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钱司膳

屋子里。

顾清欢拿了药粉,撒在了丁香受伤的手上,又帮她一点点包裹好了,柔声道:“回去以后记得不能碰水。”

“小心养着,这几天也不要做重活儿了,知道吗?”

丁香点头,一脸感激地看着顾清欢,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以后,丁香这才转身离去了。

丁香出了屋子,顾清欢仍然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

她早就说过,这深宫里呀,其实或许没什么朋友,就算有,那也不过是你们的利益趋于一致,才暂时在一处而已。

她一向不愿意用这样冰冷的想法来想这个宫廷,却……

顾清欢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她现在该有的线索已经搜寻得差不多了,看来得空应该去一趟钱司膳那里了。

钱司膳的反常,实在是太令人在意了。

一夜,有些辗转反侧,窗外起了风,虽然未曾下雨,但听着这风声,还是给人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寒冷刺骨。

到底是睡着了,翌日顾清欢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难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完全没睡好。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顾清欢就先起身洗漱用早饭,顺便要去一趟膳房了。

这天顾清欢起得早,到膳房时,天不过才蒙蒙亮。

钱司膳不在,顾清欢只瞧见了吴掌膳。

“吴掌膳好。”

顾清欢过去打了个招呼,随口问起了钱司膳的事情,就道:“再过几日就要到芸角的生辰了,我想为她安排几个小菜和长寿面。”

“这事儿,到底还是要钱司膳同意了才行的。”

吴掌膳一听,点头就道:“原来是陈掌设的生辰要到了。这事儿好办,钱司膳她最近很忙,今儿应该是起得晚了一些。”

“顾司制找她有事的话,我正好要让人给她送早饭过去,你们可以一起。”

顾清欢颔首答应,便和那个送饭的女史一起,就往钱司膳的屋子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都和顾清欢有些关系,那女史时不时偷看顾清欢一眼,都有些害怕。

顾清欢默了默,并未放在心上,二人很快到了钱司膳的门口。

“钱司膳。”

女史刚刚敲门,里头就传来了钱司膳稍微有点沙哑的声音,看来的确是累了,亦或是病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进来吧。”

她说着,顾清欢与女史便一道进了屋子。

钱司膳正坐在铜镜前面梳妆,她手里拿着梳子,对着镜子好像是在看她鬓边的白发,略有些愁容。

顾清欢并不知道钱司膳已经有了白发。

在顾清欢的印象里,钱司膳为人温和,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头发盘起来时,十分端庄。

白发,未曾见过,总是乌黑细腻的。

原来都被她藏起来了吗?

又或者这些白发,是因为钱司膳这几日心情不好才有的?

顾清欢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主动开口喊了一声,道:“钱司膳。”

顾清欢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别的情绪在里面,但钱司膳听见以后,手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几乎没拿稳手上的梳子。

钱司膳立即回头,看着顾清欢,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来,问道:“顾司制怎么过来了?”

顾清欢看着钱司膳笑得勉强,猜到钱司膳应该是没料到会见到自己,又或者说,她是不想见到自己。

为什么呢?

钱司膳应该也藏着什么秘密吧。

顾清欢心中有了这一层想法,便道:“也没什么。咱们都是尚宫局的四司之一,互相关心本来就是应该的。”

钱司膳点点头,只道:“顾司制说的是。咱们尚宫局里的人,本来就是一体的,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是啊。”

顾清欢意味深长地答应了,一双眼眸忽然变得深邃,看着钱司膳,便幽幽地说道:“这阵子,为了赵尚宫那里的事情,钱司膳应该很忙吧?”

“瞧着,比以前,人都憔悴了不少呢。事情虽然忙,钱司膳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呀。”

顾清欢故意提起了“赵尚宫的事情”这几个字。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果然就发现,钱司膳的眼皮跳了跳,明显闪过了一丝紧张,似乎唯恐顾清欢发现了什么似的。

顾清欢已经发现了。

她看出来,钱司膳的异常,和赵尚宫脱不了干系。

“最近……”

钱司膳花了不少的时间来稳定心神,半晌才道:“最近是比较忙。宫里有宴会,这些事情,赵尚宫自然是需要与我多说一些的。”

“因为这些事情,最近有些费神,这才显得憔悴了许多。”

顾清欢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着问道:“中秋节都已经过了,我记得最近宫里的宴会应该不剩下多少了。”

“皇上忙于黄淮水患的事情,想来也无心宴会。就算有宴会,规模都不会很大才是。”

“钱司膳做司膳这么久了,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了。如今几个小宴会就让钱司膳你累着了,不应该呀。”

顾清欢这话其实说得都稍微有一点点不客气了,像是在质疑钱司膳的能力似的。

换做以往,或是任何一位别的四司,甚至是掌膳掌珍,这种时候只怕都要恼了。

钱司膳却没有。

她的脸色依旧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顾清欢刚刚说的那些话。

钱司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过来送早饭的女史却先忍不住了,看着顾清欢,鼓起了勇气。

“顾司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司膳才不是那等子没能力的人呢,她,她……”

说到后头,顾清欢望了过去,或许是女史又想起来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和顾清欢之间的关系,又有些怕。

又或许,她也意识到了最近钱司膳的反常,想要帮钱司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或许……”

女史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底气不是很足地说道:“最近乃是多事之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司饰她已经都不在了,我们同是尚宫局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反倒是顾司制你,没心没肺,看上去气色不错,可见是丝毫不担心李司饰的。”

“也对,李司饰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因为……”

话到此处。

一直愣神的钱司膳终于有了反应,她似乎很是生气,难得地在人前动怒,道:“够了,别说了!”

女史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动怒的钱司膳,一时嘴唇哆嗦了一下,显得有些害怕。

女史的这个反应落在钱司膳的眼里,钱司膳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稍微收敛了神色,温和了许多,对她道:“你先出去吧。”

女史有些犹豫,但看着钱司膳的眼神坚持,也只好转身离开了,临走时仍然不忘警惕地看了一眼顾清欢。

像是,怕顾清欢伤害钱司膳似的。

须臾,女史离开了,顾清欢过去关上了房门。

坐在铜镜前面的钱司膳才像是泄了一口气似的,颓然地将手里拿着的梳子,放到了梳妆台上,看向顾清欢。

“顾司制。”

钱司膳眼神很深,跟古井水似的,毫无波澜,都快没什么生气了,她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清欢摇了摇头,看着钱司膳,正色道:“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钱司膳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在我的印象里,钱司膳你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刚刚忽然发脾气了,把那个女史给吓到了呢。”

……

钱司膳似乎是觉得顾清欢说这个很奇怪,顿了顿,才道:“不过是最近心情有些不好而已,刚刚吓着她了,是我不对。”

“只是没想到,顾司制觉得我一向温和。那么,为什么今日过来,又是这么的咄咄逼人呢?”

顾清欢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刚刚那个女史,有一句话说对了,钱司膳你才会忽然生气的吧?”

钱司膳闻言眼皮一跳,又是显得有些慌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清欢重复了一遍那个女史说过的话。

“李司饰都不在了,我们同是尚宫局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反倒是顾司制你,没心没肺,看上去气色不错,可见是丝毫不担心李司饰的。”

“也对,李司饰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因为……因为什么呢?是她没说完的这半句话,才让钱司膳你这样的吧?”

“或许,李司饰会有今日,并不是与我有关系,而是和旁人。”

“不!”

钱司膳立即否认,她看着顾清欢,显得有些激动,道:“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清欢同样问了自己这个问题,然后道:“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因此,比起钱司膳你来说,什么都知道的你,就显得憔悴了许多。”

钱司膳不说话了。

似乎,是被顾清欢说中了心事。

顾清欢见状,继续道:“事已至此,李司饰人都没了,这样凄惨,什么都没留下。比起她来,钱司膳你其实还是好了许多的。”

“有司膳的名分和地位,在宫外的家人也都是好好的。只是,你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吗?”

钱司膳猛地看向顾清欢。

“心里藏着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总归是不好受的。与其被人握住把柄,还不如站起来反抗呢。”

“至少,自己有一个救赎的机会。将来到了地下,也不至于太难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