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伤
“我们和离吧。”避开她的眼神,谢衍从暗格拿出纸笔来,“以齐盛如今的权势,洛京权贵任你选择,不必非要跟着我这个病秧子。”
选他个球!
她好不容易救他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
急得喉咙冒火,叶江沅赶紧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刚沏好的热茶,烫得她舌头发疼,心口发苦。
她伸手就想抓住谢衍的袍袖,却被对方避开了。
“是因为我义父吗?他害你进了死牢,你就讨厌我了是不是?”
“……”
马车平稳,谢衍笔墨未停,也没有回答她。
伸出去的手玄在半空,叶江沅觉得自己猜对了,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该死的,谢衍这人怎么能这样迁怒她?
害他的人是齐盛,又不是她,为什么要她承担怒火?
她前脚跟他和离,后脚她就要被叶家卖了。
还洛京权贵,能选个鸡毛掸子,她都谢天谢地了!
至于齐盛。
被赶出了谢家,没有了用处,她那位督主义父,肯定就不会再管她。
前世便是如此,这一世哪会例外?
虽说她有些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不用说她已经把叶家得罪了个彻底,被送回叶家,就是羊入虎口。
叶家的老阴登,花招多了去了,就算她日防夜防,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想到前世的自己浑身烂肉,横尸街角,腹中一团飞蝇作巢,叶江沅如坠冰窟,浑身发凉。
眼见谢衍准备充分,将和离书递到她眼前。
白纸上黑字清雅端正,恰似黑白无常奸笑,劝她在自己的死亡证明上签字画押。
又气又急,叶江沅心酸不已,豆大的泪珠爬过脸颊,洇湿一片清正墨迹。
恩将仇报,谢衍这个狗东西,简直是蛇蝎心肠!
“……”
向来只见她跋扈霸道,也知她惯会撒娇卖巧,哭得如此失态,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的泪珠砸在他心上,密密麻麻的疼。
谢衍正要出声,冷不防脸上挨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亮,息兰吓了一跳。
她手一抖,茶壶应声坠地,茶水洒了半节舆辇。
巴掌大小的冰裂纹碎青瓷,落在叶江沅裙边。
鞋尖一挑,瓷片跳上她手心,抵在谢衍玉白长颈之上,边缘处是两抹浅淡的红。
“谢行之,你这个王八蛋!老娘要跟你同归于尽!”
“若是你能消气,那便动手吧。”闭了眸子,谢衍浑不在意。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成功惹毛了叶江沅,“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谢衍,你太小看我了!”
她的手腕略微用力,瓷片划开皮肉,血色嫣红,淌进皎白领口,污了颜色。
眼见事态升级,息兰花容失色,连忙跪倒在地,“请少夫人息怒,饶过世子这一回吧。”
若是谢衍有个闪失,谢夫人定然不会放过她。
发卖还是杖杀,她不敢想。
她们这些奴婢,命不值钱,半点不由己。
心中害怕,息兰头磕得砰砰响,她生的白,额头处很快便青紫一片,好不可怜。
碎瓷片铺了一地,息兰的膝盖渗出血迹,被茶水打湿,浮于鲜绿的茶梗之上,红得刺眼。
将瓷片一扔,叶江沅拎着她的衣服,把她提溜起来,按在座位上,替她清理伤口。
“跪什么跪?没看到地上都是碎瓷片吗?你这膝盖骨不要就捐给我,我拿去练飞镖。”
冷静下来后,叶江沅恨恨瞪了谢衍一眼,后者依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脖颈上的创口在涓涓流着血。
活该。
擦了把脸,理了理耳边的乱发,叶江沅探头出去,“开叔,先别回府。去药房看大夫,有人伤着了。”
“是,夫人。”
隐约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谢开直觉是自家世子出了事。
马车跑得飞快,溅起一片尘土,说是在横行街市,也不为过。
因着车身上印着的谢家家徽,路人纷纷避让,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不过半盏茶的时候,马车便到了百草堂外。
打横抱起息兰,叶江沅下了马车,直奔雕花木门而去。
“世子,您伤到哪里了?碍不碍事?老奴扶您下车吧。”站在轿子旁,谢开神色焦急,对着里面的人低喊道。
“扶什么扶?蹭破了点油皮,还要人扶?娇弱成这样,干脆回家绣花算了,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把谢衍划伤了,她心中略有歉意。
但这人过河拆桥,实在是让她心气难消,憋着难受,索性一股脑全发泄出来。
“少夫人,世子他是您的夫君。您不能这么说他,太失礼了。”
脚离了地,息兰有些害怕,紧紧抓着叶江沅,还不忘提醒她,注意妇德妇容。
平时两人也是如此吵闹,世子更是不止一次提过和离,却从不见少夫人像今日这样,下重手伤了世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虽然困惑,但息兰还记得谢夫人安排给自己的使命,规劝叶江沅,“您对世子这样不好,他生您的气也是应该的。女子应温良淑德,少夫人不可再如此了。”
跟大夫要了金疮药和白纱布,叶江沅带她去隔间上药。
“吃里扒外的丫头,你到底哪头的?”
“奴婢是公理那头的。”
“行,那你让公理抱你吧,我这就把你扔出去。”
“啊!夫人!”
抱紧她的脖子,息兰吓得眼泪汪汪,却依旧坚持,“少夫人得向世子赔不是。”
看在她是伤员的份上,叶江沅忍了,“我先帮你治伤,再跟他道歉行不行?”
息兰神色慌张,“夫人千金贵体,怎么能帮奴婢涂药?奴婢自己来就是了。”
“再多说一句,就扔了你。”
“......”
回到马车上,息兰拽她衣摆,示意她说话。
瞪她一眼,叶江沅不情不愿,按她教的开口道:“妾身知错了,请夫君原谅。”
故意恶心谢衍,她阴阳怪气,话虽然是说给他听的,脸却对着座位上的小金猪。
上个药的工夫,还去买个猪回来,影射谁呢?
抱怨归抱怨,但谁会拒绝一个戴着铃铛的黄金小猪呢?
多招财啊。
抱着小金猪,叶江沅气消了不少,凑近他,“谢行之,咱们暂且不和离行不行?”
她的确会离开谢衍,但不是现在。
先不说虎视眈眈的叶家,就冲她一穷二白的财政状况,她也不能走。
她的嫁妆是齐盛给的,十里红妆。
一半被叶家人贪了,另一半贴给了那个死鬼弟弟,让他拿去赌博,养肥了洛京大大小小的赌场,不下几十家。
现如今,库房绝大部分的箱子里,只剩些不值钱的锡块压着。
上次去找谢衍前,翠缕和红绡帮她装扮。差一点就被她们发现,她一个堂堂的世子夫人,首饰匣子里都是些鎏金包铜的便宜货,只有寥寥几件拿得出去的簪环,轮换着戴。
还好那天,她穿的不是什么正经衣服,散着头发也情有可原,这才将这事瞒了过去。
否则这事传出去,自己这脸面可往哪儿搁?
以前的叶江沅可以不在意,但现在的叶江沅最要面子,就是接受不了。
好歹得等她发了财,再踹了谢衍也不迟。
对!
要和离也是她提,他凭什么先她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