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蛇藤

此时麟龙山脚下,数百名官兵留守,唐酉和白泽率部分人马往山中探去。第三梯队一番组组长牙吉在山下安插哨兵,注意周遭动向。

夜色茫茫,深寒冻土,麟龙山下也有不少墓地。这里的土地相对山中略显贫瘠,偶有一两棵树木却不成荫,不过这正有利于派兵布防,一目了然。忽而,一个士兵眼前一晃,好似看到不远处的黄土坟包鼓动了一下,士兵瞬间惊醒,却不敢张扬,以为自己眼花。突然,一道微弱涌动从那坟下蹿了过来,好像游蛇,士兵定睛看的清清楚楚,忙对一旁同伴道:“嗨!你快看!前面那个坟地是不是不对劲!”士兵回头,一愣,刚还在他身边的战友此刻不见了。只听一声轻呼,说话的士兵也消失在了原地。这时离他们不远处的坟包再一次鼓动了一下。

组长牙吉在周遭视察,忽觉不对,回头望去:“那边的岗哨谁负责!怎么没人了!”他随即派人过去查看。刚等士兵走到跟前,人再一次消失了。众人乍醒,牙吉登时下令:“点火信!”整个麟龙山下灯火通明。距离近的几个士兵已经往出事的方向跑去。

“啊!”一声尖叫响起,一个士兵半身没入冻土,战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然而地下那股劲力甚大,两人一起被往地里拽去。一道灵剑砍来,冻土上被划出一道口子,士兵二人停止下陷。牙吉紧忙转身,只见又一个战士全身已进入地下,只露头皮掩在外面。“快救人!”牙吉大声道,众士兵的灵剑纷纷向土中扎去。头皮露在外面的士兵停止了下陷,人们急忙冲上去预备抛开冻土,然而只待碰到土地的那一刻,倏地一下,士兵被彻底拉了进去。

“妈的!快把土给我刨开!”牙吉怒声道。

只听“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半身没入土中的士兵口里喷了出来,没等大伙把他拉出来,他已经血尽而亡,冻土之下染红了他温热的鲜血。

牙吉看到,咬牙道:“别愣着!快把失踪的人给我挖出来!灵枢!赶紧过来!”

先前失踪的三人在这片土地上早已了无痕迹,甚至连个坑洞都没有。大家拼命挖出最后一个进入土中的战士,当他被挖出时,众人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战友”,像摊肉泥般瘫在地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没了。

“组长!张焕好像是中毒而亡的!”前来诊治的灵枢道。

“中毒?”牙吉道,“什么毒?”

“属下还没查清,您看这里,”灵枢给牙吉指道。只见牺牲的战士腿上有数个钻洞,打穿了腿骨。“那他呢?”牙吉指向另一具已经没有骨头的战士遗体道。灵枢前去查看,眉头紧锁,同样,在士兵腿骨的地方,他再次发现了几个血窟窿,不仅如此,在士兵脊椎,大臂上也有相同钻洞。不同的是,这具遗体上已经没有了骨骼。

“组长,他不是中毒而亡的。”灵枢蹙眉道,“我要赶紧联系我们白部长,这里的状况我也不太明了。”

“组长,您看张焕身上的伤口像不像手指?”一个士兵道。牙吉俯下身去,只见穿进战士们腿中的血窟窿狰狞无比,让人不忍翻看,然而那些个参差不齐的伤口正如士兵所说,似乎都有迹可循,一个个并排柱状窟窿像极了手指穿出的伤口。这时,只见一个悚动从方才那个坟包中沿着地底涌了过来。牙吉挥剑砍去,冻土飞溅。

“把那个坟地给我刨了!我倒要看看什么鬼祟在里面作祟!”看着自己手下惨死,牙吉登时发狂暴怒起来。

黄土纷飞,棺冢外露,牙吉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剑劈开,棺椁木片四溅,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棺椁内空无一物!牙吉登时发狠,一剑砍碎了棺冢:“鬼祟灵魅!定是他们在作怪!把这附近的坟地都给我刨了!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们!”

战士们一连挖出十几副棺椁,劈开后均无所获,牙吉此时越来越急,先前几名战士的遗体也没找到。他发怒一剑往空地劈去,一株大树登时被他刨开。忽而大地晃动,只听砰砰数声,大地间窜出数条“长蛇”,向战士们袭来。长蛇速度极快,顷刻捉住数十战士,战士们慌乱之下胡乱挥砍。

“树,树根,是树根!”有人大喊道。

“什么!”牙吉一怔,自己也被卷了起来,拎到半空。他低头望去,捆住他腰身的正是一条树根,那树根从地底窜出,好像“阴邪毒蛇”。他顾不得害怕,一剑砍断树根,掉了下来。谁知捆着他的那条树根粗壮异常,落地后还没松开,牙吉忽感惊恐,他抬头一望,树根被他砍断的地方又激增出数条根系,瞬间往他身上扎来。

他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忽然远处飞来利刃,尽数斩断根茎,战士们只觉身间一松,砰砰坠地。梵音凌眉一展,一个箭步冲到茂树前,跟着挥剑一劈,大树顷刻断裂,大地上顿时窜出无数藤条根茎冲梵音袭来。梵音重剑轮华,稍纵砍伐殆尽。无数断枝在地上扭曲盘动,仿佛人的曲肢断骨,令人毛骨悚然。梵音掌力一出,那些妖异枝干瞬间崩碎化无。

梵音转身赶到几名负伤的战士身前,俯下身去,“怎么样了?”灵枢摇了摇头,战士们大口吐着鲜血,梵音想要扶起一名重伤的战士却被灵枢阻止了,“部长,您小心,他们流出的血液全都沾有剧毒。”

“你的手没事吧?”梵音转而看向这名灵枢的手指,为了救治战友,他的双手浸满血污,被严重灼伤。

“没事。”灵枢不以为意,继续观察着战友的伤情,想从中找到破解之法。不一会儿,伤员们便离世了。梵音蹙眉,心下难过。

“你们这一组的组长是谁?”梵音道。

“部长,是我,属下牙吉。”经过连翻变故,牙吉由怒转惊,由惊转吓,一时间懵然不知所措。

“这片坟地是你让战士们刨开的?”梵音问道。

“是,第五部长。”

“发现什么了?”

“没有任何发现部长。啊,不,报告部长,灵魅均不在坟地里。”

“灵魅……谁告诉你灵魅在坟地里。”梵音言语逐渐沉了下去。

“灵魅鬼祟,不在坟地里,又能在何处。”牙吉反问道,他年纪比梵音长,又是主将麾下一纵队队长韩战新提拔上来的组长,面对梵音的质问此时竟有些不耐烦。他自认灵魅就是冤魂一类,绝无差错。

梵音向牙吉看去,一道犀利目光登时看的牙吉不敢造次。梵音翻手一取,从卷袋里拿出方才从鬼徒身上搜来的赤金粉末。梵音使出一招探灵追踪术,只见她掌心凝出一股灵力,赤金粉末倏地蹿了出去,稍等片刻,粉末又尽数回到她掌心中。梵音用自己的灵力携带残有暗黑灵力的金沙绕场一周,寻找相同的暗黑介质,并无发现异样。

“这里没有灵魅,通知下去,让大家提高警惕,继续防守。”梵音下令道。

“不是灵魅做鬼,那些个妖异树枝怎么会无缘无故变化出来,伤人性命?难不成自己成精了。”牙吉方才被树根缠绕险些失了性命,现在又被梵音这个外部“女人”领导,觉得有失颜面,不禁回嘴道。

“好了!”梵音听出他一再挑衅找茬,厉声喝止道,“你身为一番组组长,在没有查明状况的情况下擅自出击,全无防备部署,导致进攻一团乱麻,死伤数名官兵,你要对此负责的,难道你不明白吗牙吉!”众人听到梵音的严厉呵斥,半分余地不留,均是一震,各个打起精神站好。

“现在是战时!不要净想那些无稽之谈!一切战况都要审时度势,不能凭一己认知就妄下判断,乱了方寸,听清楚了吗!”梵音高声道。

“听清楚了!”战士们齐声道,牙吉站在一旁,脸色时青时白,梵音越是严厉他越是不服!

“牙吉,你还想说什么?”梵音看出他的态度不满,缓了几分颜色道。

“凭什么说我是一己认知,妄下判断!当今这世上有谁不知灵魅就是冤魂鬼祟,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一人!”牙吉不服道。

梵音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若是冤魂野鬼,我爹妈早来看我了。”

“什么……”牙吉听罢,登时一愣。

“我说,如果你认为灵魅是冤魂野鬼的化身,那我以前住着的游人村早就灵魅怨鬼遍地了!我爹妈早就变成灵魅来看我了!”梵音洪声道,为的是让在场官兵都听得清楚,“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从哪里听来的道理,现在都给我听清楚,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要妄下定论,扰乱心神,自乱阵脚!你们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守在这里!不要再有闪失!听到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战士们齐声道。

梵音瞥了一眼牙吉,在他听到梵音毫不忌讳的提及自己父母后,牙吉忽感自惭形秽,不好面对。明明是他心急乱事,却又不肯低头。

“你叫什么名字?”梵音转身问向一旁的灵枢。

“我叫荀芷。”年纪轻轻的灵枢道。

“之后由你来当这一组的组长。”

“什么?”荀芷一怔,牙吉也猛然抬起头来。“第五部长,我不是作战部的人,我怎么能当作战部的组长呢。”

“白泽留你下来真是没错,方才我看所有人都在惊慌之时,只有你镇定自若,不忘救人,即便烈毒侵入你手,你也片刻就能制止,说明你灵法不俗。你当这个组组长没有问题。”梵音看着他道,“可以吗?”

荀芷略想,道:“是!第五部长!”

“部长,其实荀芷就是我们灵枢部白部长手下的组长。”一旁一个跟随灵枢道,手中还提着药箱。梵音微笑点了点头。牙吉一时汗颜,不再多话。

梵音望向麟龙山高出总觉透着妖异,她指尖一挥,幻出数枚凌镜直奔麟龙山而去,忽而,梵音眸光一闪,凌镜中显出慌乱摇曳的景象。

“白泽!你那边怎么样了?”一片信卡传出,梵音询道。

“麟龙山上藏着一股巨大的暗黑灵力!我和唐酉还在探!”白泽的信卡传了过来,话已成字。待梵音刚想询问是否需要支援时,只见不远处的麟龙山忽然整座“摇**”起来,星光之下,贝斯山南脉之上的麟龙山好像一个攒动的“蛇巢”,不停扭动。

山下的战士们忽觉脚下一涌,似要被这大地抛起来一般。

“荀芷!牙吉!守好这里,等贺拔前来支援!你们全体戒备!注意地面动向!”梵音下令道。

“是!部长!”

梵音即刻奔往麟龙山。

一路潜行,越往山中奔,梵音越感脚下起伏不定。突然,她整个人被猛然抛向空中,四面八方窜出黑影,向她扎来,梵音挥剑一斩,黑影迅速窜回地下。

“到底怎么回事!”向她袭击而来的竟也是树脉根枝,梵音心下亦是大惑不解。她加快步伐,落樱无痕。那些东西随即不再向她袭来,梵音心念,大约是无法感知她的到来。越向山中,林间越密,咝咝啦啦的声音在林间响起,越响越大越响越急。忽然一条黑影从梵音身后袭来,梵音侧身猛躲,那东西摇尾一扫,搓过梵音手背,一道荧亮绿痕划在了她的寒冰防御层上。梵音皱眉,发丝凝霜,“蛇吗?”攻击她的东西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泛着棕亮的光。

不多时,只见漫山战士们挥舞着兵器冲着漫天飞舞的“妖枝”挥斩着,好像无数粗密的巨型蜘蛛腿从地上天上杂乱无章的攻击而来。梵音抵达战场,重剑仰天一挥,顷刻斩断一众攻击,跟着脚下一跺,一股劲烈灵力直捣下土,无数粗壮根脉尽数断裂。

“你们部长呢!”梵音疾步来到一个战士身旁,自从进了麟龙山深处,梵音便不再取得和白泽的联络。小战士忽见梵音到来,满头大汗,面色一喜,好像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部长!”惊喜道。

“嗯,”梵音应道,“你们部长呢?”

小战士睁大眼睛看着梵音,眨了眨。

梵音看他呆头呆脑,又问,“你们部长呢?白泽呢?唐酉呢?”

小战士忽然一怔,忙道,“部长您在和我说话吗?您大点声!我听不见!”

“什么?”梵音道。

“这里杂声太大啦!我听不到您说话!您大点声!”小战士扯着嗓子道。

“怎么回事!我问你们部长呢?白泽呢?”梵音大声道,不知所以。

“部长去那里了!”战士抬手一指,只见山中高处,树茂顶端隐约发着熠熠红光。“他让我们先留在这里!”

“你怎么回事?听不到声音了吗?这里有什么杂声?”梵音道。

小战士这才想起,梵音失聪,不明状况:“部长!这里窸窸窣窣,响声震天!我们的耳朵已经麻了!”

“什么声音?”

“大约是响尾蛇的声音!”

“响尾蛇?”

“对!好像成千上万条的响尾蛇乍响!整个林子都快碎了!白部长冲到上面去了!上面的声音更大!”

“知道了!你们在这里注意安全!我这就上去!”

“您小心点!”

梵音一路向上,霍地冲出密林,眼前一幕登时让她惊呆。只见一个苍天巨木,冲天而起,人在其下只如蜂蝶,而那巨木还在不断生长,不断加粗,它的树鳞好似棕红蛇皮一般,层层加深。巨木之下,根藤翻涌,好似狂蟒乱舞。白泽和唐酉正率领一众士兵往巨木根中砍伐。

上百道木刺扎来,战士们奋力抵挡,目不暇接,噌的一下!一个士兵额尖被掀去大块皮肉。接着,又一木楔朝旁边士兵脖颈扎去,皮肉已破,士兵来不及防御,只觉刺痛。忽的!一道灵力击来,木楔碎了。

士兵捂着自己的头皮,鲜血呲呲往外冒着。白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银针游走,还未等士兵觉着疼痛,他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毕。一抹草药顺着白泽指尖划过缝合线,伤口愈合,只剩下一道浅痕。

“注意防范!”白泽道。

“是!部长!”士兵再次回到阵地坚守。

一丝清凉落在白泽身边。他回过头去,方才发现梵音赶到了。“你来了。”白泽道。梵音看着巨木周遭的蔓条尖刺,想必白泽之前也无暇回复她。

“你在找什么?这树下有东西?”梵音道。只见白泽皱眉,侧耳听来。梵音立刻提高了嗓门,又大声说了一遍。

“你有没有发现这周围有暗黑灵力的迹象!”白泽道。

梵音脑筋一转,立刻拿出金沙,谁知,还没等她发力,那金沙倏地一下钻到地底不见了!

“糟糕!”梵音呼道。跟着重剑砍去,树根瞬间断裂,整棵巨木骤然间顿了下来,下一刻千万根藤向梵音夺命而来。为保白泽等人不受波及,梵音一个纵身对着攻击而来的蔓条尖刺向上跃去。

“梵音!”白泽吓得登时大喊!

梵音周身刀光弧线不断,快手连杀,顷刻间已灭去所有,腾空落下。白泽大呼一口气,吓得不轻。唐酉也赶了过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难不成真成精了!”梵音道。

“我的灵知草一早便有了感应。”说着,白泽从衣兜里拿出一颗草药,草药通体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微光,歪七扭八地长着。“它之前是淡绿色的,灵知草只有在遇到灵魅时才会变换颜色,它对灵魅的暗黑灵力极其敏感,方圆数十里外它都能感应到。我随着它的变化一路追踪而来,到达这巨木时便是它感应最强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这棵大树体内有暗黑灵力?”梵音问道。

“我还不能确定,所以必须刨开这棵巨木看看。”白泽道。

忽而,山下那个小男孩的话映到梵音眼前,“他们当地人说这麟龙山是个风水宝地,这麟龙树也是个吉祥兆头,怎么变得这么诡异。”梵音纳闷道。

“等等,你说这树叫什么名字?”白泽道。

“麟龙树。”

“麟龙树……”白泽的脑袋飞快思索着,这样奇特的名字他作为灵枢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东西明显是个灵植,不是普通草木,“麟龙树……麟……鳞蛇草!”白泽忽然大声道,“这东西是鳞蛇草!”

“什么?”梵音和唐酉对此均一无所知。明明是棵树,怎么变成草了。

“这东西在北境竟然长成了这个样子!怪不得我认不出它来!”白泽大喜,眉宇间闪着金光,“通知各部!中毒的伤员即刻服食这种树木的叶片,当下便能解毒!快……”白泽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大地再次撼动起来,只见这眼前的麟龙树又开始窜高。

灵知草在白泽手中疯狂舞动起来,像个即将盛放的妖姬,暗红色的支脉里仿佛涌动着血液,随时预备喷放而出。

“梵音!那聚集的暗黑灵力随着麟龙树的生长破土而出,往上去了!就在巨木中央的树干里!”白泽大声道。“小心它的响尾树鳞含有剧毒!”

梵音腾跃而起,踏着交织而来的树刺,犹如乱蟒,左行右躲,向树干中央冲去。待到跟前,梵音挥起重剑,大喝一声,冷冽灵芒聚集在她刀锋之上,一剑劈下。只听咔嚓一声裂响,震得人心胆寒,麟龙巨树被梵音从天到地,一分为二!一道赤金红光霍然间从树干中迸发而出,耀的暗夜森林诡异灿灿。霎时间,山摇地动,山上山下无数麟龙树野蛮生长起来,鳞蛇蟒根破土而出,缠绕鞭挞追击士兵而去,整片幽山净土就像是被蛆虫蛀满窟窿的烂果子,让人翻江倒海。

“全体听令!斩根伐木!火焰术士助攻!”唐酉高声下令。

“麟龙树专食人骨骼,取人脊髓!大家相互依傍,不要把背脊留下空档!严防脚下!”白泽传令道,“即刻搜取叶片!以防中毒!”

眼下这东西哪里是什么麟龙树,而是灵植鳞蛇草,这东西在东菱各处不易寻得,谁知在极北贝斯山脉中竟长成这般模样。鳞蛇草以磷为食,根部含有剧毒,然而叶片却有解毒之效,磷毒猛烈,灵枢为解磷毒常常培育鳞蛇草以备不时之需。这东西原本不伤人,可谁知在这麟龙山上受到暗黑灵力的影响,灵性张狂发作起来,人体骨骼中含有大量磷物质,鳞蛇草为取得磷食竟直接抽人筋骨伤人性命。

梵音的凌镜追击而出,直奔赤金红光而去,只见一个男人拳头般大小的赤金色晶石向地面落去,那耀眼赤金红光正是这块晶石发出的。梵音跟着急速落下,唐酉和白泽一起赶来,还没靠近晶石便感到一阵辣手的刺痛。梵音掌心一道寒冰灵力击出,霎时间镇住了晶石的灵力,麟龙山登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得以喘息。

梵音定睛看去,这块晶石通体赤金色,棱角切割分明,里面涌动着浓烈的暗黑灵力,和她之前收集的带有暗黑灵力的赤金粉末如出一辙。

“白泽!你说的暗黑灵力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梵音道。

“就是它!”此时白泽手里攥着的灵知草已经爆裂,血红的草浆染了白泽满手。就在这晶石破木而出的时候,灵知草疯狂地摆动起来,瞬间崩碎。

忽然梵音手心一痛,啧了一声,几道暗黑灵力窜了出来,刺破了她的手心。

“帮第五部长封住这晶石!快!”唐酉一边下令,一边帮忙。几十个士兵齐齐冲晶石放出灵力,勉强镇住,然而晶石越发不稳,猛烈抖动着,山中的麟龙树再次躁动起来。“得把它毁了!”唐酉大声道。

“我试试!”梵音大声道。说罢,她挥剑向晶石砍去。只听砰的一声!晶石纹丝未动,梵音身形一晃,虎口发麻。“这东西这么厉害!”梵音心下说道。

“听我口令!大家一起撤掌!小心掩护!”梵音道。她双足发力,倏地向上一跃,凌眉俊挑,一个寒芒轮回,顺势把重剑挥过头顶,大喝一声,“撤掌!”梵音双手持刃,全力劈了下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梵音整个人被炸飞了出去!方圆百米被她劈出一个巨陷深坑,石块飞溅。

数十米后,梵音骤然坠落,刀刃掠地,双脚齐撑,在地面足足滑出数丈远才堪堪停下。她秀眼掠过重剑尖峰,只见一个细小的缺口出现在重剑剑刃上。梵音深吸一口气,急跃返回。

“你没事吧!”白泽担忧道。

“没事。”梵音凝眉,“可是这块晶石太坚硬了,我的重剑也劈不开它!”

唐酉凝思着。他转身看向周围的战士们,麟龙树本就是灵植,在暗黑灵力的催动下麟龙树越发张狂,汲取养分的本能愈发乖张,不出半刻,整片麟龙山将要崩塌,到时候不要说战士们应接不暇,就连山下的居民也难逃一劫。

“还有一个人能办到,”唐酉思忖片刻道,“如果他也不行,恐怕就没希望了。”

“谁?”梵音和白泽齐道。

“佐领木沧。”唐酉道,“他是东菱国最强的铸灵师,如果他都化不了这块晶石,那就没人能毁了它了!”

“佐领!”梵音说道,“好!我这就联络他!”

“等等,我要请示一下参谋长。”唐酉道。战事期间,将在外,梵音等人虽然有影画屏追身,又有信卡可以随时联络军政部。但战事紧急,行军中无法时刻商讨。

“好。”梵音道。

唐酉顺手一挥,高空中一块影画屏落了下,延展放大。影画屏那面,军政部会议室中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显然,如今状况让在座指挥官都倍感棘手。唐酉迅速和北唐穆西汇报了自己的想法,结果一致。

“我已经和木沧联络过了,他要全力一搏。”北唐穆西在作战中心回复道。

“好。”唐酉答。

“他现在赶过来,你们再撑一会儿!”穆西道。

“不行,参谋长。”梵音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如果佐领现在赶过来,那我们和主将的距离又将拉开得更大。”麟龙山一役,唐酉的第三梯队和梵音的二分部足足落后木沧五个小时,这对于急行军的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难追赶弥补的了。“没了佐领的指挥,第二梯队也会慢下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就在梵音和穆西对话的同时,木沧也开始联络军政部。此时他已经全军进入贝斯山南部山脉,紧随主将身后。木沧预备派回一千人马支援唐酉军队。此话一出,即刻被唐酉否决。兵力折返,劳师动众,绝不是上策。

“副将,我即刻让贺拔前来支援。二分部的一半兵力和副参谋长的军队可以拿下这一战。只要我们能尽快送出晶石,战况即刻可以得到控制。”梵音道。

“第五部长说的没错,副将。”唐酉道,“不能让佐领他们折损兵力。只要控制住晶石,我们的状况就可以缓解。”

“那你们预备怎么办?”穆西凝眉道。他知道晶石内积蓄的暗黑灵力强大无比,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它,更不用说毁了它。

“我把它带出去。”梵音道。一旁的唐酉默许,他早就在和军政部通话之前和梵音一起做了这个决定。他想着,一旦北唐穆西也认同木沧可以融了这石头,他就和梵音按计划进行。

此话一出,军政部嘈杂声起,指挥官开始紧急商讨。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早就看出这个诡异的“晶石”根本不是常物,单单靠近都能使人重伤,更何况携带它左右。

“你要怎么做,梵音。”穆西话语低沉。

“让我试着把它封住。”梵音镇定道。

“如果你失败了,我即刻派木沧撤兵回来支援。”

“我不会失败的!”

说罢,梵音反手一挥,双掌交叠,对准晶石,顷刻间一股至寒冰力从梵音掌心击出,直射晶石。无数暗黑灵力激发而出,梵音不断加力,渐渐的晶石被寒冰封住了。军政部的指挥官见状松了一口气。然而身在梵音旁边的唐酉面色凝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晶石内再无暗黑灵力激放出来。

“成了?”有的指挥官忍不住道。

此时坐在首席指挥官的北唐北冥一言不发,凌厉的双眸没离开梵音半寸。只见豆大的汗珠从梵音额角流下。她的灵力从放出那刻起便半分未减,更有越来越厉之势。晶石变得安然无恙,而梵音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慢慢的,不止晶石被寒冰包裹,就连它周围的土壤树冠也开始结上冰霜。

北冥暗道:“不好。”

忽而,整座山林变得安静下来,灵树树根悉数退去,钻回土壤,士兵们手下一顿,目光随着根脉退却的方向看去。

几个士兵长大声喊道。只见漫山遍野的麟龙树蜂拥向梵音攻击而来。战士们,全力追讨,拼死一搏。

“砰!砰!砰!”巨大的震响连续不断地撞到防御结界上。就在梵音封锁晶石之时,唐酉下令在他们周围布下防御结界。战士们正持续向外全力布防,阻止蟒根冲刺进来。

梵音掌心加力,孤注一掷,地上凝结的冰霜面积还在逐渐扩大。穆西和北冥的面色愈发深沉。

“还是太勉强吗?”唐酉心中暗道。

忽听梵音呼喝一声,一股至纯强烈的灵力怒放而出,直击晶石。骤然间,地上的冰霜急收,倏地聚于晶石之内。梵音一个箭步,来到晶石之前,从腰间抽出卷袋,手腕一抖,晶石已被梵音装进卷袋之内。梵音勒紧袋口,别在腰间,片刻不停,已冲出防御结界,全速奔往贝斯山。

“全速打开防御盾甲!阻挡树灵!让第五部长冲出去!”白泽厉声下令。

“铮!铮!铮!”无数防御盾甲打开,接连相加,速度一个快过一个,从天上到地下横空而出,碾压着蟒根的脚步,数万蟒根撞击在防御盾甲上,奋力窜出,林中乍响,树鳞嚓嚓,嗡鸣四起,逐渐与梵音拉开距离。它们转而掉头猛地攻向人群。

“给我拼死守住了!不能让他们出了麟龙山攻击塔吉村!”唐酉大喊道。

梵音一路向前,从凌镜里看到战况,麟龙山铺天盖地已经被织成了一张网,沙沙作响,梵音心中一紧,对着信卡道:“赤鲁!快点支援副参谋长!”“白泽!撑住了!”梵音再对白泽传话。

“你路上小心!”白泽一边缠斗,一边不忘嘱咐梵音。

“北麓见!”梵音道。

“好!”白泽应道。

在这之后,梵音一路再无音讯,她早把传送战况的影画屏留给了赤鲁。自己消失在了茫茫贝斯山脉中。

北唐穆西观测着木沧和主将各自的行军速度。夜色将过,微光渐起。主将的先行军已经越过贝斯山南部,正往北麓前进。由于夜色难行,木沧后备的五千兵马与主将又拉远了些,加之第二梯队士兵众多,无法同时快速行进,他们仍在贝斯山南面。

北唐穆西初步算来,第二梯队已经和主将落下小半日行程。贝斯山幅员千里,地貌复杂,无论他再怎样计算路线,时间都是无法进一步缩短了。而此时唐酉和赤鲁的第三梯队,想追上大军步伐,恐怕要一日以后了。北唐穆西攥着手中的信卡,感到有些头痛。

北唐天阔坐在副参谋长的位置上,看着父亲和北冥,还有行军的昔日战友同伴们,心中思绪复杂难言。他此刻才道,平日的自己太过无所无谓,以至于此刻,他帮不上父亲和大伯什么忙。他总是念着有大哥北冥在,军政部用不着他操心,可现在,他大哥北冥就坐在离他不远处,面色青黑,难掩伤病。天阔的心中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这一夜,军政部没有一人入眠。

天光初亮。

“木沧,你那边状况如何?”北唐穆西道。

“现在视线更好了些,我会提速追上主将,把夜晚落下的距离补回来。”

穆西停顿一下,刚要开口,木沧又道:“副将,第五部长到哪里了?”

“她还没有联络我。”

“什么?”木沧道。

距离梵音带着晶石追赶木沧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山路难行,冰霜湿滑,梵音要用灵力压制晶石,又要全力追赶,换做任何一人都不敢轻易接下这个任务。然而此刻木沧又已经落下主将多时,如果梵音不坚持这样做,军政部的主力军将彻底被牵制押后,无法按时接应主将。

“梵音还没有传信回军政部。”穆西道。

木沧面色稍沉,却也不再多说。忽然,木沧觉得自己口袋一动,他伸手摸去,拿出信卡,信卡一扭,变成一个小喇叭形状,里面传出一个清朗女孩音色,话语却掷地有声,干净利落:“佐领,我是梵音,告诉我您的具体位置。”

众人听到梵音的声音均是精神一振,一夜的疲惫一扫而空,各个端坐起来。木沧也是一醒,随即告诉了梵音他的行军路线,具体坐标。

“好!我一个小时后到。”梵音道。

“我会放慢行军速度等你过来。”木沧道。

“不用,您全速前进即可。”

木沧想了想道:“晶石的状况现在怎么样。”

“还算稳定,”梵音道,听上去没有不妥,紧接着她又道,“我想,到时候需要您略费一些时间处理。”

“好,你路上小心,我随时接应你。”两人简短通话完毕。

军政部会议室内,北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面色苍白,眼眶泛红,看上去非常不好。白榥道:“北冥,你需要休息。”

崖青山和崖雅都坐在会议室旁席。父女俩也是一刻都没离开过,崖雅甚至没怎么吃过东西。就在梵音与蛇树交手之后,崖雅偷偷跑回房间,把刚刚勉强自己吃的一点粥全部吐了出来。现在她坐在父亲旁边,整个人消瘦了两圈,却依然坚强地挺直了身板。

北冥看向白榥又往崖青山的方向望去,开口道:“白部长,青山叔,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麻烦和我到旁边会议室一下。”随即北冥向北唐穆西示意,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