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件衣裳罢,我来赔

“姜夙!”

裴星肆声线冷凝,声音如羽毛一般轻,却如凝霜。

蓄力,抬膝,猛击。

三个简短有力的动作,一气呵成。

“唔嗯——”

姜夙那张脸忽然顿在半空,尽是痛苦之色。

他闷哼一声,双膝立刻软了下去,两手捂着身下某处,缓缓跪倒在地上。

他脸色涨红如猪肝红,额角冷汗涔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想必少将军已经忘了那十二刀的苦楚,还敢来招惹我。”

这一击,应当正中靶心。

裴星肆唇角勾笑,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夙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恢复原有色彩,而裴星肆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他扶着回廊的柱子站起,两个小腿肚还忍不住打摆子。

裴星肆...

裴星肆!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还说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信!

爵位也好,称王也罢,他想得到的,哪怕忍辱负重,也一定要得到。

等到那一天,他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个瞧不起他的女人,让她生不如死!

...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

不咬人光恶心人。

见着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裴星肆自然没了闲情雅致继续研究园子的精妙所在,只得原路返回。

宴席热闹异常,十几名胡姬正跳到热烈处,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趁无人注意,裴星肆不动声色的坐回席位,却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她抬头瞧了一眼,是禾雀。

禾雀与她对视的瞬间,立刻又换上笑脸,仿佛刚才那道怨毒的眼神不存在一般。

她身为西岐郡主,身份尊贵,见多识广,自是知道,要快速在各大世家面前立足,必须趁着宴会的机会融入,笼络人心。

加上她擅饮酒,一张嘴能说会道,很快哄得对面一群人欢心。

几番推杯换盏后,禾雀便端着酒杯,朝裴星肆走来。

快到裴星肆面前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禾雀脚下一绊,手中酒杯径直朝裴星肆甩了出去。

蒋云依惊呼一声,赶紧伸手要替裴星肆挡下,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裴星肆胸前的衣服被酒液浸湿了一大片。

几滴深紫色酒液溅在了宝石发簪上,显得晶莹剔透。

身旁伺候的婢女反应过来,连忙递上帕子。

蒋云依接过,一边擦拭,一边厉声责问,

“禾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禾雀站在原地,满脸惊慌,语气十分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裴小姐,你没事吧?”

见她这副作态,蒋云依眼神骤冷。

没想到堂堂郡主,也会使这种下作的小手段!?

在皇家宴会这样重要的场合,仪态不端,衣衫不洁,是极度没有礼数的,是对宴会主人的不尊重。

蒋云依擦拭许久,那深紫色酒液染进丝缎,根本擦不掉。

精心给女儿挑选的衣服就这么毁了,蒋云依心中蓄满了火气。

禾雀却不知收敛,还杵在一旁,故作柔弱道,

“裴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赔裴小姐一身裙子便是。”

她声音大了些,不少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对面一身着藏青袍子的男子爽朗一笑,朝蒋云依安慰道,

“不过是一点小情况,裴夫人何必大动肝火呢?”

他是兵部侍郎家的长子,程澈。

姜家与程家,早就在暗处有些合作。

现下姜夙不知身在何处,禾郡主又被人发难,他自然是要出来说上两句,权当卖姜家一个薄面。

程澈神情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显得蒋云依小题大做。

禾雀不傻,当即装作被蒋云依吓着一般,咬着嘴唇退后半步,眼睛里迅速漫上一片红。

“对不起...是我不好,冲撞了裴小姐,裴夫人也是关心裴小姐,说话重了些,大家不要说了...”

这番话绵里藏针,她孤立无援的模样立刻激起一群男人的保护欲。

“是啊,不过是一件裙子罢了,裴夫人就不要太为难禾郡主了。”

“禾郡主也是不小心,何况郡主已经道歉了。”

只要是男人,打心底都会喜欢这样柔弱的女子。

禾雀恰好是拿捏了这一点,引导众人的矛头指向裴夫人。

即便这件事并不能让裴家损失什么,但裴家不饶人的事实,很快就会传遍各大世家。

这样的大世家,最是注重名声,到时人人皆知,裴家肚量小,恃才傲物,刁难一届弱女子,想必也是够裴家喝上一壶。

裴泽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对禾雀的厌恶深了几分。

他看向程澈,折扇敲在掌心。

“我怎不知程公子也变成护花使者了?这样,我现在过去,浇你一身酒,你可还高兴?

我母亲和小妹还未说什么,你便认定她们抓着禾郡主不放,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些。

再说,这是小姐之间的事,你一个男人怎的也来插上一腿?”

言罢,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那些替禾郡主说话的人。

裴家老二,果真如传言所说,武艺不精,但一张嘴巧舌如簧,甚是毒辣。

这分明是说程澈是个娘炮,

不止,

他在说那些男人都是好管闲事的娘炮。

程澈闻言,立刻瞪大双眼,怒气在脸上一览无遗。

“裴二公子,我只是不愿见宴会上诸位有误会,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裴泽月挑眉,手中折扇不紧不慢的敲着。

程澈越是生气,他反倒愈发气定神闲。

“哦?巧了不是,在下也不愿看见有误会,这样吧,既然程公子原意为禾郡主出头,那我家小妹的这身衣裳,程公子不如代为赔偿?”

闻言,禾雀连连摇头拒绝。

“是我不小心弄脏了裴小姐的裙子,她要生气也是应该的,这条裙子,还是我来赔吧?”

不过是一条破裙子,能值几个钱?

她手上的钱,可是多到这些人无法想象。

可程澈像是和裴泽月杠上了一般,长袖一挥,冷笑道,

“行啊,一件衣裳,多少钱,我替禾郡主赔了便是,

裴家也大度些,不要盯着一个姑娘家发难。”

两边谁都不让着谁,淡淡的硝烟味在程澈与裴泽月之间弥漫开。

不仅因为家族立场,他与裴泽月的矛盾,很久之前便有了。

譬如在烟京的公子排名上,原本两人不分伯仲,

直到年初的上元佳节,无论在诗词歌赋,还是棋艺较量上,裴泽月竟能处处压他一头。

从此程公子的名气,在烟京的小姐圈子里,便大不如裴家二公子了。

关键这裴泽月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风流无比的模样。

程澈自然心生怨怼。

两人之间似有看不见的刀剑交锋。

就在这时,看戏的苏荻忽然笑出了声。

苏荻挥挥手,让众舞姬退下。

他慵懒的靠在檀木椅上,眼中透着邪佞,感叹道,

“哎,为了禾郡主,兵部侍郎家竟要倾家**产,程公子,真是比少将军还要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