吗?”北冥不紧不慢道。

“没错!”姬仲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赤金石落在了灵魅手里,这也是事实。”北冥看着姬仲,姬仲一时间不知他是何意,对此话也没有异议,“你除了这次失守丢过赤金石,还有其他吗?”

“当然没有,你当国正厅是谁想闯就闯的吗!”姬仲不满北冥质问道。

“既然赤金石在灵魅手里,灵魅又躲在大荒芜,那答案就在大荒芜里面,我要你国正厅拿到三国联署令,让我去大荒芜探查,真相自然大白。到时候你说的是真是假,自然有个定论。”

“你!”姬仲一怔,没想到北冥会有如此盘算。端镜泊也在一旁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