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让他情不自禁的女人

沈连翘被孔佑紧贴着捂住嘴。

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带着夏日的炙热。

沈连翘不敢动也不能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她面红耳赤羞涩紧张。而门外的动静,又让她魂飞魄散恐惧颤栗。

是刺客吗?

他们竟然敢攻到驿站来?

果然如孔佑所说,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吗?

“嗵!”地一声,是屋门被人撞开。

灯影绰绰间,有人大声喊道:“诛杀逆贼!”

奇怪的是,被撞开的房门,并不是他们的门。

“乙卯”号的房门好好的,而隔壁最上等“甲寅”房内,却喊杀声震天。

刀剑相击声,桌椅板凳倒地声,接着是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在惊呼。

孔佑的手终于松开,沈连翘立刻问:“怎么是隔壁?”

“换了房号。”孔佑答得简洁。

换了房号,也就是说他们虽然住在“乙卯”,却换成了“甲寅”的牌子。所以刺客会进错屋,而且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怎么能这样?”她下意识道,“那隔壁屋子的人……”

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让别人去死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隔壁那个浑厚的男声道:“御史中丞魏光嗣代天子巡狩,尔等何人?速速束手就擒!”

御史中丞?

御史大夫手下最大的官儿?

沈连翘神情惊讶看向孔佑,外面纷乱如麻,而孔佑已经施施然起身。

他慢条斯理地穿好鞋袜,推开屋门出去,站在走廊里,厉声道:“住手!快来人!”

随着这声刚正的呼喊,台阶下被吵醒后有些犹豫的住客迅速冲上来。

“什么人为非作歹?”

他们喊着,钻进“甲寅”房内。

御史的护卫原本只能跟对方打个平手,此时有人帮忙,顿时占了上风。

“跑了一个!”

朝外的窗子被人打开,伴随着跳出窗外的落地声,有人这么喊。

“先把这些人捆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又道。

“多谢壮士们帮忙。”这是在感谢台阶下跑上去的住客。

“俺们是听到外面那人喊,才敢上来的。”

那些住客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垂着手不好意思地出来,也把御史魏光嗣引出来。

沈连翘躲在房门边,看到孔佑站得笔直,而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御史中丞魏光嗣,反而有些狼狈。

魏光嗣四十来岁,头发乱蓬蓬地盘在头顶,方脸大眼,鼻梁挺直,嘴唇有些厚,容貌虽不算俊美,却有一股军旅之人才会有的英气。他穿着一件中衣,脚下蹬着木屐,脸上还带有突遭袭击的慌乱,但眼神已经恢复镇定。

“多谢这位小哥唤来帮手。”

贵为御史,他不必对平民百姓施礼。

但魏光嗣却郑重地理了理头发,对孔佑拱手道:“请问小哥尊姓大名。”

孔佑神情恭肃,施礼道:“草民孔佑。举手之劳,大人不必挂怀。”

其实连举手之劳都不算,他不过是吆喝了一声罢了。

沈连翘心想,谢什么谢,大人您今夜差点死掉,全都拜此人所赐。

魏光嗣的视线停留在孔佑脸上,一时有些怔怔。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事,眼睛瞪得更大,最终露出一丝伤怀,摇了摇头。

驿站的驿丞这会儿才到,举着火把,让这里看起来亮了几分。

他心惊胆战地跪地叩头,声称自己管理不当,让刺客混入,请大人责罚。

魏光嗣这才收回目光,他的神情如风起云涌般变化,并未理睬驿丞,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魏光嗣的目光落在房门上,淡淡道:“你的确管理不当。本官轻车简从绕道回到京都,急于面圣,每一刻都很珍贵。你却饲养不当,让本官的马匹腹泻以至于无法启程,这才被今夜的刺客险些得手。”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处心积虑呢?

驿丞一直叩头请罪,而沈连翘却觉得,魏光嗣话里有话。

孔佑拜别魏光嗣,转身回到屋内。

沈连翘听到魏光嗣吩咐随从把刺客绑下楼,暂时羁押在宜阳县县衙。

外面渐渐恢复安静。

在驿站的其他人眼里,今夜是有几个刺客要刺杀御史钦差,可钦差屋子里有护卫陪同,外面又有仗义住客,他们一起抓住了刺客。

但在沈连翘眼里,却是孔佑借晋王刘礼的刺杀,把原本不知情的钦差,卷入了这场风波中。

刘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孔佑却安排周详、兵来将挡。

他算无错漏、运筹帷幄。

“真了不起啊。”

沈连翘拿起钥匙,在月光下仔细辨认上面的字,忍不住赞叹。

钥匙上的铜牌的确刻着“乙卯”,那些刺客的确进错了房间。

“依奴家见,还是不要认这么多字好。如果他们不是认铭牌,而是数从西到东第几个房间,今夜就不会错了。我刚刚注意过,门上的铭牌的确换了,也不知道钦差大人发现了没。”

明明他们住店时,还没有换。

谁换的,什么时候换的,沈连翘一无所知。

换了却没有趁乱换回去,不知是没有机会,还是故意露出破绽。有的破绽其实如同诱饵,在等着别人咬钩。

“休想借此怠惰,”孔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树林,沉声道,“还是要多认几个字。”

人长到一定年纪,便是在比谁握在手里的筹码多。

多识字,多读书,便比别人多些筹码,多了些获胜的把握。

“到年底时,”孔佑转身对沈连翘道,“你要认识一千个字。”

沈连翘打着哈哈假装没听到,转移话题道:“东家,那个驿吏,是不是您的人?楼梯下的那些,也是吧?钦差大人的马腹泻,也是您的手笔吗?您说奴家回去后到钦差大人那里说一说,能换几两银子?”

“尽管去说,”孔佑走到床边躺下,闭眼道,“也算是逆贼主动投案了。”

依沈连翘的身份,冒冒失失跑去钦差大人那里,的确是投案自首。

她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趴在蜡烛旁边,沉沉地睡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那名字不是“连翘”,而是别的。

沈连翘嘟囔着,有些想哭却又无法醒来,然后便感觉有柔软的衣服盖住了她的身子,有一只温热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沈连翘的梦魇被驱赶,她终于安心入眠。

从御史钦差魏光嗣那里逃脱的,正是晋王刘礼的得力随从夜崖。

刘礼看着浑身是伤的夜崖,脸色冷得如冰塑一般。

“殿下,”夜崖跪地道,“咱们中了陷阱,卑职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住的不是那两个人。”

那便是杀错了?

杀错了也没关系,对方很难查到晋王府。

“不必如此慌张。”刘礼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对方那么快死掉。

“殿下,”夜崖小心翼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可是……卑职闯进去的,是……”

“不要啰嗦。”

“是御史中丞,魏光嗣的房间。”

“什么?”

晋王刘礼只觉得一团火在胸中炸开,似乎烧断了他的骨头。他牵着马匹,险些站立不稳。

御史中丞魏光嗣,是唯一从武将转为文职官员,进入御史台的。

是先帝驾崩前特批允准。

他直言善谏又处事圆滑,聪明机敏难以迷惑。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栽在他手里。

如今皇子们已经成年,面临东宫立储的大事。刘礼不能有一点把柄被他抓住。

除了这个,更让刘礼担忧的是——

“这的确是陷阱。”

他看着远处的驿站,似乎看到某个窗口里站着一个人,正盯着自己冷笑。

“好手段。”刘礼道,“为了拿回身份,竟然谋划到这种地步。”

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东西正被人一点点抽走。

像是好不容易建起的高塔,被抽走梁柱、掀走砖瓦,一点点沦为废墟。

“回京城。”刘礼慢慢转身,踩着马鞍上马。

如果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他才是那个能站在阳光下行走的人,是那个可以在京都搅弄风云的人。

沈连翘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

她一时忘记是自己主动躺上来的,还是谁把她挪过来的。

想到或许是孔佑做的,她就不太敢面对他。

孔佑正站在窗边看风景,沈连翘走过去,见宽阔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的速度很快,直奔京城而去。

“御史走了?”她问道。

“走了。”孔佑道。

他的声音很低,清俊的脸颊掩不住周身的伤感。

“东家是不是因为晋王殿下伤心呢?”沈连翘试探着问。

虽说是抓逆贼,但昨日被捉住的刺客带着开刃宽刀,一看就是要杀伤人命。

被人背叛,想必很难过吧。

“不是。”孔佑摇头,看向沈连翘。

“怎么不是?伤心也没关系,”她努力笑笑,“以后不理他,就是了。”

孔佑看着沈连翘。

看她清晨朦胧的睡意,看她为了让自己开心,竭力挤出的笑。

她的梨涡里,像是窝着一团醉人的暖意。

孔佑忍不住抬手,手指几乎要碰触到她的脸颊时,才突然清醒过来。

“沾到了什么东西。”

他假装轻轻拂落什么。

而沈连翘猛然转过身:“奴家去看看早饭怎么吃,有没有馒头。”

她推开门要出去,孔佑终于忍不住唤:“沈连翘,你站住。”

在清晨透入房间的阳光下,他的耳朵露出胭脂般的红色。

孔佑向前走去,走到沈连翘身边,慢慢关紧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