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做梦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余希被季谨序猛地往后推开,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视野中迅速掉下来了一个黑色的东西,砸在了季谨序的头上。

本就风吹日晒了好久的塑料花盆承受不住撞击碎裂开来,泥土碎裂开来,落了余希一身。

季谨序的目光有点涣散,站不稳地跪下身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余希的肩膀。

余希已经被吓蒙了,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剧烈跳动的声音,呆呆地任由季谨序软倒在自己的身上。

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耳边一片嗡鸣声。

蒋毅听到那声巨响立刻转身回来,就看到季谨序一身土地靠在余希的身上,血已经沾湿了头发,顺着后颈的线条往下流。

“余希!”蒋毅半蹲下来,先轻轻拍拍余希的脸颊。

余希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他、他……”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眼眶里盛不住泪地往下掉。

是后怕也是害怕的眼泪。

尽管她和季谨序之间的旧怨深重,但如果不是季谨序,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她做不到一点都不动容。

“我现在送他去医院。”蒋毅利落地把季谨序抱起来,转头示意余希跟上。

余希走出一步,抬起头看向刚才花盆落下来的地方。

这个小区在厨房的窗外有一块凸出去的小平台,有些人家会放一些小盆栽。

而余希一仰起头,就看到四楼似乎有个人迅速把头收回去把窗户关上了。

余希心里一定,连忙跟上蒋毅的步伐。

而正要上车的陈玥看到被蒋毅抱着的季谨序,一咬牙,放弃了她好不容易抢到的位置,跟着余希上了他们的车。

孟爷爷见状,连忙说:“你们正好五个人去医院吧,我坐玥玥他们的车。”

不等陈博他们说话,孟爷爷几步赶上了陈玥。

季谨序已经陷入了昏迷,蒋毅把他放在后座,余希坐在他旁边,车门还没关上,就又被陈玥拉开来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陈玥说。

余希现在也不想和陈玥较劲,点头说:“上来。”

陈玥刚上车,孟爷爷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来的时候分了四批人,离开的时候却只坐了两辆车。

蒋毅之前特地熟悉过Z市他们常去的地方周围的地图,现在也不需要导航,直接往最近的医院开。

他开在前面,陈博就在后面跟着他们。

后座上昏迷中的季谨序正靠在余希的身上。

和楼鹤身上带着的淡淡的檀香味不同,季谨序的身上是雪松香调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但此刻这香味已经被泥土的土腥味和鲜血的铁锈味给完全遮盖住了。

余希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世她曾无数次和季谨序亲密无间的紧紧拥抱,但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没有防备和季谨序相处。

透过后视镜看到余希神情的蒋毅心里微微一沉,把油门又往下踩了一点。

季谨序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梦中。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几个月前的B市音乐学院的毕业汇演上。

他依旧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旁边是音乐学院的校长,但这次他在台上看到了穿着礼服、肩上架着小提琴的余希。

他像是当事人又像是旁观者,他看到自己让秘书去给余希递名片。

和现在见到他就恨不得退避三舍的余希不一样,梦中的她羞怯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坐在餐桌的对面和他共进午餐。

梦中的他也隐瞒了自己已婚的身份,热烈地追求着刚走出校门的女孩。

几个月之后,余希终于被他打动,住进了他的别墅里。

他们在别墅里到处留下荒唐的痕迹,他不吝啬于将自己的好感宣之于口,再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余希说爱他。

这样美好的时光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他向他名义上的妻子提出了离婚,而拒绝离婚的温情找到了余希,甚至找到了余希的父母,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谎言堆砌起来的城堡在一夜之间垮塌成一片废墟,他不愿意放余希离开,而温情也不愿意放过他。

理所当然的,他们三个人开始互相折磨。

温情的父母宁愿让温氏破产也要维护他们的女儿,而季谨序已经厌烦了温情无休止的纠缠。

他这个野心家不客气地瓦解了温氏,逼迫一无所有的温情签下离婚协议。

但这已经太迟了,余希对他的爱意也在一句句谎言和外人鄙夷的目光中消磨殆尽,他拼命地想要挽回,结果却是在将余希越推越远。

而这一切都在余希和温情一起被他的一个丧心病狂的仇家绑架之后宣告终结。

他在接到绑匪的电话后第一时间选择报警的同时也准备了赎金,但警方说绑匪是来寻仇的,极有可能会在收到赎金后依旧选择撕票。

季谨序在内心的极度煎熬中选择听取了警方的建议。

绑匪选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强攻几乎不可能,绑匪也拒绝谈判,唯一能够提供狙击视野的窗口只有顶端一处小通风扇。

而这处通风扇正好能看到余希。

他们让季谨序在绑匪来电时选择赎温情,这样没有热武器的绑匪一定会走进狙击视野。

季谨序照做了。

但是那枚子弹,卡壳了。

绑匪被成功击杀,但余希已经死了。

季谨序看到梦中的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一步步走进那间布满灰尘的仓库,跪下来沉默地将已经失去呼吸的余希抱进怀里。

这个梦真实的他仿佛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在一点点地失去温度。

最后变得冰冷而僵硬。

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他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一样,能感觉到无法言语的痛苦和绝望。

一片黑暗将他彻底笼罩,在这片黑暗中,他不断地下坠、下坠。

直到他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说话的人,眼角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下一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