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日积月累的愤怒
他拉过两个兄弟,悄悄耳语了一番,后面的汉子连连点头,“大哥,好办法啊!”
三人晃悠悠又回到了原地。
老二清了一嗓子,“大哥,这就是你要找的草吗?瞧瞧这株,看起来像野草,用处可大嘞。”
“大哥二哥,我也找到了,是不是这个?”老三抓着一把野草,扯出大大的笑。
老大扯着大嗓子道:“可不嘛,咱们可得快点采!”
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去再仔细问李郎中的周春平立马被他们这声音吸引了。
他放下手中数十株野草,站起身向他们走去,虚心讨教:“各位兄弟,能否教教我认你们所说的野草?”
这三个人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想来同龄人之间应该会有更多善意。
“当然可以。”老大笑眯了眼。
老二忙不迭地点头,热情道:“你需要什么草?是找能吃的?”
老三没说话,但也一直在跟着笑。
周春平心里想着事,压根没发现他们的态度热情得过分,他们的笑很是浮夸。
他一听人家答应,急急道:“就是清火的草药,你们知道不?”
下一瞬间。
如他所期待的,旁边三个汉子直点头,“当然,清火的草药太常见了。”
老大拿出一把形状相同的野草,挤眉弄眼道:“喏,就是这个!”
“是啊,我们都吃过的,清火之效用强得很呢,吃完当天就能消火!”
周春平仔细看了看那草的根部,果然是莲花座的,当即没有任何怀疑的信了。
他面上有了笑,拱手道:“谢过三位好意,我先采些回去,等服侍我娘喝下,回头定来再谢!”
“哈哈哈,客气了。”那老大客套了句,也没急着走,带着两弟弟一起在旁边作势帮忙采。
周春平再次俯下身,感谢连连中,很快采好了一捆那种野草,特意作揖感谢后,才返回树荫下。
“大哥,你去哪了?”周夏安看到,顺嘴问了句,又道:“中饭快好了,可别再走远。”
“我看娘上火,便去附近采了些清火的草药。”周春平提着那捆新鲜野草,倒了些水,仔细洗好后,放在筐里沥干。
然后亲自垒了个小石堆,点了柴火便架上陶罐,开始熬煮。
煮着煮着,周春平再次细细打量这所谓的清火草药,它的茎叶很干瘦,没有一点水分。
他拾起筐里多余的几株,又去拿之前娘给五妹做的捣药杵,试着磨了半盏茶功夫,磨出来的是绿色一团。
放在舌尖尝了尝,一股子土腥味。
周春平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也许草药都这般难吃吧。
没多会儿,他端着熬出来的汤药,走向众草棚子里的一个。
原来是他外出的功夫,村里不少人看见附近在里面都在搭草棚,也跟着搭折树枝搭。
这种草棚子结构简单,略略一看呈三角形,里面却很阴凉舒服,不过得躬身进去。
“娘,我给你熬了清火草药。”他动作小心地端着汤碗,进了老周家最大一个草棚子。
不远处。
那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个个脸上浮起了得逞的笑。
“大哥,不管他喝没喝那药,刚才我可看到了,他还尝了一口呢。”
“大哥二哥,我觉得不能确定那草到底有没有毒,也许有毒而且毒还没有发呢?”
带头的汉子琢磨了一番,“有道理,咱们先回之前那片草地,先将确保没毒的采了,至于新野草……待会儿我们再过来看看结果。”
“若是真出了事,这一片树荫肯定会乱起来,到时咱们过来看一眼,便能判断有没有出事。”
说完,他们嬉笑着回了后面林子。
草棚子里。
何梅见躺在里头,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凉与平静,抬眸出神地望向未被遮挡的斜上方,那里是蓝天白云。
今日天朗气清。
已过了大暑时节,再过几天便立秋,可在生存压力之下,人们只能低头赶路逃荒,哪能时常感受这种简单的美好。
本是唾手可得……
“不该是这样的。”何梅见呢喃,心中升起一个问题,从逃荒到现在,各级官府哪里去了?
北郡明明有数万人出逃,视野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南下。
可具体要逃到哪儿,哪里有专门安置难民之地?关于这些难民以后的营生如何安排?
一个政策都没有。
仿佛他们这些数量广的难民已被官府遗忘了,难道他们不是景桑国的子民?还是他们没有交田租赋税?
都没有的。
何梅见心底满是愤怒,不知从何时起,日积月累地,这种愤怒越积越多。
她心中思绪一条接着一条闪过,却问寻不到答案,且她也知道,就算是问路上的难民们,也不会有答案。
回想着官道上所见到的情景,整整一天,沿着长长的官道,她见到的便是由分散的,或者是家家户户组成的难民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难民成群结队,行列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这种无组织的成群结队,仅仅是因为饥荒所激发的求生之欲。
支持所有人的,只有心中那一线希望,对未来的希望,或者说是对朝廷的希望。
何梅见摇头嗤笑,看到周春平要进来,她坐起了身,忽然问道:“春平,你觉得前边,或者是南郡,等待咱们这些难民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周春平来说有些没头没尾,他想了想,认真答道:“娘,你莫要担心,等我们去了南郡,定会好过一些,也许熬过这阵就好了。”
这种单纯的美好期盼让何梅见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这大儿子的手里端着碗草绿色汤药,指着问:“这是给我的?”
她又没病,喝什么汤药。
周春平吹了吹汤药,“娘,儿子看你有些上火,喝了这个,嘴泡便会很快消下去,我采草药的时候,别人亲口说的,喝完当天就能消。”
“不喝。”何梅见果断拒绝。
她一闻那气味,就知道苦得很,还不如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摸吃两粒专治溃疡的药。
她的空间里是有药的,一些常用药足够她一个人用。
“娘,这个药没那么苦的。”周春平注意何梅见手边有一只空陶碗,将手里的汤药倒了进去,只剩一个碗底。
在何梅见眼皮子底下,他直接将那碗底的汤药,一口干!
“娘,你看,真不苦,也不烫的。”他将碗底那面给何梅见看。
可没想,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忽然觉得胃里传来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