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晏听潮无声低笑,“放心吧周姑娘,成亲之前我会恪守君子之礼。”
小山哼道:“我没说要和你成亲。”
“我要对你负责。”
“不用。”
“不用也得用。”晏听潮声音极柔,语气却霸道。
再抬杠下去,恐怕又要被以吻封口,小山明智地改口,“我想问你,你对段雪灵说你即便解了毒,也不能结婚生子,是不是骗她的?”
晏听潮搂搂她的肩,“是段九尊出的主意,好让她彻底死心。老东西冷血无情,偏偏对这个孙女爱如掌珠,生怕她离开自己的庇护会吃苦遭罪,死活要把她留在身边。”
段九尊忌惮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段雪灵。晏听潮个性极强,惹恼了就不管不顾,段雪灵对他死心塌地,一片痴心,他不用费什么心机,三言两语就能把段雪灵拿捏住。
小山轻声道:“原来无论怎么恶毒的人,也有软肋和死穴。”
“我的,就是你。”
简短的一句话,分量重到从耳边贯穿心底,她忘了下一句想要说什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马车里黝黑一片,只瞧得见他一个模糊的轮廓。
手背覆上来他炙热温暖的掌心。
他用指腹轻刮着她的肌肤,“晏家的家世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只不过是和沈太后、贤王沾亲罢了。我从未觉得自己出身高贵,我大哥娶的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我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何况我父母大哥都已不在,晏家我说了算。”
小山默默听着这些话,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她能想象到,一定是慎重而真挚,还会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霸道。
“我不在乎身份家世,只在乎是不是我喜欢的。”
小山一动不动,仿佛是忘了抽出手,任由他握着,感受他手心的茧子刺着她的肌肤。
“等回了金陵,我请舅父出面,向你师父提亲。”
小山回过神来,很艰涩地回了个:“不行。”
“为何?”
她轻声说:“太快了,我还没想好。”
晏听潮忍不住逗她,“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你还需要想?”
小姑娘鼻子一哼:“你别臭美了,你又抠门又懒。”
晏听潮失笑:“我还懒?方才是谁给你亲手烧的洗澡水?”
“……”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再说了,你既然喜欢我,还有什么可想的?”
小山无奈,嘀咕道:“你就当是我骗你的吧。”
“骗我?”晏听潮突然声音一沉,手伸到她腰后,托着她往身前一带,小山立刻便感受到了男人的压迫感和灼灼逼人的气息,“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就不会口是心非了。”
小山又被他吓到了,生怕他不管不顾地来真的,急忙往外推他,这一把动静太大,马车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晏听潮闷笑:“你再动下去,屋内的人只怕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在洞房。”
小山脸红如潮,立刻罢手。
晏听潮哑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就罢了,我绝不逼你。可你喜欢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不会放你走。”
小山被他的赖皮弄得无计可施,只好先投降混过去,“快睡吧,我困了。”
小山不敢再继续,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坚定的心会更乱,转身用毛毯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背对着他躺下。
身上突然一沉,他把自己的被子挪了一半过来,在她的毛毯上又盖上了一层。
“晏君子”很安分地躺在她的身边,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周小山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乏,躺下也该即刻入睡才对,可脑子里乱纷纷的像是扬起了春天的柳絮,落江后的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飞舞。
心思纷乱不堪,各种纠结撕扯,剪不断理还乱的难过和怅然,还有遗憾。
如果她和寻常人一样有痛感就好了。那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什么身份地位什么云泥之别,他不在乎,她更不介怀。
或隐居山野,或快意江湖,或市井夫妻,她心甘如贻。
可惜……
这农舍位于山脚下,孤零零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刮着冷硬的寒风。风里似乎夹着一股很奇怪的腥味儿,小山的嗅觉一向敏锐过常人,一开始还以为马粪的味,可仔细再闻,那股怪味并不是臭,而是腥。
她警觉起来,屏气凝神再一细辨,发现这风里除却了一股腥味,还夹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仔细分辨,就会被风声彻底掩盖,毫无觉察。
她急忙碰了碰身边的晏听潮,“你听。”
晏听潮也是极端警觉之人,起身推开车门,只说了一个字,“蛇。”
小山听到这个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飞身而起,持剑站在了马车顶上,朝着屋内大叫了一声眉山叔,国师。
晏听潮点燃火折子,只见数十条蛇正从墙上,大门缝里涌进来,诡异的是,这些大蛇竟然绕过两辆马车,直奔农舍的屋子。
习武之人都比一般人警觉,周小山放声呼喊,屋内立刻有了动静。
晏听潮站着车顶喊了声,“不要开门,有蛇。”
周小山看了一眼厨房,“怎么办,拿火烧?”
农户的门窗都有缝隙,不开门只怕也挡不住那些毒蛇从缝隙钻进去。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开了,眉山手里提着一件衣服,出现在门口。
身后的屋门迅速被关上了。
周小山急了,心想晏听潮明明喊了不要出来,眉山叔是怎么回事。
眉山纵身一跃,攀上了院墙,然后迎着风,抖动着手里的衣服,嘴里呼哨了一声。那些正在往屋内钻的蛇突然停了下来。
眉山喊了声,“没事,我能对付。”说罢,他连着又抖了几下手中衣服,跃下院墙。
诡异的是,已经涌到了农舍前的那些蛇,忽然间都掉了头,开始又朝着院外而去。
周小山突然想到眉山是重五爷的外孙,重五爷是驱蛇高手,他可能也会这一招,于是放下心来。
等院子里的蛇都离开,晏听潮和周小山从马车顶上下来,告诉屋内众人,蛇已经被引走了。
天以提着油灯打开了房门,张口就是一句痛骂,“重老五这个老狗腿子!临死之前还要害我们一把,老不死的到底给了他有什么好处!”
周小山和晏听潮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还好,眉山不在。不然外公被骂心里难免不舒服,即便这位外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死心塌地地为苗神谷和段九尊效命,像是中了邪一样。
天以恨恨道:“一定是石磊在茶寮烘烤衣服的时候,重老五在他的衣服上撒了东西,所以才招来毒蛇。要不是你们俩睡在马车上,及时发现,我们今晚恐怕都要丧命于此。”
晏听潮:“这肯定是段九尊的主意。被毒蛇咬死只能自认倒霉,不在苗神谷的地盘,和他没一点关系,这老狐狸真是防不胜防。”
天以呸了一口,“黑心肝的狗东西。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好好收拾他!”
周小山憋着笑。
国师大人的修为全被段九尊给毁了,自打进了苗神谷,道骨仙风的天以就被逼成了一个出口成脏的暴躁老头。
过了一会儿,眉山空着手从外面回来。
天以好奇问道:“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石磊的衣服有问题?”
眉山依旧言简意赅,“猜的。”
“你真是聪明。”
眉山听见这句话,眼中陡然一亮。仿佛对“聪明”这个词,极其震惊,难以置信。
天意谢道:“幸亏有你,不然我们恐怕要手忙脚乱费老鼻子劲儿才能应付这些东西。”
眉山破天荒地对他笑了笑,笑容还略带窘色,“国师客气。”
天以点点头,回身对安庭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不如咱们现在启程去临江县。这里离苗神谷太近,还是不够安全,谁知道老不死的会不会还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我们。”
安庭点头,“这样也好,我们去县里的驿站再好好休息。”
众人立刻收拾行李,离开农舍启程前往临江县。
一行人连夜赶路,一路马不停歇地赶到县城已到辰时。大家饥肠辘辘,见到路边有粥棚包子铺,便停下来打算吃了东西再去驿站。
小山和晏听潮坐在临街的一个摊子上,吃着吃着,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路对面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瘦到皮包骨头,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显然是个乞儿。
这一群人里,唯有周小山是个女孩儿,看上去比较良善可亲。其他人要么身着神机营衣装,腰佩刀剑,带着杀气,要么是晏听潮和眉山这样的,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拒人千里。
小乞丐就眼巴巴地盯着周小山,不停地吞着口水,眼神渴盼地望着她手里的包子和桌上的粥碗,显然是想要讨吃的却又不敢上前。
小山对上那孩子的眼神,心里一酸。骤然间想到了她娘,小时候的她是不是也和这个乞儿一样?
她本就心地良善,此刻想到她娘,更是难以忍受,立刻扭脸朝着铺子老板要了十几个包子,用笼屉布包着,送到那小乞丐跟前。
小孩儿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周小山蹲下来,把包子递给小乞丐,柔声道:“趁热吃吧。”
小孩儿难以置信似的看看她,又看看包子,然后才反应过来,猛地接过包子,拿出一个一口塞到嘴巴里,差点没噎住。
小山忙帮他捶着后背,“别急别急。”
“喝点粥。”从小孩儿的头顶,伸过来一只碗。
是晏听潮端过来的一碗稀粥。
小孩儿仰头接过,连着喝了两口,又开始飞快地吃起了包子。仿佛吃慢了就会被人抢走。
小山看的心里发酸,轻声道:“别急,慢慢吃,都是你的,不会有人抢。”
以前她不知道母亲是乞丐,看到乞儿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刻的同情悲悯,此刻看见这个小乞儿,想到师父说到的过去,真是无以复加的难过。
小乞儿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似乎还没有吃饱,拿着第六个包子,想要往嘴巴里塞,犹豫了犹豫,又放了回去。然后把包子塞到怀里,慢慢站了起来。
这时小山才发现,原来这孩子是个瘸子,右腿比左腿明显短了很多。
小孩步履蹒跚,但走得很急,走到路边喊了声什么,从胡同里又窜出来一个小孩儿,和他差不多年纪大,也是衣衫褴褛,瘦得可怜。
小孩儿欣喜若狂地来拿包子,原来右手是有残疾的,只有一根大拇指。
小山怔怔地看着两个孩子,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下来。
当年同州的谢小山和谢小水,是不是就是这样相互依存着活下来的?
晏听潮静默无声地站在她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小山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失态,抽出手走到旁边,平复一下情绪。
晏听潮走到两个小孩跟前,问道:“你是苗神谷的孩子吗?”
那个瘸腿的孩子,怔了一下点点头。
小山瞬间明白了,这就是被苗神谷淘汰掉的孩子,任由其自生自灭。
苗神谷离县城很远,这么大的孩子,至少要走上两天才有可能来到这里,晏听潮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瘸腿的小孩可怜巴巴地说:“是重五爷说的,他给我们指路,说沿着山谷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城里可以要饭吃,不会饿死。要是运气好,还可以被有钱人买走当佣人,管吃喝。可是,我走到城里,没人要我,也没人买我,我只能讨饭。讨不到,就饿着。”
小山心酸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鹰,他叫福牙。”
小山把荷包里的铜板都倒了出来,“这点钱你拿着,饿了就去买东西吃。”
大鹰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捧着那把铜板,欣喜如狂地问:“谢谢姐姐。这个钱我可以买人吗?”
“买人?”
大鹰点点头,“宝珠姐姐被卖到小红楼了,我想把她买出来。”
“宝珠姐姐,也是苗神谷的吗?”
“是,她比我大好几岁,她不会说话。有时候要不到吃的,我就去找她,她偷偷给我扔半个馒头。”
小山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晏听潮道:“你带我去找她。”
大鹰和福牙带着小山和晏听潮,走到一条巷子里,那座被称为红楼的房子,不过是墙上刷了一些红颜料而已,在屋檐下挂了一盏红灯笼。
晏听潮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风月场所。
一个肥胖的老婆子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刻迎了出来,还以为来了客人。可是再一看晏听潮身边还有个姑娘,就有点不懂了。大鹰和福牙畏畏缩缩地躲在小山和晏听潮身后,不敢露面。
两个小孩亲眼所见,这肥婆子特别凶残,把宝珠打得头破血流。
晏听潮冷冷道:“你这里有个宝珠的女孩儿吗?”
“你要找宝珠啊?哎哟客人好眼光,宝珠是我这儿最嫩的姑娘。”
晏听潮皱着眉头,“你领出来我看看。”
胖婆子拍了一下巴掌,喜滋滋地扭了进去,不多时领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山看见宝珠,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没想到宝珠只有十一二岁,瘦瘦小小的还是个孩子。天寒地冻的天气,老鸨只给她穿着一件单衣,衣领开得极低,冻得瑟瑟发抖。
小山压不住心里的愤怒,怒骂道:“你是不是人?你自己也身为女人,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怕遭雷劈吗!”
胖婆子叉着腰呸了一声,“你放什么屁呢?老娘我收留她,给她吃给她住给她买衣服,老娘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她和这个瘸子一样在街上要饭,被人糟蹋死了都没人知道!在老娘这里至少还能赚钱!”
周小山抽出希光,一剑架到了胖婆子脖上,“我是宝珠的家人,现在要带她走。你若是识相点就乖乖放人,若是不识相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一剑封喉。”
老鸨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求饶。
晏听潮给她扔了一两银子,让她取几件厚衣服给宝珠穿上,顺便就当是这些日子宝珠的饭钱。
小山带着三个小孩儿去了驿站,交给驿使请让他替这三个孩子找个可靠的落脚地活下去。
那驿使叹气道:“这些残疾孩子,家里人都不要,外人谁肯收留?都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罢了。女娃都被收到了勾栏,男娃大都饿死冻死了。”
晏听潮拿出一锭银子,“若实在无处可去,便送到寺院里吧。”
驿使摇摇头叹息,“唉,生而不养,真是造孽啊。”
大鹰一听哭了起来,“不是,并不是我爹娘不要我,是谷主说我们是没用的废物,要赶走我们。”
驿使道:“你爹娘不会带你离开吗?”
大鹰抹着眼泪,“离开了我们吃什么?住哪儿?我家里还有祖父母和兄弟姐妹,爹娘不能为了我一个,舍弃全家人。”
驿使也无话可说了,领着三个孩子出去给他们找地方安置。
小山看着那三个弱小的风一吹便要倒下的小小身影,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之感。
她原本只是厌恶段九尊,并还没升到仇恨的地步,直到此刻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被剥夺了在谷中生存的权利,离开父母任由其自生自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身为谷主的段九尊吸食谷中百姓的血,过着豪奢生活,像是一方诸侯权贵,在谷中说一不二。
小山越想越怒,起身关上房门,回头对晏听潮道:“苗神谷的百姓不能再任由段九尊祸害。如今我们已经拿到了苗神谷和单家勾结的证据,皇上也有意想要彻查,我们刚好可以借助天以的力量,把这些东西呈上去,除掉段九尊。”
晏听潮立刻反对,“此法不可行。”
小山皱眉,“为什么?你担心天目阁和晏家被牵连进去是吗?我可以想办法先把天目阁和你大哥择开。你大哥救过我娘,你也救过我,我不会恩将仇报把晏家卷进去,你放心。”
晏听潮定定看着她,“你以为我置身事外,只是为了自保吗?”
小山:“自保是人的本能,这没有错。”
“你可知上位者,对平头百姓的痛苦从来不会感同身受。今上如果知道苗神谷和贤王府勾结,私养死士,可能会把整个苗神谷清洗个底朝天,当权者素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届时,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不仅仅今日你所见到的这三个孩子,而是成百上千的百姓。或许还要被流放到苦寒蛮荒之地,生不如死。”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小山想要的,即便她要报仇,也不能牵连无辜。
晏听潮:“这也是我为何不肯把那些证据交给天以,一旦从天以手中送到今上面前,事情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牵连的也不是单敏仪姐弟和段九尊这几个人。”
小山犹豫了一下,“圣上是明君,应当不会迁怒百姓,何况还有国师在。国师即便对苗神谷毫无好感,可是对这里的百姓,应当还抱着悲悯之心吧。”
晏听潮反问:“这方幽谷,如同一处世外桃源,有何不好?国师为何对苗神谷无好感?还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百姓被圈禁成了怪物,为了活下去,各种明争暗斗,可以为了一只鸡一斗米而互相下毒,没用的人打小就被抛弃。”
小山不服,“可这里面总有无辜的人,总有好人!尤其是那些孩子。段九尊每年都要扔掉这些无辜的孩童,这和杀了他们有何区别?他们生来残疾,天生已经命苦,不仅没有得到怜惜和关爱,却还要遭受这些苦难。”
晏听潮冲口道:“这世间的苦难多了,我们管不过来。”
小山语气有点激烈,“不,我们能管一件是一件,能管一人是一人。习武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不是吗?”
晏听潮没有回答。
这些道理他何曾没有听过?可是后来发现,这仅仅是道理。
他比她年长七岁,也并不是一个养在深宅高门的世家公子,见过的风霜和悲苦让他更多更深地体会到了何谓人间疾苦,何谓众生皆苦。
只是这些,他没有和小山深谈过。他已经习惯性地以玩世不恭的懒散来掩盖那些不识时务的正义感。
所以,默然片刻后,他只能用玩笑的语气说了句:“周女侠,你太幼稚了。”
小山回敬道:“晏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人果真冷漠无情,她气得扭身就走,再争下去,恐怕真要吵起来。
晏听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小山低声道:“放手。”
晏听潮脸上带笑,压低声问:“怎么,你要和我劳燕分飞啊?”
小山无端地红了脸,这人真是没个正形,好端端的又说歪了。
“你居然为了外人和未婚夫翻脸,未婚夫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晏听潮声音幽怨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良心啊,周姑娘。”
他这么一说,她心一下就软了,气也不好意思再生,喃喃道:“我没和你翻脸,我就是觉得你心很硬。”
晏听潮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我说你幼稚你还不高兴,你知不知道行走江湖,心软就会害死自己?我的傻姑娘,自己的命最重要,把这句话你刻在脑子里好不好。”
道理虽不错,可真的看见不平不公之事,她真的难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晏听潮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对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冷淡到甚至有些冷漠。
他会把自身安危,自身利益放在第一,正因为明白他是这样的人,小山越发觉得把他拖进这件事里,是一种连累。可这些话,她无法出口。
静默之际,外面传来一声“晏公子”,是段流的声音。
晏听潮松开小山的手,拉开房门。
段流从院子里走上台阶,见到晏听潮微微颔首,“我有事想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