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那时就知道,他合该有建树
“宸宸……”他愧疚埋低头。
我拿起手边水杯抿了两口,勉强保持笑意:“不过,好在我有一双疼爱我的养父母。
小时候虽然心理不平衡,但实际上我从未缺少过父爱母爱,我的父亲正直善良,积德人家,我的母亲温柔大度,人美心善。
就算我的亲生父母抛弃我,除了唏嘘,我也没有别的感觉。”
“丢下你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坚持……夫人就不会死,我们一家也不至于落得走的走,散的散……”
“白伯伯,你现在儿孙绕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儿孙绕膝是真……可我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我放下水杯:“你女儿自幼就不陪在你们身边,没有多少感情的,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可是,带女儿回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他抓住我的手牢牢攥住,眼中含泪地压低声祈求我:“宸宸,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回家……
如果换做几个月前他说这句话,我或许会感动。
可现在……却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龙玦出来找我正巧听见了这话,下意识停住步伐,不再靠近,安静等我回应。
我反握住他老人家的手,抿唇淡淡一笑,在他老人家充满希冀的目光里,一字一句说:“白伯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堂伯,以后想念我和我爸了,我们家随时欢迎。”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沉溺下去,老眼泪光朦胧。
得到答案后,他终是放开了我的手。
我起身走到龙玦身边,牵住龙玦的手带他过去向白长安介绍:“这就是我老公,龙玦。”
他乍一看见龙玦手上不自觉狠狠一抖,错愕道:“演员?”
我与龙玦相视一眼,好笑道:“不是,他是桃花镇的龙王爷,白伯伯你以前不是进他的神庙拜过他吗?”
白长安一个激灵站起身,“桃花镇、龙、龙王爷?”
……
一顿晚饭吃得不算热闹,白长安花了一顿饭的时间才终于接受龙玦是桃花镇龙王爷的身份。
而我爸,全程被龙玦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得合不拢嘴。
“岳父,小婿敬你。”龙玦端起酒杯礼数周全的和我爸喝酒,我爸彻底放飞自我喝得满脸通红,明明已经被灌醉了还是不肯承认,喝到最后就差和龙玦称兄道弟了。
至于白长安,这顿酒吃得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大、女婿……酆都大帝、嗝,我这辈子啊,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能与你同桌吃饭,同席喝酒!”
我爸人有点不清醒,刚站起身就脚下一歪摔在了龙玦的肩上,龙玦倒是对这位老丈人宽纵大度的很,见状立马伸手扶住我那个喝傻的爹,一点也没有帝王的架子,就真像普通人家的女婿那样,好脾气地安抚自家老丈人。
“这不是已经成真了么?老丈人,你喝醉了,小婿送你回房歇息。”
我爸神志不清地拉着龙玦继续念叨:“不、我没醉,我虽然人醉了,可我的脑子清醒着呢!哈哈,把闺女交给你,我放心啊!
我家丫头,那是打小就聪明善良,乖巧懂事,能娶到我家闺女,是你的福分!”
龙玦好笑着回应:“嗯,是本帝的福分,老丈人说得对。”
我爸说兴奋了,又一脚踹在了旁边喝到满脸通红,昏昏欲睡的白长安身上:
“你!你这种人活该没闺女!活该我闺女不认你!你啊,就是猪油蒙了心,你眼瞎了!
你老婆为了你和你儿子的安危,把刚出生的闺女给扔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老婆生下孩子的时候你还抱过!
那孩子一个大活人呢,踹在怀里你能瞧不出还在不在?你这人啊,看着正直,实际上数你最缺德。
你上次离开桃花镇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说宸宸这孩子我养了二十多年,她的心性我最清楚!
你要是那次不认她,以后她肯定会不认你,可你呢,你说你夫人为你受了一辈子的罪,你不能不考虑你夫人的心情。
这下可好,你夫人被丧门星克死了吧!你家破人亡了才晓得来抢我的丫头,你凭什么呢?!
我闺女啊,我和我老婆宠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当初是我老婆把她从外面抱回来的,我闺女被封进棺材里,是我劈了棺材把她从棺木里背出来的!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你一来就要带她走,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爸越说越激动,吼完不解气,又往白长安身上狠狠踹了脚。
白长安被我爸踹醒了神,红着脸睡眼惺忪地偏头看气势汹汹的我爸,往常多么稳重威严的一个人这会子突然面红耳赤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是我想的吗?我的亲骨肉,我盼了十个月的亲闺女,就那么没了,我也心疼啊!
我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我也开心啊,可我夫人为了我这一家,吃了一辈子的苦,夫人和闺女我只能保住一个啊!
我如果早知道夫人带个祸害回家,会害得我们全家不得安生,我说什么也会劝夫人接纳闺女。
现在我这一家啊,儿子不像儿子,老子不像老子,我想和我闺女说说话,我闺女却生疏得恨不得躲我八丈远,我想带我闺女回家,可我闺女不认我啊!”
“你活该你闺女不认你!不对,那是我闺女!当年你丢下亲骨肉自己跑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为了那可笑的脸面,把闺女给扔了,你这么伤闺女的心,闺女能认你才怪呢!”
“我现在已经知错了,可惜一切都晚了……我现在只求闺女不恨我。”
“你们两口子都是不干正事的主!恨你也是应该!”
“老弟啊,你都已经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了,你就把闺女还给我吧,就几年、几个月也成……”
“你滚吧,她自己不想走,几分钟都不成。”
眼见着两人吵得红眼,龙玦无计可施只能强制性将我爸送回了房间:“好了老丈人,你该歇着了。磨盘,把白省长也扶到老丈人的房中,让他俩今晚……一起睡。”
磨盘嘴里啃着鸡腿,闻言赶紧将油乎乎的小爪子往身上抹了抹,“好嘞!”随后搀扶起白省长和龙玦一道把人送上了楼。
院子里清静下来,楚云心不在焉地喝着小酒:“你这两个爹是真的酒品一般,半个小时前还正常淡定着,现在就差没打起来了。”
“我爸以前的酒量挺好。白省长……他可是省长,从底层爬上来的,以往酒局饭局肯定没少见,都成省长了,这酒量不可能是几杯倒。”
我晃了晃手边的白酒瓶,里面还有半壶酒呢,“八成啊,是借着酒劲演戏,光明正大地把心里话吐出来!”
就他们这些小把戏,估摸龙玦都懒得配合他们。
我可是全程紧盯着呢,我爸和白省长两人那酒喝的,像耗子喝水似的!生怕自己比对方先倒。
两人加在一起还没我家龙玦喝得多。
“这样吗?”楚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想着这酒水度数也不高啊,他俩酒量也忒差了些!”
“他俩全在意料之中,倒是龙玦,我才发现他酒量竟然也这么好!”
楚云偷偷给我倒了杯:“大帝啊,你也说了,阳界一个省长平时都不少酒局饭局,更何况咱们的酆都大帝了。
男人么,大多酒量都不错,大帝以前是不爱参与这些场合,他也不嗜酒,寻常时间大都是茶水伴手,提神用。”
“不沾烟酒的男人的确少见。”我浅尝了口楚云给我倒的酒,有些冲。
“肚子里还有宝宝呢,怎么总是嘴馋。”我才尝一口,手里杯子就被回来的龙玦抢走了,“本来酒量就差容易醉,还敢碰白的,楚云心大你也心粗。”
我委屈拉住他袖子:“这不是就尝了一小口吗,你管我管的忒严了,我最近连果汁都很少喝到!”
“凉物对身体不好,今晚的螃蟹我都没许你吃,等你什么时候卸货了,想吃什么我都不拦着。”
他想着我应该吃饱了,就直接将我从饭桌前打横抱了起来,“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回去歇息,我给你按摩。”
“可是楚云还没吃完呢!”
“有磨盘陪着他,无妨。”
被我俩扔下的楚云这会子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吧走吧不用担心我……才不想看你俩秀恩爱呢。呜,豆芽你要不要出来吃点……你说婉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呢,我不过就是撕了她一片假双眼皮,她都两个月没搭理我了……”
豆芽:“咕咕、该!”
楚:“???”
“豆芽我还是不是你主人了!”
后来碗筷是磨盘和楚云收拾的,大半夜的两人不睡觉还在院子里嚷嚷着要学法术。
龙玦最近和白竹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按起来还挺舒服,加之我最近的确有了易困的毛病,他帮我按了不过十分钟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熟睡时我隐约觉得他把我往怀中按得更紧了些,我迷迷瞪瞪地转过身面向他,习惯性趴他胸口睡。
“夫人你贴得这么近,是在考验为夫的忍耐力么。”
他的吐息有点烫,扫过脸颊,勾得人浑身痒痒。
我昏昏沉沉地抱住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早就对他身上的每一处反应都了如指掌,也不必等他开口就清楚他想要什么,“阿玦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了……”
他哽咽:“只因是你,所以会贪……”
这个答案,我很满意。
为了让他好受些,我忍着困意用手指摸索着抠他腰带,“其实,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手突然被他握住,他怜惜地亲了亲我眉心,化被动为主动:“夫人既然累了,那今晚为夫来伺候夫人。”
“啊?”
我脑子彻底清醒过来那会子他已顺利褪去了我二人的衣衫,欺身倾压过来,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就强行占有了我。
指尖下意识抠进他的手臂里,他气喘吁吁,额角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忍着身体的反应,揽过我腰肢温柔问:“怎么了?”
我丢人地把头埋进他怀里,说话声音发抖:“没、就是有些疼。”
他没忍住笑出声,随即捞住我便是一场狂风骤雨,“乖,多适应就不疼了。”
整整一夜,我都忘记自己被他按在腰下折腾了多少回。
直到外面鸡打鸣,天边泛起了红霞,他才消停,搂着我安心睡下。
可我却趴在他的怀里一时半会全无睡意……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
我现在只是一片残缺的元神,当年我身化六道,灵魂与元神的碎片都散在了成型的六道轮回阵内,我如今这片残缺元神支撑不了多少年。
如果想恢复当年的状态,变回后土,那就需要把我的元神从六道内剥离出来……
剥离元神,就要损毁六道。
龙玦他应该干不出这种拿阴阳两界众生小命来赌的事吧。
也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体还能支撑多少年……
往好处想,或许等我寿尽之时,龙玦已经找到了维系我寿数的办法。
这些年,他为我,的确吃了太多苦。
这个傻阿玦,果然如我所料,不管之前我们怎么闹别扭,他其实都从未变过。
他表面凶巴巴,不近人情,实则,他还是当年那个宁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把我拖回去,救醒的善良孩子。
回想起在冥界与他的初见,他瘸腿少眼,我第一次对他心生怜悯,是因为看见了他眼角不屈的血泪。
我看见他被鬼差锁住双手,拳打脚踢,虽无力还手,可目光却仍坚毅锋利。
他痛得把唇咬出血,都不肯发出一声哀嚎取悦那些鬼差。
彼时我就知道,他活该大有作为。
“你大抵不晓得,当初你被神祖遣人送往冥界,在我与冥王亲自去忘川引渡你以后,我又悄悄去见过你两次。
我知道你过的不好,就设法为你留了一张虎皮,几枚食用后能令魂体百年不受饥饿折磨摧残的仙果。
我头一回去你的落脚点,那是你并不在家,我寻了你好久,才在冥河岸边一条破船上见到你的身影。那会子,你正抱着一条重伤累累的小犬给它包扎伤口……”
我回想起那日光景,的确恍若隔世。
他衣衫褴褛地坐在破损的渡船船头,扯下衣摆上仅有的一块好布,耐心帮小犬包裹住背上被人剥去的那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