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大结局+番外
出征前一日,宫里颁下对骆家赦令,不仅为骆氏一族和那一千名飞虎军将士昭雪,宣帝更是亲往南香山面向边城方向祭拜亡灵。
骆将军的画像被挂入重华阁,与其他十三位并称为开国十四大功臣。
对孙相一门,所有牵涉西南驻军贪腐和金牛山铜矿一案的人轻者抄家,重则处以极刑,女眷发配教坊司,男丁按律处死。
孙府被查抄后,至于那些素日里与孙季安往来过密的朝臣,宣帝当着诸位朝臣的面,一面火烧了他们之间所有往来信笺书函……
两国交兵最终拼的是粮草辎重,宣帝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早早把一切准备妥当。
第三日,大宣边城军五万束甲士兵浩浩汤汤开拔边城,宣帝率领一众朝臣及其亲属亲自到城门相送。
城门外旌旗猎猎,鼓声隆隆,作为一军之主帅的裴洛城站在军中那个最瞩目的位子,再次仰头遥望朝城墙上遥望,寻找那熟悉身影……
可直到最后一刻,直到大军开拔,他只好调拨马头,催动坐骑,奔赴边城。
此时的江陵仍独坐在驿馆中,脸色苍白,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两根手指不住缠绕着裙角,内心仍在苦苦挣扎着。
她想去送城门送他,可又不敢去送……
一想到阿爹当年一去就是十多年,阿娘日思夜想,等白了头发,熬垮了身子,至死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上前拦住他。
江浔今日也一同去了城门相送,临走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实在不忍见女儿伤心,只留下一句,“你若是想好了,我在城门口等你!”
裴洛城很早就失去了家人,柏叶也死了,如今他身边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顾一切冲出门去……
江浔牵着一匹枣红骏马静静矗立在城门口,只能远远看到大队人马经过后漫天扬起的尘土和隐约可见的大纛。
见到江陵跑来,他急忙牵马上前,将马绳交给女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应该还来得及。”
江陵挽过马绳,踩蹬上马,朝大军行进方向一路疾驰……
她一个人骑马疾驰,抄得近道,且大队人马刚刚行进不久,她很快就赶在他们前头到达城外的十里长亭。
这时,队伍中的董咸骑马跟在主帅裴洛城的身边,见他神色不佳,眉宇间仿佛挂着一抹未了的心事,且今日城门口的送别时,也并未看到有亲人前来相送,便也揣度到几分。
这时,他冷不丁朝长亭望去,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人手里牵着匹马儿,正朝他们这边遥望,那身形很像当初清心阁中随同裴大人一起的小护卫……
于是,他轻轻提醒主帅,裴洛城转头遥望,只见江陵在朝他招手。
他的心底登时一阵气血翻涌,打马直奔长亭而去。
江陵见他下了马,扔下手里缰绳不顾一切向他奔去。
此时的耳畔只有荒郊外呼啸而过的凄凉西风,和大队人马经过时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他们彼此都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片刻,江陵才从他的怀中仰起头,长目盈泪地看着他。裴洛城勉强对着她挤出一个微笑,摸了摸她的被风吹乱的乌发,只淡淡道了一句,“回去吧!”
说完,他慢慢松开抱紧她的双臂,纵然心中千般留恋万般不舍,可他始终要离她而去,且这一去,他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
“我该走了,他们还等着我,”
说完,他挣脱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望着他坚实的背影,江陵终于忍不住脱口喊了一句,“夫君,我等你回来!”
裴洛城立时顿住,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可他却没有回头……
番外
三年后江宅
甑太医正坐在床前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把脉,他半躺在床榻之上,神情呆滞,口中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时不时打几句妄语。
未几,甑太医走到小桌边提笔蘸墨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一旁的婢女。江陵走到叔父身边,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
甑太医这才转身对江浔道:“江大人,令弟这是得了中风,大人倒不必太过担心,令弟这病急不得,眼下只能慢慢喝药调理,”
江浔长吁了口气,朝甑太医拱手以礼,“那就有劳您多多费心了,”
自江浔回朝后,宣帝念及他这些年在北厥卧薪尝胆终于不辱使命,且当年科考原有失公允,原打算赐他礼部尚书一职,却被江浔婉拒。
一来,他自称已经年迈,且在北厥多年远离庙堂,许多事早已力不从心,二来他也不愿白食朝廷俸禄,愿意重回史馆修史。
于是宣帝赐他礼部侍郎的虚职,同三品平章事,可随时入行政院参与政事堂事务。
话说江子郡,自从宁氏过世后,他时常一个人呆呆傻傻坐着,有时口中时常念叨两个女儿,可她们每次去看他,江子郡却时而记得时而忘记她们。
甑太医看了看江陵嘱咐道:“他体内火毒甚重,寸脉急促中焦堵塞有急火攻心之象,以后这补品还是要慎用,否则的话只会加重他目前病情,”
这时,一个小男孩踉踉跄跄地跑进房中,猛地扑倒在江陵身边,抱着她的腿,“阿娘,我知道,那天我看到姨娘拎着一大堆的补品来瞧叔公,”
江陵低头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笑着对他道:“哦,是你看到的,那你看到姨娘都带什么来了?”
小家伙挠了挠后脑,眨巴着机灵的大眼睛,想了想,“她带了红参,鹿茸,”
江陵笑着看了看父亲,又转回头看着儿子,不无骄傲道:“你才三岁竟然识得红参鹿茸,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是每天跟在姨娘身边的那位先生,”
江陵知道念儿口中的先生便是最近频频出现在蓉琪绣坊的一个公子,二人是在绣坊相识,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却成了一对欢喜冤家,且那个李公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蓉琪绣坊。
这时,只听床榻上的二叔口中喃喃叫着,“琪儿,”
且情绪越来越激动,江陵见状抱起念儿,对江浔道:“算了,我还是去一趟绣坊,把二姐姐叫回来吧,这样下去,二叔父待会儿有的闹呢,”
她将要转身,却被江浔叫住,江浔看了看她怀中的念儿,“要不把他留下吧,正好我这几日赋闲在家没什么事,可以陪他好好玩玩,”
这孩子就是赵员外府的小公子,也就是殷红的儿子,只因两年前赵员外突然恶疾去世,老员外的嫡长子担心日后这个孩子同他争夺家产,便将他们母子一并从员外府赶了出去。
殷红急怒攻心,没多久人就没了,她知道这孩子和江陵有缘,弥留之际,嘱咐婢女把孩子交给了江陵。
澜悦朝江陵递了个眼色,一副坏笑的样子看着她,提醒道:“是啊,姑娘你可快去快回,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对对对,你看我差点把这事都忘了,十日前我就得到前方传来捷报,说是边成军即将得胜还朝,这算算日子,应该快了,”
“我知道了,阿爹,”她嘴角微微弯起,宛如春花明媚。
赶到蓉琪绣坊的时候,那位李姓公子前脚刚走,江陵催着她赶紧回家探望叔父,江蓉琪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好,好,这就随你回去看望阿爹,他和大伯父白天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还不是你那些流水一样的补品,甑太医可说了,虚不受补,你呀,这是好心帮倒忙!”
她们一边聊着一边关闭绣坊大门,眼下夕阳薄暮,也该到了打烊的时间。
姐妹二人正聊着,这时一个男子渐渐朝她们走去,站在大门一侧呆呆望着,“蓉琪,”
江蓉琪吓了一跳,可这声音听着却又十分耳熟,她转过头上下打量那人一眼,那一刹惊诧的表情瞬时凝固在脸上。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半晌,她才惊得说出一句话。
江陵也随之将他认出,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落魄得像个讨饭之人的正是绥安县男爵林氏夫妇的世子林子钰,也是林仲卿。
关于他的事,江陵多少听说了一些,好像绥安林氏夫妇牵涉进金牛山铜矿案,在那以后不久,听说宣帝下旨查抄了绥安林府,念及他只是从宗族中过继的孩子,便免了他的罪。
上京伯爵府林家也曾有意让他回来,可这几年,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总之自那以后谁也没再见过他。
谁曾想他今日竟在出现在这里。
江蓉琪再次面对他时,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和她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淡淡笑着,夕阳余晖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看起来格外沉静坦**。
林仲卿看了看她,也许已经从她的神色中看懂了什么,他惨然一笑,“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江蓉琪轻嗯了一眼,朝他笑了笑,挽住江陵的手臂,径直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此时的江宅门前,念儿正在门外和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泥巴,不知为什么,几个孩子突然打闹起来,念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含混不清地喊着,“我要找阿娘,”
这时,澜悦忙从大门里跑了出来,一把将念儿抱起,不停地哄他道:“念儿乖,阿娘一会就回来了,”
正说着,她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甲胄在身,满脸沧桑的男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足一丈的地方怔怔地看着,他的手里还抱着头盔……
澜悦惊喜,登时眼睛一亮,抱着念儿以百步穿杨的速度跑上前去,“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裴洛城呆呆地看着澜悦怀中的念儿,“他是……”
“哦,他是姑娘新得的儿子,叫念儿,”
“念儿……”裴洛城苦笑了一下,当初明明是自己叫人家不要再等,如今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提前大队人马先行一天赶回上京,就是为了能早一日见到她。
如今看这幅情形,他已是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缓缓转身,准备进宫面见宣帝,这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江陵,那一刹,四目交织,两个心中百感交集……
一旁的澜悦和江蓉琪互视一眼,默默退回江宅。
“你回来了?”
还是江陵率先开口,缓缓走到他身边,静静地打量着他,“瘦了,也黑了,”
她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裴洛城却是轻轻避过,“这样……不太好吧,”
江陵愣了愣,一眼看到澜悦正抱着念儿站在不远处朝他们做鬼脸,立时明白了什么,她不由分说立即挽住他的手臂,“走,我们回家!儿子还等着你呢!”
“儿子?”
“是啊,”江陵指了指念儿,“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