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物篇 第一节 “豪门一哥”西门庆5

第十六节“人穷志短”话帮闲

上期节目中,我们分析了应伯爵这个人物,这像个中介,买卖双方通过他的确可以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在中间吃了不少回扣,又让买卖双方都承受了不同的损失。

这种在古代叫做“帮闲”的角色,自然也很辛苦,应伯爵跟在西门庆后面混吃混喝,恰好也证明了他生存的不容易。

这样的人物,咱们说了除了脑子好、会说话外,还得不要脸。

什么是不要脸,就是放弃尊严,帮闲跟中介一样,买卖双方离不了他们,同时又很讨厌他们;帮闲更离不开买卖双方,所以一面是帮闲拿高额回扣,一面是受着夹板儿气。

但是,跟老挨打,会变得皮糙肉厚一样,放弃尊严的人,也会变得厚颜无耻。

应伯爵是紧紧跟随西门庆的,西门庆经常光顾妓院,也少不了应伯爵的身影。

问题是西门庆是妓院的金主,妓院的女人哪个能不把金主照顾好,但应伯爵仅仅是西门庆的跟班,如果不照顾,怕得罪西门庆,照顾吧,以应伯爵那种揍性,妓女们又免不了被揩油,占个便宜。

所以,妓女们对应伯爵虽然讨厌,又必须接待。

不过,妓女们久经风月,比一般良家妇女是要有手段的,妓女们总会逮着机会治治应伯爵。

一次,西门庆让应伯爵给妓女郑爱月递酒,郑爱月偏偏不接,并说应伯爵如果跪下,让她抽两巴掌,她就接。

如果是个正常男人,受到女人还是个妓女这样侮辱,多半会拒绝。

这应伯爵反倒二话不说就下跪,郑爱月狠狠扇了他两耳光,应伯爵还连声说:“再不敢伤犯月姨了。”

你看,郑爱月正受着西门庆的宠爱,应伯爵是不能得罪西门庆的,所以这样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让西门庆高兴,果然是人穷志短。

关于应伯爵的下跪,还不止一处。

西门庆曾经大闹妓院,彻底冷落了另外一个妓女李桂姐,李家妓院的老鸨不能丢掉西门庆这个大主顾,所以就给应伯爵和谢希大送礼,帮忙说情。

应伯爵呢,也确实做了,但西门庆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答应。

这应伯爵和谢希大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了一通话,意思是我们答应了人家,如果你不去,不是显得咱们兄弟感情不够铁,我们两个很没面子啊。

然后这应伯爵还求西门庆哪怕去李桂姐那里坐一坐也好。

很显然,应伯爵对于传统道德观念是不怎么上心的,“拉皮条”不成,让自己丢面子比伦理纲常重要。

也难怪,应伯爵这种“帮闲”的人生信条就是“有奶便是娘。”

所以西门庆死后,应伯爵马上更换了码头。

早先,西门庆想独自承揽朝廷采买“古器”的生意,他打发自己的仆人来爵与商人张三一起去京城找宋御史要批文,但批文来的时候,西门庆已经死了。

这张三就带着批文想去投靠王三官,不料此举被吴月娘的哥哥吴大舅知道了,吴大舅就问张三讨要西门庆生前借贷给他的一笔钱,本利共计六百五十两。

而张三能够跟西门庆搭上线,也是应伯爵牵线搭桥的。

由于应伯爵是作保人,假设张三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这应伯爵是要跟着倒霉的。

所以吓得应伯爵提前知会了张三与张三的合伙人黄四,张三、黄四通过应伯爵给了吴大舅二十两“封口费”,又凑了四百两银子,将这个事儿给了掉了。

然后三人拿着批文去投靠王三官,这王三官背景也不一般,人家最后靠着行贿朝中大官,最后补了西门庆提刑官的缺,俨然已经是“西门庆第二”。

这应伯爵理所当然成了王三官的座上宾。

王三官出了五千两银子,应伯爵同张三、黄四一起找宦官徐内相借了五千两银子,合起伙来做“古器”生意。

看来,所有的帮闲都盼望着自己能过一把老板瘾,跟着王三官,应伯爵不再是“帮闲”,而是一个“股东”了。

应伯爵对于让他华丽转身的王三官自然是感恩戴德,他还给王三官推荐潘金莲的“风情万种”。

这让金瓶梅的作者都看不下去了,作者评价:“凡世上帮闲子弟,极是势利小人,当初西门庆待应伯爵,如胶似漆,赛过同胞弟兄。身死未几,骨肉尚热,便做出许多不义之事。”还留下了经典的俗语: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金瓶梅的作者本身是对道德进行反思的,在这里对人的评价仍旧基于传统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绕了个圈子又回来了。

从应伯爵的角度来说,既然改换门庭,投靠了新老板,那所有的立场为新老板考虑,并非不可。

这也是应伯爵最后一次亮相,他再次被提起,已经是从庞春梅的口中了,庞春梅准备给陈敬济找老婆时,有人提议应伯爵的女儿,庞春梅却嫌弃这个女孩儿“死了父亲,陪嫁不多。”

应伯爵是怎么死得,作者压根儿没提,但我们还是可以猜测到一些的。

应伯爵表面看来,在市井打滚,懂得生存之道,但是却没有核心技能。

首先,我们知道应伯爵家里是开绸缎庄的,因为经营不善成了破落户,丝绸在明朝可是畅销货,他的基本盘可比西门庆的一间药铺好多了。

这说明,应伯爵格局与眼界都成问题。

既然眼界很差,那么应伯爵看人就是个问题,他举荐的伙计韩道国、水先生、温秀才、李三黄四,没有一个是有真本事的。

应伯爵之所以能够成为成功的“帮闲”,一半是他和西门庆熟识,西门庆死了,他多年的经验未必适合于新老板王三官。

人是有差异性的。

比如,以前和西门庆一起去KTV,大伙儿唱个崔健的、魔岩三杰的;但是你跟王三官一起,人家唱得RAP,你又听不懂。

况且,应伯爵比西门庆的年龄还要大的,西门庆司得时候也三十多了,应伯爵估计四十左右,人的年龄一大,对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以及知识的更新就不如以前。

如果把之前讨西门庆开心的幽默用到王三官身上,真未必合适。

况且,“帮闲”这个行业就没有后起之秀吗?每个行业都有新陈代谢,你应伯爵跟后生小辈比,还有竞争力吗?

西门庆的其他九个结拜兄弟中,常峙节是相对来说比较老实本分的人,家里一度穷到流落街头,常峙节借钱都不好意思问西门庆直接开口,而是委托应伯爵帮忙。

常峙节得到西门庆钱的时候,买了房子,开个门面做了点小生意,每月几钱银子,不多但是够稳定啊。

但对应伯爵来说,挣习惯了轻松钱,让他吃苦耐劳,勤勤恳恳从小本生意做起,他未必愿意。

所以,应伯爵大概率是被行业淘汰,又好吃懒做,饿死甚至冻死的。

要知道,当贲外传得罪了他,用三两银子谢罪的时候,应伯爵跟他老婆炫耀,除了证明自己在西门庆面前不可取代的地位之外,还高兴得说了句:“这些钱让孩子们的冬衣有着落了。”

这也侧面反映,应伯爵家里很穷的,穷还不上进,老想着挣轻巧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纵观应伯爵,幸运在于西门庆带他飞,不幸在于他错失了培养自己核心能力,最终不能平稳落地。

估计他临死之前,还会想着西门庆,和西门庆一起的日子,是他人生的黄金岁月。

但作者,为何没直接描写应伯爵的死亡呢?

还拿常峙节向西门庆提过借钱的事来说,一开始西门庆未予理睬,所以他只好求助应伯爵。

应伯爵以不吃“早酒”为由,中断吃请,领着常峙节直奔西门庆家里去。

他既不想让常峙节为此多破费,又把这事看得很重很急。

应伯爵好话说了一大堆,西门庆才借给十二两碎银子。应伯爵知道西门庆钱难借,自己从不向他开口借钱,但为了朋友,他却能舍着老脸,硬着头皮,帮助把钱借到手,确实有一副扶贫济困的热心肠。

在小说第一回中,应伯爵因为“会中兄弟”卜志道死了,“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发送他出门”。他宁肯冷落西门庆,也要在卜志道家里帮助孤儿寡母处理后事。应伯爵这样做,绝无私利之心,完全是出于同情,完全是在尽穷哥们的义气。

难怪西门庆临死的前几天,一天早上突然心里不耐烦早起在书房赏雪,忽然就让小厮去喊应伯爵,可能西门庆隐约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能信赖的也只有应伯爵了。

不是说应伯爵是个好人,是环顾西门庆周围,应伯爵还像个“人”!咱们不指望西门庆和应伯爵来一出刘备和诸葛亮那样的托孤大戏,但是这证明西门庆死前能够说说心里话,掏心窝子的人只剩下了应伯爵。

应伯爵呢?马上就从被窝走出来,赶到了现场。

在应伯爵人穷志短的委琐卑贱外表下,心灵深处,人性利他的向善的一面还未完全泯灭。

或可以说,应伯爵在西门庆的酒席间插科打诨,对西门庆任劳任怨,包括仗着西门庆的威风在人前人五人六,都是为了生存。

但应伯爵人性中好的一面却因其大丑过于突出,而为人们所忽视。

这既是作者安排的伏笔,恐怕也是对应伯爵这种人的一丝丝怜悯,毕竟金瓶梅的作者是反思道德,而不是完全放弃道德。

所以,《金瓶梅》的作者反复写西门庆这些人的不堪,以及身后的凄凉,但是当他们被一些更加不堪的人为难时,作者又总能回护他们。

就比如说,西门庆死后,开始敲诈西门府的一些人,让我们感觉到人的卑劣,没有最猥琐,只有更猥琐!

这其中包括了当初与西门庆和应伯爵结义的吴典恩,他的下作程度,远超西门庆,为何这么说呢?咱们下期再讲。

第十七节吴典恩:西门庆的假大舅

在咱们讲应伯爵的两章中,很多朋友可能要问,一个帮闲,西门庆的拜把子兄弟,干嘛费了两章,比西门庆和潘金莲等人的章节还多。

这是因为,应伯爵这个人是联系书中各个人物的纽带,因为他走街串巷、投机倒把,几乎我们讲的每个人都曾与应伯爵有过交集。

就比如咱们今天说得这个人,他也是西门庆的结义兄弟,不过,他的形象可比应伯爵要差远了。

可以说,他从西门庆这边得到的利益最大,对西门庆一家却最不厚道,他就是吴典恩,究竟他有什么故事呢?

请收听本期栏目《吴典恩:西门庆的假大舅》

通过前面的节目,我们已经知道西门庆的原配夫人叫吴月娘,吴月娘的哥哥叫吴大舅,在当地还当着一个千户的官职。

今天谈到的这位人物吴典恩,很容易让人想到他和吴月娘的关系,不过,既然西门庆已经有了个真的大舅哥,那这个肯定是假的了。

可为何,这位真义弟变成了假大舅呢?

书中介绍吴典恩,是本县阴阳生,因事革退,专一在县前与官吏保债,以此与西门庆往来。

什么是阴阳生呢?就是风水先生,给人看个八字、风水什么的,虽说有招摇撞骗的嫌疑,但由于干这个行业需要识文断字,还要有天文地理知识,少不得还得拿历史上的一些名人故事来为自己的观点作支持!

所以,吴典恩相比较普通人来说,文化程度和脑子要超出不少!

再者,吴典恩经常在官商的经济往来中充当担保人,这个业务和西门庆有交叉的地方,从这儿,我们便可以知道,吴典恩和西门庆还是某种意义上恶合作伙伴。

所以,吴典恩才会乐意为西门庆驱使,和西门府的家仆来保一起去东京给蔡京送礼,同时西门庆也正是看中了吴典恩脑子好、有文化的特点,因此这次送礼恶任务,吴典恩是临时“主管”。

且说这蔡京看到礼物后欢喜不尽,正好前一天朝廷赐了蔡京几张空名告身扎付——相当于空白干部任命书。

蔡京听说西门庆是一个平民,就把西门庆填了个副提刑职务,又问送礼的来保:“后边跪的是你甚么人?”

来保才待说是伙计,这吴典恩抢先说道:“小的是西门庆舅子,名唤吴典恩。”

太师道:“你既是西门庆舅子,我观你倒好个仪表。”唤堂候官取过一张扎付:“我安你在本处清河县做个驿丞,倒也去的。”那吴典恩慌的磕头如捣蒜。又取过一张扎付来,把来保名字填写山东郓王府,做了一名校尉。

咱们已经说了,吴典恩和吴月娘并无关系,他此刻公然谎称自己是吴月娘的兄弟,他就不怕来保戳穿他吗?

不要忘了,吴典恩是干嘛的,阴阳先生最会察言观色,而且吴典恩多次参与西门庆的官商交易,他岂不会对官场的潜规则有所体悟?

既然蔡京说皇帝给了几张空白的干部任命书,注意不是一张,那吴典恩怎么才能得到一个职务呢?那就是跟西门庆攀亲,并且是越近越好。

拜把兄弟不行,伙计更不给力,正好,西门庆正室娘子姓吴,自己也姓吴,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何不冒充西门庆的舅子?

在蔡京看来,进京送礼这么大的事,让舅子押送,体现了西门庆对自己的重视,所以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来保来说,如果此刻当面戳穿,不仅对吴典恩没好处,甚至会让蔡京对西门庆的印象大打折扣,而来保是西门庆的家仆,西门庆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来保没有多说话,蔡京一高兴,还赏了来保个小官儿,这可说是皆大欢喜。

不过,那时做官,自己要做官衣官帽等制式服装,还要请客。

吴典恩家里穷,就请应伯爵一同到西门庆家借钱,本来七八十两银子就够了,但是西门庆借给他一百两,而且言明不要利息。

过后,吴典恩给了应伯爵十两银子答谢。

做官后,吴典恩与西门庆来往很少,直至西门庆死,吴典恩也未还这笔钱。西门庆死,吴典恩未去吊唁、送葬。

吴典恩能够当上官,全是借了西门庆夫妇的光,但是他对西门庆却没什么感恩的心理。

首先,西门庆就“无点儿恩”给他,这个小官,虽然说西门庆提供了契机,但更多的是吴典恩自身善于钻营的结果,钻营也是争取的一种方式,不应该太多鄙视。

而且,那个小官儿跟西门庆的提刑官比起来,非常不入流,更别说他穷,人家西门庆富,这叫高攀不起。

吴典恩自卑的表现还在于跟西门庆借钱,还得拐弯抹角求应伯爵出面,但人家西门庆怎么说得:“既是应二哥作保,你明日只还我一百两本钱就是了。”

可见,西门庆是看在应伯爵的面子上才这样大方的,这让应伯爵感觉有面子的同时,吴典恩却更丢面子了。

西门庆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应伯爵巧舌如簧,费尽心机,才借得一点银子,而他自己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呆立一边毫无半点尊严可言,

所以,吴典恩从这里就消失了,既没还钱,也没音讯,想必除了自卑,还有些许忿怨。

等到吴典恩再出场的时候,已经是西门庆死后了。

吴典恩此时已经是巡检,如果说武松的都头是县刑警大队队长的话,吴典恩的巡检就应该是县武装部的负责人,这么说吴典恩还升官了。

这可是人家吴典恩自己奋斗出来的。

话说有一天,吴典恩正巡逻街道的时候,遇到了平安儿宿娼被抓。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西门庆死后,其家境急转直下。

为了维系家庭,吴月娘让自己房里的丫头和西门庆的贴身男仆玳安结婚。实际上俩年轻人已经生情在先,吴月娘及时予以补救成全。

而另一个比玳安大两岁的男仆平安儿,因此生发不满。一天,平安在西门庆家当铺看见有人三十两银子当了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钩子,趁机偷了去嫖娼。

老鸨看他可疑,就让人拿了准备送官。

正好撞见了吴典恩!

平安以为自己认识吴典恩,找到救星了,不料,吴典恩不仅不给情面,在平安如实交代后,还动了刑,引诱平安编造出吴月娘与玳安有奸,才让小玉与玳安婚配。

吴典恩以此准备提审要挟吴月娘等人。

听说平安连同赃物都在吴典恩的巡检司,吴月娘也以为吴典恩会念过去情分,叫店铺伙计去认领。

不想,吴典恩把伙计骂得狗血喷头,还把平安供词说了,声言要提吴月娘对证。

吴月娘又气又怕,说:“他当初这官,还是咱家照顾他的,还借咱家一百两银子,文书也没收他的,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

不过吴月娘这儿是真没辙,那边赎东西的还在那儿逼命呢,这还出来一个奸情,两边挤兑她,她是真麻爪了。

正好遇见了薛嫂,吴月娘是忙乱之中仅仅想找个人絮叨一下,没想到找到了救星。

庞春梅在西门庆死后嫁给了周守备,薛嫂是庞春梅跟前的红人,经常出入周守备的府邸。

薛嫂就说春梅现在如何如何风光。说来说去,说到吴典恩这个事儿了,吴月娘眼泪就掉下来了。薛嫂一看,动了助人为乐的心思,直接请命去找春梅。

要说这个薛嫂,真是个复杂的人。

庞春梅委托薛嫂把孙雪娥给卖进妓院,但是薛嫂瞒着庞春梅想尽量帮孙雪娥找一个好人家,虽然最后没成功,但是毕竟有这个心。

此刻又要帮吴月娘,这薛嫂是谁倒霉就帮谁,自然呢,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这说明了薛嫂是个爱张罗、且有热心肠的老大娘,但薛嫂的职业却和那个给西门庆和潘金莲**制造条件的王婆一样,是个媒婆,还有人贩子!

薛嫂和王婆是同行的冤家,互相诋毁起来,不遗余力,薛嫂不落下风,这说明薛嫂可不是什么慈祥的邻家大妈。

再说,薛嫂没有发卖孙雪娥,是因为认识孙雪娥,薛嫂过往贩卖良家妇女,估计没少收黑钱。

从薛嫂这个人可以看到,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也不可能十恶不赦。

既然薛嫂肯帮忙,庞春梅又是个恋旧的人,周守备的官职本来就比吴典恩高,又增加了缉拿捕盗的权力,自然没什么问题。

周守备看了说:“此事正是我衙门里事……吴巡检那厮这等可恶!我明日出牌,连他都提来发落。”

周守备严厉警告了吴典恩,又将平安打了三十大棍,放了,赃物如数归还吴月娘。

这就是西门庆的结拜弟兄,借为蔡京送礼之机,冒充西门庆舅子,得到清河驿丞的官职。多么善于见风使舵。而当他向西门庆借银子时,摇尾乞怜,低声下气。

估计吴典恩也正是此刻,发誓他日荣华富贵,大权在握之时,一定要显摆显摆,假公济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果不其然,这一天在西门庆死后终于来到,他便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点情面也不讲,对孤儿寡母放出恶手来,

你看他升任巡检,权力在握,刑逼平安,反诬月娘,想借此机会敲诈月娘钱财,是如此的无耻、凶残与贪婪。

吴典恩纵然个人厚颜无耻、但是,这也正是世态炎凉、人情险恶社会的一个缩影。

毕竟,吴典恩跟他的兄弟西门庆、以及国之蛀虫蔡京来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回过头来看,西门庆侵吞花子虚财产固然让人很鄙视,那回过头来,吴典恩又图谋西门庆的财产,果真是报应不爽。

然而,西门庆业已身死,并且西门庆对吴典恩是施过恩情的,在我们中国人传统的价值观中,就算西门庆再恶,但由于对你吴典恩有恩,所以你不报恩可以理解,绝不能落井下石。

各位看官又不是不知道,董卓一代巨奸,蔡文姬的父亲蔡邕因为董卓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在董卓遗体前痛哭流涕,不仅被世人所理解,还受到了后世的赞扬。

有庞春梅的帮助,西门府好歹是度过了这场劫难,不过给西门府造成最大伤害的还不是吴典恩这些人,而是西门庆身边最信任的那些仆人,因为西门庆干的所有事情他们都知道,西门庆的关系网他们也都熟络,就比如和吴典恩一起给蔡京送礼的来保儿。

这个来保儿在西门庆去世的前后又有怎么样的表现呢?请看下集《透过钱眼儿看奴才:来保儿》。

第十八节透过钱眼儿看奴才——来保儿

上回咱们在讲吴恩典的时候,说了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但吴典恩毕竟是外人,他无非是知道西门庆家有钱,想勒索点钱罢了,西门庆死后,西门府解体最大的隐患还是内部人物。

为什么这样说呢?请收听本期节目《透过钱眼儿看奴才——来保儿》。

在介绍今天这位主角之前,咱们得先唠点别的。

我们都知道,西门庆死得时候,按照古人的寿元,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在古代,三十多年作爷爷的人比比皆是,西门庆不过是此前李瓶儿为他生了个早夭的儿子,吴月娘又怀了他的遗腹子。

这让西门庆没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在他死后,西门府就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西门府的一些仆人对西门庆的业务了如指掌,替西门庆鞍前马后忙碌的同时,也熟络了西门庆的关系网,目前主子死了,这些奴仆们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西门府的仆人有来字系和安字系。

前者如来保、来旺、来昭,他们一般年纪较大,都已经成家,尤其是来昭,书中已经明白交代了,他有子女。

后者如玳安、平安,他们一般年纪较小,自然也没有成家。

除了仆人,西门集团还有伙计,比如傅老爹和韩道国。

仆人与伙计的区别在于,仆人没有人身自由,伙计则仅仅是雇佣关系;但是,仆人同样是家庭成员,伙计却是外人。

虽然,西门庆必须按月给韩道国等人支付报酬,但是假如韩道国辞职,或者被西门庆炒了,就再和西门庆无瓜葛。

西门府的仆人则不然,他们替西门庆办事,地位低下,但客观上,西门庆也使得他们免于饥寒冻馁。

往深层次说,西门庆一些重要的事情,会优先委托仆人即便委托伙计,也一定会派一个仆人跟随,因为仆人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

众多仆人中,最受西门庆倚重的就是那个和吴典恩一起给蔡京送礼的来保,所谓“纪纲之仆”。

来保能有这样的地位,与他能干是分不开的。

就拿杨提督被参,连累亲家西门庆的亲家陈洪来说,西门庆恐拔树寻根,连夜把家人来保、来旺叫到卧房中,悄悄吩咐他们星夜上东京打探消息。

西门庆当时通天的关系就是陈洪了,在朝中并无其他背景硬的大臣作后台,这就要考验来保的能力了。

来保先找到蔡京弟弟蔡攸的管家高安,通过高安搭上了蔡攸,蔡攸又把他们引荐给该案件的直接主管李邦彦,当来保看到要处置的名单上有西门庆的名字的时候,来保慌得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

李邦彦最后豁免了西门庆,当然是瞧在西门庆贿赂的真金白银,但不能忽略来保具体执行的功劳,假设换一个不是很得力的仆人,你别指望他办成事儿,他就连关节都打不通。

这不,后来西门庆攀附蔡京那一回,就是来保和吴典恩一起去送礼的。

日后,在“苗青案”中,曾御史弹劾西门庆,依旧是来保赴京求告蔡太师,使主人躲过一劫,还带来了支取盐引的生财之道。

在西门庆弥留人世的最后当口,来保还与韩道国一起远涉扬州,为主人走标船长途贩运丝绸。

来保借着为西门庆跑腿儿办事的机会,来保拿了不少好处,就比如来保把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送给翟谦做妾,从京城回来,翟谦赐给了他二十两白银。

跟吴典恩一起去给蔡京送礼,来保还破天荒地成了山东恽王府校尉。

然后回过头来,西门庆既然一直用他办事,也不会亏待,甚至还经常赏赐他。

这样看来,来保虽然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但有两头油水可拿,也算是让人羡慕的肥差。

可以说,来保为西门府的安定与繁华立下了汗马功劳,好处也没少捞,然而西门庆死后,这个“纲纪之仆”就露出了本性。

提前知道西门庆死亡的是韩道国,这韩道国就拐了两千两白银的货款,带着自己的好媳妇王六儿跑到了东京。

来保随后知道,就把价值八百两银子的货物给扣下,据为己有。

回到西门府,把脏水全部泼到了韩道国身上,反正韩道国不在身边,死无对证!吴月娘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后来,吴月娘给了他二三十两银子房中盘缠,他说:“你老人家还收了。死了爹,你老人家死水儿,自家盘缠,又与俺们做什么?你收了去,我决不要。”

看着倒很念旧情义,不过随后的一次事件,才能理解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一天晚上,来保外边喝醉了酒,走进吴月娘房中,搭伏着护炕,跟吴月娘说道:“你老人家青春少小,没了爹,你自家守着这点孩子儿,有害孤零么?”

啥意思呢?

你这么年轻做了寡妇,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曾孤单寂寞冷?

那来保前面说那句“都是自家盘缠”,就是一种暗语,吴月娘如果从了来保,那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但吴月娘毕竟不是潘金莲!面对来保的调戏,不为所动。

来保这个举动,就有点厚颜无耻了,因为他在外面奔波,正常的商业活动吃点回扣是可以理解的,但来保“寻花问柳,饮酒作乐”,这花得也是西门庆的钱,可以说西门庆并没有对不住来保什么。

如果仅仅是贪污点钱这没什么,公然调戏自己的主家婆,人品之低劣可想而知。

东京蔡太师管家翟谦索要西门府的四个弹唱Y寰,吴月娘忙与来保商议,来保怎么说呢?

“你娘子人家不知事,不与她去,就惹下祸了!这个都是过世老头儿惹的,恰似卖富一般,”你看,西门庆活着的时候,来保喊吴月娘为“大娘”,喊西门庆为“俺爹”,此刻直接一句“你娘子人家”,又说西门庆是个“过世老头儿”,言语中充满了蔑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告诉吴月娘,来保和韩道国背地里结成了儿女亲家,要知道西门庆死之前就是从韩道国老婆王六儿那里回到家中的,西门府的女人对于王六儿印象很差。

另外,别人还跟吴月娘说,来保的媳妇惠祥在西门府衣着朴素,在别的场合穿金戴银,根本不像个仆人的老婆,倒像是主家婆。

当来保夫妇知道后,惠祥先跟泼妇一样大骂,来保呢,还不断的自夸,要不是他来保,西门府的钱早就被韩韩道国拐带完了。

吴月娘见他老婆骂大骂小,寻由头儿和人嚷,闹上吊;来保又两番三次,无人处在跟前无礼,心里也很生气,只得教他两口子搬离了家门。这来保就大剌剌和他舅子开起个布铺来,发卖各色细布,日逐会亲友,行人情,不在话下。

我们印象中,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主仆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是商品经济的到来,对于固有的社会形态造成了冲击,因为在商业角度来看,只要经营得当,人人都能致富,这算是另外一种的公平。

与科举制为基础的官僚体制不同,在官僚队伍中,作为一个师爷,永远是吏的身份,哪怕他比县官知府有能力、有才智,只要你不是科举出身,你想成为官员,比登天还难。

商业体制则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仆人拥有足够的财富,别说改换门庭,反客为主都是常有的事情!

比如《水浒传》中那位绿了卢俊义的管家李固,差点就把主人辛苦积攒的家业据为己有。

来保这种仆人,在西门庆生前,只能奉献自己的才智谋生,但这个过程中来保必然熟悉了商业运作的一套规则,无论是非法的还是合法的,这既增长了他的见识,也磨砺了他的能力。

西门庆的死亡,对于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网络是个重新洗牌的机会,但任何一个圈子都有一种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主动变动的习惯性运作方式,这里面掌握最高话语权的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快速选择一个新的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只要能让大家保住过往的利益就好!

那么,显而易见,西门庆这个“阎王”死了,最适合代替他的就是来保这种“小鬼儿”。

你看,来保刮了西门庆不少油水,有资金;走南闯北接触了各行各业的人,有销售渠道;又通过和韩道国结亲的方式,与老上级翟谦搞好了关系,来保巴不得撇开西门府单飞。

由此可见,来保调戏吴月娘,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吵闹,可能是二人的双簧,要的就是吴月娘发话,让他们离开西门府。

那来保为何不光明正大离开西门府呢?这就说到,人内心的“虚伪”了,做最不道德的事情也要以不违背道德的形式表现出来。

为何呢?因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你根本做不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李世民多么强悍,照样怕后世说他弑兄逼父,得位不正。假设来保主动提出离开西门府,人们就会说:“大官人生前也没慢待你,你怎么可以在西门府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离开呢?”

我们当然不能以道德的大棒指责来保,因为西门庆作为一个主子,他的上位路就不干净,我们此刻不齿来保的忘恩负义,可怜西门府“树倒猢狲散”,那西门庆当初怎么不可怜一下武大郎和花子虚?

指望西门庆这样的人能带出浪子燕青的忠仆,怎么可能?!

但是来保后来的结局并不美妙,因为做朝廷招标的买卖,亏空了钱粮,被下了大狱;他的儿子僧宝儿继续给别人家赶马,还是没能逃脱仆人的命运。

难道说作者出于“因果报应”的想法,不愿意安排来保善终?

我反而更倾向于来保得意忘形,少了之前如履薄冰时的冷静思维,很多人位置低的时候不会被人骗,因为那时候你满脑子想着,我怎样避免不好的东西;得意的时候,全部想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肯定是要栽跟头的!

某种意义上,西门庆“饱暖思**欲”,纵欲而亡,也是如此!

为何我能排除掉作者不信“因果报应”呢?这从西门府的另一个人结局来看,就可以知道。

他就是咱们金瓶梅人物系列的终结篇,最后一个人物——玳安。

西门庆死后,承继西门府的就是玳安,人物以西门庆开始,以玳安终结,算是划一个圆满的句号。

究竟玳安有什么故事呢?我们下期再讲。

第十九节奴才变主子——玳安

在上一期节目中,咱们看到西门庆的仆人来保儿,在西门庆的商业活动中,上下其手,获利颇多,在西门庆死后,还自立门户。

然而,西门庆的万贯家财并不会因为西门庆死了就凭空消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保得到的,也只不过是西门庆家财的九牛一毛。

究竟西门府的家财被谁得到了呢?请听本期节目《奴才变主子——玳安》。

先说说这西门庆究竟有多少钱呢?

咱们不用计较西门庆那些在外面的流动资金,单说不动产,西门庆有祖宅、西门府的大量田产、霸占花子虚的房产、李瓶儿狮子街的房子等等。

更重要的是还有好几个富婆老婆的大量陪嫁,尤其是李瓶儿,那些钱留在可西门府,李瓶儿死后,自然落入了西门庆的腰包。

西门庆的家产总计约合白银10万两。

不要受电视剧影响,觉得10万两银子不值一提,可在西门庆生活的时代绝对是一笔巨款。

想当年,魏忠贤公公想让别人给他一刀,好进宫当公务员,就因为给不起7两银子的手术费,无奈只能自己动手。

晚明(《金瓶梅》成书年代)一年的财政赋税收入超过1000万两的时候并不多,而西门庆一人的私藏就占到全年财政收入的1/100。

所以在当时,西门庆算是巨富,西门庆一共两儿一女,女儿和大儿子惨死,小儿子出家,无人继承家产。

这个玳安是谁呢?

各位看官老爷都知道,古代最了解皇帝怎么想的,那是太监;现在知道老板下班后去哪儿的,是这司机。

这说明什么道理呢?每个有钱有势的人,身边总得有几个亲随,这些亲随不见得地位多么高,但由于接近核心人物,反而举足轻重。

玳安就是如此,由于跟随西门庆的时间很长,西门庆心中所想,他比一般人更快猜到,这点儿连吴月娘等一众妻妾也比不上。

就比如在应伯爵那期栏目中,咱们说过李瓶儿死后,西门庆茶饭不思,吴月娘等人一筹莫展之时,玳安自告奋勇说,去把应伯爵和谢希大请来,西门庆最听应伯爵的话。

吴月娘还不服气,数落玳安:“你是你爹肚子里的蛔虫吗?俺们几个老婆反倒不如你。”

事态的发展果如玳安所说,这说明玳安很机灵,所以,西门庆到哪儿也不瞒着他。

西门庆和李瓶儿**,西门庆留宿李瓶儿府上,李瓶儿给好处打发玳安回去,玳安机灵的跟李瓶儿说:“我回去,告诉大娘,就说爹在妓院过夜了。”

这一番说辞,让西门庆也十分满意,并且玳安说到做到,口风很紧,这让西门庆越发信任他。

从这里看,玳安对西门庆还很忠诚,不过这种忠诚未必算一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德,这种忠诚只是玳安一切以西门庆的喜好厌恶为标准的表现而已。

李桂姐曾经是西门庆最喜欢的妓女之一,西门庆也为李桂姐撒过不少钱,任何人下了血本都是有目的的,当他发现李桂姐“背叛”自己的时候,西门庆怒不可遏,大闹李桂姐所在的妓院。

虽说这种背叛,不过是李桂姐在西门庆之外,接待了别的客人,李桂姐的职业本身就是干这个的,但玳安还是坚定得和主子站在了一起。

西门庆大闹妓院,也让西门府得妻妾们知道了,尤其是爱挑事儿的潘金莲,缠住玳安,问一些八卦,玳安说:“爹说了,今天还要摆布那**妇呢,”潘金莲很是不屑,就骂玳安,往日里提到李桂姐,一口一个“桂姨”,今儿个喊人家“**妇”。

真正让潘金莲对玳安不满的地方是在西门府的一众妻妾去吴大舅家里赴宴,在宴席上,有人告诉李瓶儿,儿子官哥哭了,李瓶儿起身就要回去。

李瓶儿本就比其他几个更受西门庆的宠爱,更何况官哥当时是西门庆的心头肉,玳安不仅把李瓶儿亲自送回家,还把三盏灯笼中的两个挂到了李瓶儿的轿子上。

然后呢,吴月娘、潘金莲、孟玉楼、李娇儿四顶轿子,打着一盏灯笼,潘金莲向吴月娘埋怨:“你看这忒献殷勤的玳安”,到家后,潘金莲讽刺玳安:“专拣走时运的人跟”。

别看潘金莲嘴刁,但是这句话正好说到了玳安的心坎上,慌得玳安赌咒发誓。

吴月娘对玳安其实也不满,不然玳安会说:“虽说俺大娘好,毛司火性儿,一回家,好娘儿们亲亲哒哒说话儿;你只休恼狠着她,不论谁,她也骂你几句儿。”

毛司火性儿,就是说臭脾气兼急脾气,这样的人怎么会对玳安种种的势利行为满意呢?

且说这李娇儿房中的丫头夏花儿偷了一个金元宝被发现,西门庆吩咐吴月娘卖了这个偷金的丫头。

李桂姐是李娇儿的侄女,感觉姑姑房里的丫头被卖李娇儿脸上无光。

于是,李桂姐仗着西门庆对她的宠爱,向西门庆求情不要卖小丫头了,西门庆随口对身边的玳安吩咐去给吴月娘说一声不要卖小丫头了。

久经沙场的玳安十分聪明,知道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因为吴月娘连媒婆都找来了,现在因为李桂姐一通话,就不卖夏花儿了,这相当于挑战吴月娘的权威,吴月娘肯定会问个究竟。

假设玳安全盘托出,吴月娘会把矛头对转李桂姐,这不就得罪李桂姐了吗?

而如果不说出实情,吴月娘是个“毛司火性儿”,这不要挨骂吗?

机智的玳安急中生智,马上抢下画童手里送李桂姐的包袱,自己去送李桂姐,却让画童给吴月娘传话。

去送李桂姐,还能得到李桂姐的赏赐,又把祸水转移给了画童。

果然,吴月娘听了画童的传来了话,果然不高兴了,追问画童是谁给西门庆出的主意,不明就里的画童给吴月娘说了实话。

吴月娘听了骂玳安道“凭两头献殷勤欺主的奴才,舔道头里使他叫媒人,他就说道爹叫领出去,原来都是他弄鬼,如今又干办着送她去了,住回等他进门后,和他说话。”

吴月娘显然看出了玳安偸机抹滑的手段,但从侧面也反映了玳安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而这除了天分,也得益于西门庆的言传身教。

不过,这也导致“上梁不正下梁歪”,玳安玳安耳濡目染,学会了见什么人下什么菜。

西门庆去王六儿家嫖宿,在外等待主子的玳安和琴童就大闹下等妓院,砸场子,狐假虎威口口声声吓唬来妓院的客人“好不好,拿到衙门里教他试试新夹棍儿。”吓得来妓院的客人四散逃窜,老鸨还得不断地给玳安说好话赔小心,优先服务。

玳安凭借着西门庆贴身小厮的身份,捞了不少好处。

潘金莲没嫁给西门庆的时候,就通过给玳安好处探听消息;更别说出手阔绰的李瓶儿。

另外,西门庆一切官商交易,跑腿儿的也是玳安,由于玳安传信的对象都是夏提刑这种官员或者说一些独立商人,玳安还每次能收到打赏。

其实这在《金瓶梅》中也早就有过剧透。

话说借西门庆银子的黄四,来找西门庆还钱。陈敬济把钱收进去,交于月娘收了,黄四站在厅上,等着把自己盛钱的褡裢拿出来。

玳安儿进去问月娘要,月娘的丫头玉萧道:“使着手,不得闲,叫他明日来与他就是了。”

玳安儿却说黄四明天就要去东昌府了,来不了了,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给他吧。

玉萧极不耐烦的把银子往**只一倒,把褡裢与了玳安儿。

玳安儿拿着往外走,到了仪门,却从褡裢里抖出来一块三两的麻姑头银子来。原来纸包破了,玉萧使性子倒时,漏下一块在褡裢里。玳安儿道:“且喜得我拾个白财!”这一情节,无疑也是玳安儿未来的命运的谶语。

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对于西门府的前途很迷茫,自己的亲生子嗣西门孝哥又出家做了和尚,无论如何,西门府总得有个撑得起台面的人物。

西门府的奴仆们,像来保儿这些,年纪大且动机不纯;像玳安这些呢,脑子灵光的不多。

这样的选择下,发现玳安和自己Y头小玉**的吴月娘干脆成人之美,再把玳安改名西门安,成了“西门小员外”。

玳安相比较来保等人来说,还算正派,最后也让吴月娘安度晚年。

但毕竟不是自己血脉,吴月娘肯定有些许不甘心。

但最可怜的还是西门庆。

西门庆的一生,虽然享尽荣华富贵,但是为了这一切,他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在他临死之前的一两个月内,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迎来送往,事情不断。经常身上疼的难以忍受,却没有时间休息,只是偶尔找人帮他按摩一下。

甚至于任医官给他开的药,他都没有时间吃。

若是西门庆死后有知,知道自己如此辛苦拼来的一份家业,都落入了一个异姓人之后,恐怕也会后悔不已吧?——早知如此,还不如多休息一下,少操一些挣钱的心思。

也许,官哥和李瓶儿相继死亡后,他朦胧的意识到了这点,他跟应伯爵诉苦:“先是一个孩儿没了,今日他又长伸脚去了。我还活在世上做甚么?虽有钱过北斗,成何大用?”

此处的西门庆已经不见了“和奸了那织女,也不减我泼天富贵”的豪气,从这里看,还真是因果报应,失去了敬畏心的西门庆,确实没有好下场。

但是,与玳安一起的另一个小厮平安,虽然脑子比较笨,但是很老实本分,然而平安动不动遭主人责骂,最后身陷囹圄;玳安这样一个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人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恰好说明作者对于复杂的社会和人性有着清醒的认识,或许还带着一丝丝困惑。

好,今天这一节是咱们金瓶梅系列讲人物的最后一节,接下来的十节是我们精心打磨出品的宫斗系列,听完这期节目你就会发现什么《甄嬛传》、《延禧宫略》都有参考金瓶梅情节的地方,可以这么说,《金瓶梅》才是宫斗剧的老祖宗。

您别觉得我吹牛,您先听,下个系列,咱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