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狭窄的车厢

“妈,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梵音在电脑上查着高考成绩。

“是吗?考上了?”夜雨在隔壁房间听到了梵音的话,应的有些漫不经心。

“妈?”

“嗯?”

“我考上翰林大学你不高兴吗?不激动吗?”梵音回过头看着妈妈。

“高兴啊,高兴。”夜雨脸上尽量维持的笑容被梵音一眼看穿。

“怎么了妈妈,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我打个电话告诉你爸爸去,还有我告诉你姥姥姥爷一声去。”夜雨转身走出梵音房间。

晚饭时候全家都在庆祝梵音考上大学的事情,中间崖雅想约梵音出来玩,被梵音推掉了,她想在家好好陪陪妈妈。毕竟前路对于梵音来说有着那么多不确定,而妈妈和家人还一无所知,她心中暗暗忧虑,如果她“走掉”,这一家人要怎么办呢。

“妈,干什么呢?”晚饭后梵音走进父母的卧室,妈妈正在翻箱倒柜。

“没干什么,就是想收拾收拾衣服。待会儿我也去帮你收拾一下,上学要准备的行李。”夜雨强打着精神说着。

“着什么急呢,还有好久才开学呢,你也别忙乎了,陪我聊会儿天吧。”梵音语气轻松。

“你说吧,我听着呢,边收拾边听,不耽误。”夜雨还闷头在衣柜中。

“妈,你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我想让你陪着我。”梵音撒娇道。夜雨听来一阵心暖,赶忙走到梵音身旁,做了下来。夜雨用手捋着梵音额角边的碎发,指尖温柔。

“妈,你可长得真好看,哪里像四十多岁的人,我看也就和我差不多大,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术。”

夜雨指尖微停,留在梵音脸上,看着她漂亮的杏核眼,一时没有说话。

“妈妈,你说你是不是有法术。”梵音扑在了夜雨怀里,抱着她,像个小孩子在撒娇。

“小白,你说你长得像谁呢?眼睛这么漂亮,嘴巴这么漂亮,鼻子也这么漂亮。”夜雨喃喃地说着。

“像妈妈呀,妈妈为什么最后一个说鼻子?”梵音认真地看着夜雨。

“因为鼻子没有嘴巴漂亮呀。”

“哈哈。”梵音被夜雨逗笑了,夜雨也跟着笑。

“我的小白这么好看,是像妈妈吗?”夜雨问着,心思飘忽。

“对呀,像我面前这个妈妈呀。”梵音笑着对夜雨说道,目光温暖而肯定。

夜雨眸光闪烁,看着面前的梵音,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我长得当然像我的妈妈呀,像你呀,夜雨啊。眼睛鼻子嘴,都像啊,我鼻子也好看的很呢。”梵音秀挺的小鼻子故意**了两下。“妈,你没听说过夫妻相吗?夫妻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越来越像。我和妈妈从小就在一起,我长得当然像妈妈了,不然还能像谁呢?”

“嗯。”夜雨小声嗯着,嗓音酸涩。

“妈,你别担心,我现在是你的女儿,我这辈子就都是你的女儿。”梵音紧紧握着夜雨的手,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用保护者的姿态。

夜雨的心猛烈地**着。

“妈,别怕,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母亲,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梵音紧紧抱住夜雨,她在颤抖,眼泪从夜雨的面颊止不住落下。

“真的吗?”夜雨啜泣道,“你哪都不去,都不离开我。”

“绝不离开。”

“你答应我的就不能反悔。”夜雨反过来紧紧攥着梵音的手,生怕她一溜烟儿就没了。

“绝不反悔,不过……”

“不过什么!”夜雨警醒道。

“妈你别紧张,我的意思是,我长大了,会去外地上学,可能也会在外地工作,”看着夜雨惊慌的眼神,梵音赶紧补充道,“我是说可能,如果,”

“你去哪妈都跟着!不管你去哪!去月球妈妈也得跟着!”夜雨打断了梵音的话。

“这样啊,那好吧。”梵音笑着。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妈妈只会留在“这里”,那她会不会也陪妈妈留在这里,如果没有那个人,她肯定会的,义无反顾地留下。只是北冥还不能让她放心,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仇,她看着眼前的夜雨,心早就变得柔软摇摆,她只想这世间的爸爸妈妈健健康康,安安乐乐,她甚至不再像以往那般执着。

“哎呀,这不用你操心,反正到时候你去哪里爸爸妈妈跟着你就行了,如果姥姥姥爷也想去就也带上,小姨他们也想去,就一起带着吧。”

“啊?”梵音恍惚一下,没想到夜雨的情绪转变的那样快。“这,这么多人么?”梵音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倒是没有啦。”梵音心里盘算着一家子的人数,时空术士办得到吗,她突然有些惆怅,看来不是一件小工程。

“妈,谢谢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谢谢您。”夜雨搂着梵音,亲着她的额头,梵音悠悠道,“妈,我也替我的生身父母谢谢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有些话夜雨不说,终究是个结,梵音便替她开了口。

“他们,他们……”夜雨说着,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个问题,梵音却平静地念着,“他们走了,很多年了……”

“我把你接回家的时候,你那样小。”夜雨摸着梵音的头发。

“我知道,我的记性很好,别看我小小的,却也记得他们的事,他们走了。”梵音的眼睛里闪烁着已经被封藏许多年的忧伤。夜雨点点头,没再多说。母女俩相依偎着,幸福而温存。

高中最后的一个假期结束了,梵音一行三人准备离开南阳市到距离八百多公里外的京平上大学,本想买飞机票的,可是谁知道上学高峰期机票那么紧俏,三个人最后只抢到了三张火车卧铺票,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京平。

夜雨本来为梵音大包小包准备了一堆行李,可临走前又反悔了

“小白,我本来给你准备了五个行李箱,可是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梵音在一边拼命点头,这样再好不过了。

“妈妈给你银行卡里存了钱,你到时候需要什么就买什么吧,省的大包小包的拿那么些东西把你累坏了。”

“累倒不怕,妈妈,就是东西太多了,我也用不到,万一再在车上弄丢了呢。”

“没错,那就先这样吧,就带四个行李箱吧。”听完妈妈的话,梵音的笑容瞬间僵固在脸上。

“妈——”梵音拉长音地哀鸣了一声。

“哎呀,喊我干吗!要不就让我陪你一起去,你自己选吧!”自从母女俩敞开心扉以后,夜雨就喜欢粘着梵音,一改往日的利落做派。

“妈!我这就把行李打包带走!你放心吧!我都照看好它们!比照看我自己还仔细!”

“我们一起送你去火车站,走吧!”夜雨说道,吆喝着家里的大大小小。梵音只感觉自己身上背着千斤重的蜜罐。

到了车站,夜雨没完没了的对梵音嘱咐着,说有个头疼脑热要第一时间告诉家里。

“一凡,”夜雨看见远处走来的崖雅开心地招呼道。高考的这段日子里,梵音与崖雅、天阔来往密切,夜雨自然认识了他们,只不过她只当他们是梵音的高中同学,“小白在这边,一凡可真棒,考上医学系了,真是厉害的丫头。”夜雨和一凡妈妈龙三三说着话,两个小姐妹站在一旁。

“小白,你的行李可真多。”崖雅对着梵音窃笑。

“呵呵。”梵音瞪了她一眼。

天阔最后一个到了火车站,夜雨和龙三三都忍不住叮嘱天阔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天阔在阿姨的谈话间倒是游刃有余,亲切熟络的很。

“妈,我们差不多该上车了,你们回去吧。”梵音说道。

“好吧,路上慢点啊。哎!等等!还有句话我得嘱咐你!”

“什么?”

“到了大学不许交男朋友!”夜雨严肃地说道,只见梵音的脸噌的一下由下到上红了个遍。

“妈,你……”梵音的话卡在喉咙上,崖雅和天阔兴奋地看着这对母女的对话。“这么多人,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梵音压着嗓子和母亲说道。

“你上次明明说不让我跟着是因为怕我妨碍你交男朋友。”夜雨也故意压低嗓门和梵音交头接耳道,样子十分滑稽。

“我那是……”梵音卡住了后半句话。

“随口一说?”夜雨激灵一下,瞪眼看着女儿。

“不是……我是认真的……”梵音咬着舌头回答了妈妈的话。

“一凡,天阔,你们两个帮我盯着点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告诉阿姨哦。”夜雨根本没听梵音废话,而是转头对着旁边偷笑的两个人说着。

“好的阿姨,您放心吧,我会看紧小白的。”崖雅自告奋勇道。

“妈!我不用他们两个看着!再说我,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他们两个小不点……”梵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她想表达的是她不是小孩子了,对面那两个才是,可是她要怎么说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交男朋友,而是不让你**男朋友,万一不是我喜欢的呢!对不对!”夜雨还振振有词。梵音已经要抓狂了,只觉心中万马奔腾,什么跟什么嘛,怎么就**男朋友了。

崖雅在旁边开心地乐地合不拢嘴,梵音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两个家伙看她的笑话了。

“你顺便也应该关照一下他们,妈!”

“谁?哦,他们两个啊,他们两个不用,人家两个就挺般配的。”夜雨张口就来。

“啊?妈,你什么意思?”梵音搭茬道。

“我说一凡和天阔本来就挺合适的呀,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不用他们家长再操心了啊。”

梵音在一旁大笑起来,崖雅忙手舞足蹈道,“阿姨,阿姨,我没有,我没有。”

“一凡,你和天阔已经在一起了吗?怎么没和妈妈说呢。”龙三三问着,话里到也不惊讶,只是略显仓促。

“我没有啊妈,我没有!我没有!我们就是朋友而已!”崖雅红着脸,忙摆手解释。天阔在一边自由自在地笑嘻嘻。

“你笑什么!”崖雅生气地看着天阔。

火车已经开始鸣笛了,几家人欢喜笑闹着与孩子们告了别。梵音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软卧车厢,每四个床铺一间屋子,环境很不错,还有独立推拉门,长途旅客的列车环境越来越优越了。梵音看着三个人的床铺,两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还有一个目前是空着的,没有人来。

“你想睡哪里?”梵音和天阔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崖雅。

崖雅目光落在天阔身上,小脸轰的一下又红了,刚才梵音妈妈的话一直在她心里乱绕,弄得她有些浮想联翩。天阔倒是个厚脸皮,从小就这样,看见崖雅慌乱的模样,他开心地笑着。梵音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游走了一遍,说道,

“我睡上面吧,你们两个睡下面。”

“我要睡上面!”崖雅跺脚赌气道,也不知道在和谁赌气。

“确定吗?”梵音又问了一遍。

“讨厌!”崖雅开始收拾自己的小提包,一屁股坐在左边的下铺上。梵音眨着眼睛看着她,顺势坐到了她对面的床铺上。

“讨厌!”崖雅看着梵音没和自己坐在一边,心里又小性子起来。

“啊?”梵音一脸懵圈。

天阔这时候帮崖雅把她的一个书包放在了上铺,顺带坐在了她的旁边。

“讨厌!”崖雅红着小脸,噌地站了起来,咣当一下把脑袋磕到了上铺床板上,疼得她瞬间蹦出了泪花花。天阔赶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头顶,给她按着揉着,说道,“干嘛呢,讨厌讨厌的,看,磕着自己了吧。”

“讨厌,”崖雅酸着鼻尖,哼哼道。

“好啦,讨厌讨厌,我给你揉揉啊,别动。”天阔温暖地对崖雅说着。梵音看着这两个人,笑容满面。

过了正午,列车在山中隧道穿梭着,马上要到下一个城市中转站,距离南阳市约两百公里外的金陵。金陵是南阳到京平中间最大的一个城市,列车在这里停靠的时间也最长,约莫要有一个小时,中途上车下车换乘的人很多。梵音他们也趁着换乘的时间好下车走走,再上车后就要等到明日一早到达首都京平了。

梵音下车闲逛着,崖雅想去礼品店看看,天阔陪着她。梵音独自一人走在来往的人群中,看着他们穿梭,她觉着很有意思,人再多,她也觉着是一个人清净。她用眼睛看着旅客游人们的穿着打扮,言谈话语,交杂相织,她理着千百条信息,游刃有余。瞳术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摄取需要的讯息,不再像以前一样无法阻挡繁杂的消息,眼镜可以彻底去掉了,梵音心里暗自高兴着。她走在轨道边,数着上下车厢的人数。

“夫妻、母女、朋友、姐妹、兄弟、父子,情侣、兄妹……”梵音心里默念着,推断出每个人的关系,好久没这样认真地看过人群了。高高低低的人从梵音身边走过,谁都没留下印记。

一个面容清俊、干净利落、身姿挺拔的男孩儿从梵音身后走来,她从列车窗的反影上看到的。他的身旁跟着一个漂亮的女生,高挑婀娜的身材,头顶约在男孩笔直高挺的鼻骨位置。两个人,一个行李箱,男孩推着,女孩背着一个淡粉色毛绒挎包,样式小巧可爱。梵音没再多看,情侣的事情她总不好一直盯着。

“哥哥,19号车厢在这里。”女孩对男孩说着,两人在梵音身后一寸的位置停下,梵音从玻璃反光中看见女孩在说话,声音娇柔。男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车厢号码,转身走了进去。

梵音继续往前走着,很快碰见了崖雅和天阔,“该上去了。”“嗯。”崖雅应着,手里拿着一本刚买的植物花鸟图鉴册。三个人转身走进了19号车厢。

“这一站上的人真多啊。”崖雅说道,她走在梵音身后,梵音没有应话。“是挺多的。”走在最后的天阔说道。

“小音,我买了几串葡萄,待会洗给你吃好不好。”

“哎,怎么停下了?”崖雅光顾着低头看自己手中塑料袋里的葡萄,一时没有止步,撞在了梵音后背上。

梵音对面来了一个男孩,利落挺拔的高挑身材,样貌俊朗,细碎温顺的短发挡住了他的额头,眉毛也挡住了些,若隐若现能看到一点。男孩看到对面走过来的梵音也停住了脚步,19号车厢,19节,两人分别站在这节卧铺房间的两边。男孩看着梵音,说道,

“你也是这节卧铺?”

“啊?”梵音一愣,她不认识这个男孩啊,可听他这话里像是见过一样。

“还是说你要过去?”男孩又追问了一句。

“哦,不,我们就在这节卧铺,不用过去了。”

男孩点了点头,让梵音先进去,温文有礼。梵音道了声谢谢,又往前走了一步,和男孩离得很近,她的身高只到男孩的下巴。转身,梵音走了进去,崖雅和天阔也跟着走了进去。

梵音坐在下面的卧铺上,崖雅和天阔还是坐在对面。“小音,等车开动了,过道上的人少了,我就去给你洗葡萄。”梵音笑着看着崖雅,没说话。她又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陌生男孩,他恰巧也正低着头看着她,他还没有走进来,四目相视,梵音对他笑了笑。

“哥,我在你隔壁,不是和你一间。”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天阔和崖雅也一同回过头去,三个人看向外面,那人正是梵音刚刚在站台上看到的女孩。他们两个和自己是一节车厢,梵音想了想。

男孩回过头,看着女孩道,“你的行李箱我都帮你放好了,这边的位置也满了,你先过去休息吧。”

“啊?”女孩有些不愿意,却也不好意思继续磨蹭男孩,只小声说了一句,“要是和哥哥一间就好了。”女孩低着头,有些失落,捏着自己的毛绒挎包,“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吗哥哥。”女孩不好意思的往梵音这间卧铺室里看了一下,当她看到梵音的时候愣住了,跟着轻轻闭了口气,可眼睛就是无法从梵音身上挪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头转向对面。只见崖雅和天阔也在看着她,她突然又低下头,贴着男孩站着。

梵音看了看门外的男孩,又看了看崖雅和天阔,开口说道:“我和你换吧。”她估计男孩是不好意思开口,反正她睡在哪里都无所谓,所以干脆成人之美吧,随即站了起来,门外的男孩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

“小音,我想和你睡在一起。”崖雅立刻站了起来,抓住了梵音的胳膊。“多大了,还和我睡在一起,再说我也没有和你睡在一起啊。”梵音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斜上方的上下铺说道。“天阔不是陪着你呢吗。”

“你过去吧,人家也是一起的。”门外的男孩对女孩道,眼睛却没有看她。而女孩的眼神里任谁看都是不情愿的。

“还是我和你换吧。”天阔站了起来,看着门外的男孩。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他过去吧,让梵音留下来陪崖雅比较好,天阔想着。“这是我的床铺。”他对男孩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崖雅已经和梵音坐到了一起,虽然她也不想让天阔走,不过崖雅毕竟也不是有那么多小性子的女孩,只是对着天阔吐了吐舌头。“我待会把葡萄给你拿过去。”

“真的不用我过去?”梵音难得调笑了一下天阔,天阔轻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啦,我先过去了啊。”

很快的,女孩把行李挪了过来,并和天阔道了谢,站在门外的男孩却没什么表示,只是等女孩都收拾好了他才进来坐在了梵音对面,刚刚天阔的床铺上。崖雅捏着梵音想和她说悄悄话,可是看见对面的一男一女,她突然又不想说了。随即翻弄着靠窗的桌子上刚刚买好的葡萄,准备去洗一下。

“哥,我去洗点水果。”

“小音,我去洗点水果。”女孩和崖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女孩在上铺略带诧异地看着下面的崖雅,然后对她笑了笑,崖雅则是扭过脸,没有搭理她,就是因为她天阔才去那边的,崖雅心里老大不乐意了。以前崖雅的性格就是认生的,旁人对她来说更是没什么相干,反正她只和自己喜欢的人说话。

“去吧。”男孩和梵音一个调门儿一个模子的同时说了出来。梵音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孩,脑袋稍微转了一圈,她在金陵没有认识的人,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她也完全不认识。崖雅和女孩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车厢里只剩下梵音和那个男孩。

梵音玩着手机,觉着没什么意思,于是想看看书,她和天阔都被哲学系入取了,说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人生修为。崖雅则是如愿以偿被临床医学系入取了。天阔和梵音都很佩服她这种甘于吃苦受累的精神。可是书都放在崖雅的背包里,背包在她斜对面的上铺,也就是现在那个男孩的上面。

梵音站了起来,准备去把书拿下来,男孩坐在卧铺的另一头,倒是不碍事。梵音踮起脚够了半天,发现自己个子有点矮,够不着,背包被崖雅放在太靠里的位置了。梵音心里抱怨道:放那么靠里干吗,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要帮忙吗?”

梵音回过头来,男孩已经站了起来,几乎高出她一个脑袋的身位,正低头看着她。前额细碎的头发倒是没有挡住他的眼睛,目光是个温和的人,鼻子又直又挺,看上去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看着梵音,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的,谢谢啊。”梵音也没客气,心里想着现在的年轻人还都挺有礼貌。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比身旁的小鬼们年长些。偶尔算算两世下来自己快四十了!随即一身鸡皮疙瘩,告诉自己,不是的不是的,之前的那十七年都是白活的。男孩把背包拿下来递给梵音,梵音抱着背包坐在床铺上随手翻腾着。

崖雅洗完水果回来,给天阔拿过去了一部分,其实一半都给他了,省得他自己在那边无聊,谁知人家早就呼呼大睡了。她和梵音窝在床铺上吃着东西,心里高兴极了。

“小音,你看得懂这些书吗?”

“看不懂。”随即两个人开心的大笑起来。对面的女孩也坐在下铺,和男孩一起,没再上去。

“小音,你说他俩是男女朋友吗?”崖雅挡着自己的脸,唇语道,没发出声音。她从小就喜欢这样和梵音说话,觉得这是她俩的小秘密,“是吧。”梵音倒是说出了声,崖雅很高兴,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别人看见梵音这样自言自语的一定觉得很奇怪。

“我也觉得是。”崖雅继续开心地这样说着,她觉得是在和梵音做游戏一样。“要不要我叫天阔过来?”梵音突然坏笑道。“讨厌!”崖雅说出了声。两个人就这样开心的闲聊了一路,他们猜对面的人大概觉得小音是个“有问题”的家伙,因为她看上去一直在自言自语。

晚上,检票的列车员过来清点人数。天阔也从隔壁走了进来。三个人挤在一个床铺上,倒也热络,梵音偶尔问问天阔哲学书上一些晦涩难懂的理论,天阔很乐意为她“翻译”着。梵音甚至想让崖雅研究一下天阔的脑子,为什么他什么都看得懂。对面的男孩女孩几乎没说过话,各自坐在一端。

“吵架啦?”崖雅兴致勃勃地问着梵音,没有出声。“可能是。”梵音也闲的无聊打趣着。“你说呢?”崖雅又对着天阔唇语,可是天阔没看懂,她就贴着天阔的耳朵问了一句。天阔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崖雅没了兴致再和他八卦,男孩儿对这种事就是无聊。

“天阔,莫小白,张一凡在吗?”列车员走了过来。

“在。”三个人齐声道,顺便把车票递给了列车员检查。

“凌野?”列车员继续问道。

“这里。”对面的男孩应了一声,也递上了自己的票。列车员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坐在对面的女孩出声叫住了列车员,她原本不是这个车厢的,怕错过检票。“这是我的票。”女孩递了过去,没有说出名字。“凌烟吗?”列车员看着票面的名字问了出来。“是的。”女孩乖巧地回答着。

“搞错了?”崖雅猛地回过头看着梵音,嘴巴长得大大,做着滑稽的表情。“是的。”梵音出声回答,表情皱皱,做了个鬼脸。“尴尬了。”崖雅笑嘻嘻地出了声。“你俩说什么呢?什么尴尬了?”天阔精神头来了,问道。“不告诉你。”崖雅转过头看着天阔,吐了吐舌头。

“凌野,凌野。”梵音只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什么报纸上一类的地方。

“哦!”崖雅突然大声呼了出来:“哦!哦!哦!是你啊!”她兴奋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对面的女孩看着崖雅这样激动,也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她。

“你认识啊?”梵音奇怪地问着崖雅,又看看男孩。

“认识啊,认识。哦,不不不,不认识。啊呀,凌野嘛,你不认识吗?”崖雅在梵音和男孩之间看来看去。

“不认识。”梵音说道。

“啊呀,咱们省的状元啊,报纸上不都登出来了吗?再说学校网站上也有放榜啊,你没看吗?”崖雅对学习优秀的人从来都是崇拜的,到哪里都一样。梵音给崖雅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矜持些,毕竟他们还不认识对面的同学,何况在梵音眼里,这世上没有比天阔更聪明的人,他是全省的第二名,可他答题的速度却只用了别人的四分之一。所以即便是什么全省状元全国状元的,在梵音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一直想知道比天阔还聪明的人是谁。”崖雅说道,梵音隔着崖雅看向天阔,心想也就是天阔心大不在意这些,不然听崖雅这样没心没肺的话,真是容易不高兴。于是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崖雅。崖雅其实想和对面的同学聊聊天,可是她发现她不怎么会和陌生人说话,于是把自己干在了一边,她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天阔,寻求帮助。

“你好,我叫天阔,我们应该是大学同学。”天阔主动开了口对男孩说道。

“你好,我叫凌野。”

“真的是你吗?咱们是同学?”崖雅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和陌生人说话,反正有天阔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担心。

“翰林大学吗?”男孩问道。崖雅点点头。“是的。”男孩也对崖雅笑了笑。“那你们是朋友吗?”崖雅今天似乎饶有兴致,看着坐在凌野旁边的女孩,问他道。

“她是我妹妹凌烟。”凌野解释道。“这样啊,那我们刚才弄错了,我们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崖雅若无其事地说着,梵音心里充满了巴拉巴拉声,心想这个丫头就是这样,说话没个大脑,自己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也不管人家对方爱不爱听。凌烟听到这里,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倒是笑得甜蜜。

“你们?”男孩反问道。“我和我朋友都猜错了。”崖雅大方地指着一旁不搭话的梵音,梵音登时汗流浃背,心里只骂崖雅,这个多嘴的丫头,和天阔时间久了话也多。她抱歉地看着男孩说道,“不好意思啊。”并报以生疏的微笑,想显得不那么尴尬。男孩没接话,眼中却划过一丝厌恶。梵音心里立马不高兴起来,想着:“这个男孩怎么这样,没礼貌的家伙!”

“你们一起来上学吗?”天阔问道。

“是的。”凌野顿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天阔,回答着。

“你和你妹妹一起考上大学了吗?”崖雅说。

“是的。”凌野继续道。

“你和你妹妹是双胞胎吗?”崖雅说。

“什么?”男孩显然没明白崖雅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我说你和你妹妹是双胞胎吗?”

“不是。”

“我以为你俩是异卵龙凤双胞胎呢,因为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语气里竟然是满满的失望,梵音回头看着崖雅,不明白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呢,看医学书是不是看傻了。男孩突然笑了,一路上也没见他说话或者干什么,崖雅也对他笑了笑。梵音想着,这丫头一定是吃错药了,没见她对天阔以外的男生这样友好过。

“咳咳。”梵音在一边清了清嗓子,提醒崖雅,天阔还在旁边呢,你多少收敛一下。显然上车前妈妈的话一语点醒了梵音,她还真是稍微认真想了一下的,崖雅和天阔关系是不错,以前她没留意过这些。

“小音你渴啦,桌子上有水。”崖雅习惯性关心梵音道。梵音一赌气,不去理她了。“笨脑子”,她自己心里想着。男孩看了看梵音,她已经扭脸去角落看书了。

崖雅、天阔、凌野三个人简单地聊着天,话语间三人得知凌烟是比凌野小一岁的妹妹,兄妹两人一起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并且都考上了翰林大学。梵音倒没什么兴致和他们说话,对面的女生凌烟偶尔和大家说笑两句,时不时望向自己的哥哥,看的出她很喜欢自己的哥哥。想来也是,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保驾护航,哪个妹妹会不开心骄傲呢。现在更得知对面三人都是自己的同校,又知道哥哥的名字,心里更是高兴呢。

天色暗了,梵音觉着有些犯困,身上也觉着有些疲倦。天阔回到了隔壁。列车也差不多要熄灯了,有些旅客熙熙攘攘地开始洗漱。

“哥哥,我想去洗洗脸,你要去吗?”凌烟温柔地和哥哥说着话。

“你先去吧。”凌野回答着,语气有些冷漠。

“那我先去了。”一晚上过去了,凌烟第一次从哥哥的床铺上站起来。来到对面梵音的上铺找自己洗漱的东西。她身形高挑,腰肢纤细,皮肤白皙,穿着乳白色的小短裙,微微垫脚就能够到上铺的书包。这时候崖雅也爬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翻弄洗漱的东西。

“哥,能帮我拿一下书包吗?我够不到。”凌烟说着。

梵音侧身躺在**,脸冲着外面,想借点光看看书。男孩稍有停顿,随后站了起来,走到妹妹身边。两个修长的人妥妥地挡住了梵音的光线。她把书从自己脸上拿开,看着两兄妹,她只能看见人家脖子。

这时,梵音看见对面上铺的崖雅在对她比手画脚,嘴里念着“她妹妹在和哥哥撒娇,好肉麻。他妹妹明明那么高,怎么可能够不到,那身材都可以去当模特了。”

“就你眼尖,小矮子。”梵音乐嘻嘻地看着上铺的崖雅,张着小嘴说着,没敢出声,可小矮子这句话崖雅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她们两个身高差不多,崖雅鼓起小脸,不认输道:“彼此彼此。”随即两个人脸上都笑出花来。“我就没这么个好哥哥可以撒娇。”崖雅继续道,准备从上铺下来,“你有天阔呀。”梵音赶紧补上一句。

“讨厌!”崖雅红着脸对梵音说出了声。梵音赶紧用书盖住了脸,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就是喜欢逗趣这个脸皮薄的小丫头。等她把书从脸上拿开,崖雅已经走出了车厢。她一抬头,男孩正巧低头看着她,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把目光移开了。凌烟拿到了东西,也准备出去,不过她又和哥哥说了几句话,好像在书包里面找着什么东西,耽误了一会儿。她问男孩要不要先去,男孩说不用。

此时车厢里就剩下梵音和凌野。本来侧躺着的梵音坐了起来,面对陌生男孩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想等熄灯再休息吧。

“你也是哲学系吗?”男孩主动开口对梵音说了话。

“是的,我和天阔都是,你呢?”

“我也是。”

梵音点点头,“你妹妹呢?”

“也是。”一晚上两人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成绩那么好怎么选了哲学系呢?”

“可能懒得再学其他了吧,看看书挺好。”

梵音突然对他有了好感,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梵音冲他友好地笑了,说着:“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吗?”凌野也对梵音这样笑着。虽然一整晚梵音都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梵音的余光还是记得告诉她,这个男孩一整晚好像都没有这样笑过,对自己的妹妹也是如此。

突然梵音的心底划过一丝酸涩,她想北冥了。眼前这个男孩和北冥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也可能是太陌生的缘故,让梵音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想念北冥了。她突然觉着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想着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可笑的,她开始莫名地跟自己生气,表情也淡了下去,没再说话。

梵音不想在这车厢里再待下去了,她不想和这个陌生男孩独处,眼前反反复复都是北冥的影子,灯光晃得她有些烦闷。她噌的一下站起来,谁料对面的男孩也同时站了起来,在这狭窄的车厢里两人贴近,容不下一拳。她微低的头刚好到男孩的胸口。等她刚想皱起眉头时,车厢里的灯熄了。

方才焦躁的情绪随着黑暗的到来,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沉地呼吸着。对面的男孩也一动没动,怕是惊扰到她。梵音闭着眼,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还没有松开,男孩身上淡淡的味道夹杂着水洗过的清白味道,她不像刚刚那样反感了。梵音不自觉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背已经碰到了男孩的胸口,她没在意。

“刷啦!”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光打了进来,凌烟走了进来,借着过道的光,凌烟看清了车厢里站着的两个人,那样靠近。她待在原地,半天才出了声:“哥?”

凌野没有理她,只是一心低着头看着身前的梵音。凌烟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本来已经拧干了,现在泛白的指缝里又渗了些水出来。

“小音?怎么了?”崖雅站在凌烟背后,刚刚洗漱回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梵音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知道崖雅回来了,她的灵力在这次旅途中不知不觉快速提升。

梵音猛然转身,走出房间,没等凌烟回神,她已越过她去,来到崖雅身边,顺手拿走了崖雅的毛巾,往洗漱间走去。门外的两个女孩愣在那里,他们根本没有看见梵音的动作,任凭她消失在这里。凌烟更是惊得松开了手中的毛巾,眼睛一转不转。

梵音一个人在水池边站了很久,洗了把脸,觉着有些乏了,灵力的增长让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她准备回去休息,明天问问天阔是否也有这种感觉。打开车厢门,凌野没有躺在床铺上,梵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妹妹的床铺,凌烟倒是一个人在玩着手机。她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人家是兄妹,想什么呢!随即走进车厢,在轻轻关上厢门的那一刻,她停了下来,留了一道缝隙。

凌野站在车厢的另一头,看着梵音刚刚使劲敲了自己的脑袋,本来一脸严肃,突然笑了出来。等他来到车厢门口,看到那条细缝,心里瞬间有了暖意,眼神温柔一**,轻轻走了进去。

不多时,几人都安静的睡下了,临合眼前凌野轻轻地看向梵音,见她呼吸深沉自己方才合眼。

梵音在梦里,再次回到了东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