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才不是肉团

大概是紧张过度之后,疲惫感缓缓袭来,稚景果然没撑过半个时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稚殊找来毯子,给稚景盖上,然后走向床榻上的小肉团,再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稚景吩咐过,一定要时刻注意她有没有发热,倘若发热了,必须即刻降温。

额头还是温凉的,稚殊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转身要走,却听见她低低地哼了一声。

再看向她,眉间已是紧皱着,肉乎乎的脸也皱着,似乎很辛苦的样子。

“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住开口问了句。

但,**的小肉团哪里会回答。

看着她那样辛苦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稚殊兀然就想起了初见,想起她方才借机拿着树枝敲打自己屁股的瞬间。

以及,她张狂的笑容。

唇角无意识地微微上翘,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转瞬,又想起什么似的,手猛地一缩,心中喘一口气,迟疑间,食指指腹贴在她的眉间,像是逗猫一般,轻轻地扫了扫。

也许是感受到了安抚,楼零予眉间渐渐舒展开来,神情也逐渐放松。

真是神奇,就跟刚出生的小乳猫一样。

稚殊想着,又轻轻地扫了一会儿,一边低声呢喃:“快醒过来吧,不然……不然我就吃掉你的桃子了。”

说话时,他期待着小肉团有所反应,但还是落空了。

有些失落,他给她掖好被子,又重新坐到了一旁,翻起书籍。

这书一翻就到了天亮。

稚景迷迷糊糊醒来,第一时间便朝着楼零予过去,仔细查看起她的状态。

稚殊合上书,不等他比手语发问,便边揉着眉心边道:“一直没醒过来。”

闻言,稚景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床榻上的小肉团整张脸突然皱成一团,稚景尚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就从楼零予口中喷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

稚景一愣,霎时慌张起来。

原本已有些倦意的稚殊也在顷刻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他从床尾跃下,凑近上前。

稚景沉默着给楼零予把脉,随后慌慌张张奔向一旁的药柜,翻箱倒柜地找起某样东西。

稚殊满腹疑问,但又心知问了稚景也没办法回答,只能凝眉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楼零予的情况。

没一会儿,稚景终于找到了一颗黑色的丸子,直接塞到楼零予口中。

紧接着,他重新给她换下身上染血的绷带,稚殊心领神会,忙端来热水与毛巾,给他打下手。

这一顿忙活过去,天也完全亮了。

见稚景终于松下一口气,稚殊才问:“刚才怎么了?小肉团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稚景点点头,眼中不知不觉地噙着泪:“刚才……差一点,差一点就让阎王带走了她。”

他们兄弟六人,个个都是不轻易落泪的男子汉,尽管这个三哥性子最温润,但也是从未落下过一滴眼泪。

如今,他眼中氤氲迷离。

稚殊记得,他这副模样,只有在当年他的妻子生产时,命悬一线,差些就被阎王带走,他才有过。

稚景却未曾察觉自己的失态似的,继续比划着手语。

“昨夜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医术如此不堪一击。”

“没想到,今日又是一场生死博弈,幸好也只是虚惊一场。”

“桃桃她……她太小了,那一剑插得很深,几乎伤到了心脏。若是再深一点点,我怕是无能为力。”

“昨夜之后,我就想着,若是我的医术能再厉害一些就好了。”

“平日里,桃桃总说我厉害,但原来,我不过如此。”

“如今能让她活着,也许只是侥幸而已。”

“六弟,我真的很害怕……”

他没说害怕什么,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楼零予身上。

稚殊一眼便明白,深呼吸落罢,他轻轻地拍了拍稚景的肩膀,安慰道:“三哥,桃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否则,早在三年前,她便随着河水落入大海之中。”

“她是有福气的人,试问这世上能有多少女娃像她这般,从弃婴变成皇家团宠的?”

“还有,三哥你是临琅国第一神医,你从来不会妄自菲薄的,若是这小肉团知道你因为她而怀疑自己的医术,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似乎是他的话起到了安慰作用,稚景轻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伸手摸了摸楼零予的面颊,心中呢喃道:快快醒吧,不然三皇叔以后就再也不敢以神医自居了。

稚殊听不见他内心的对白,只觉得他在对楼零予说话。

见状,他像是有样学样,也握了握那肉乎乎的小手,在内心说:你还记得,是我捡你回来的吧?你都还未报答我,所以,你可得保住你的小命,好好长大,以后好好报答我,知道吗?

神奇的是,他的手刚离开楼零予的面颊,她的眼皮便轻微地动了动。

两人都没有错过这一瞬,各自屏住呼吸,凝神看着那小家伙,眼眸中不自觉地充盈着期待。

下一秒,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三哥,她醒了!”

稚殊激动的同时,也在提醒因激动而呆滞的稚景。

稚景这才回过神,先是把脉,再慌慌张张拿来药粉,给她喂上。

片刻之后,楼零予才像是缓过气来似的,眼睛渐渐有了光,面色也渐渐好转起来。

眼珠子转了转,目光从稚殊身上飘过,最终落在了稚景身上。

“三皇叔……”她努力地扯着嘴角,有气无力道,“是你……救了……桃桃呀,谢谢……你。”

“不客气。”稚景比划着,“是咱们桃桃厉害,打赢了阎王。”

见她笑得灿然,与稚景亲密无间的样子,稚殊微微蹙眉,心中无意识地念叨:这小肉团,是看不见我吗?

心正想着,楼零予的目光却忽然瞥了过来,面上微微带着愠气,有气无力道:“六……皇叔……我……我才……才不是……肉团!”

“我……我也……没有……眼瞎!”

稚殊懵了:我刚刚是不小心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