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到离别时

雨过天晴,高温来袭,洪灾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又陷入到了另一场麻烦中,可我却在纠结另一件事,眼看着医疗站即将在一个月左右撤回,我对自己接下来的走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我天生完美主义,我无法确定跟她们走和留下来,到底哪个才是最佳选择,

“哎~,算啦,顺其自然吧,到时候她们还要不要我都不知道,说不定灾情告一段落后,医院根本就不需要我了,我也就没得选了”,我一边说一边躺在了椅子上,

“怎么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她又来了,

“没事,我正在思考人生大事呢”,我略显深沉地说了一句,

“这是想改行当哲学家了吗?一天天地思考人生”,她调侃道,

“这倒是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将来可以试试,说不定哪天我就解开了唯心主义哲学的三大问题了”,

“嗯,你要是解开了,到时候我就该叫你苏格拉李了”,

“为什么不是李子?相比于西方哲学,我还是更喜欢中国的各种子,比如,我现在就正在实行道家哲学的最高境界”,我打趣地说道,

“什么最高境界?”,她被我说的一愣,

“无为而治!刚才我正在纠结一个问题,在我跟自己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就想通了,直接躺平,说不定过几天就有答案了”,

我认真地说着这句话,可能是我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么深沉过吧,她居然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差一点就信了我的鬼话,

“啊?这就叫无为而治?”,她用一种怀疑人生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了,老子可是伟大的先贤,他的思想怎么可能会提出这么可笑的观点,无为而治需要从另一句话去解读,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说白了就是要顺应自然规律”,

“什么叫顺应自然规律?”,她好像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那我举个例子好了,当柴火湿了的时候,我们应该去晒干它,还是用更大的火来强硬地点燃它?”,

“当然用更大的火去点了,火大到一定程度,还怕点不着吗?”,她脱口而出地回答道,

“如果这么干的话,被火烧到的部位只会快速地化为灰烬,而其他部位依然会因为潮湿而无法燃烧,当火停掉的时候,这根柴也会马上熄灭,最后依然无法为我们烧锅,柴火白白化为灰烬,而我们依然没有做成饭,所有的忙活都白白落空了”,

“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晒干后再烧?”,

“对,我再举个例子,当秧苗种下去以后,我们应该科学施肥,照料,等它自己长大,而不是揠苗助长,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晒干潮湿的柴火,科学的施肥照料秧苗,说白了就是不能用严苛的手段去强迫一件事顺着你的主观意愿去走,而是应该考虑到自然规律与现实情况,制定合理的方案”,

“所以这个晒干的行为就是老子说的无为?通过晒干柴火,来达到最终做饭的目的,就是无为而治?”,她突然瞪大眼睛说道,

“对!没想到你还挺有悟性的嘛,将来如果护士不好干了,可以去武当山当道姑哎”,

“去你的,又开始不正经了”,她又拍打了我一下,

“怎么样?今天老师给你上的课还不错吧?”,以前都是她带我,今天终于有机会在她面前秀一秀,我突然臭屁了起来,

“休息够了吧?赶紧出来干活吧”,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而且还是一个我不得不服从的话题,果然,师父终究是师父,

此刻的我们已经被热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衣服,这40多度的高温,时时刻刻都在烘烤着我们,随时都有中暑的可能。

就在今天下午,医疗站突然发出了一个紧急通知,要求全体人员去开个大会,而我属于临时工,所以很遗憾,没有收到邀请。在焦急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那是一种少量的开心与大量的不舍所组成的一种心情,

“我们要回去了”,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什么?”,她的声音很小,我没有听清楚,

“我们要回去了”,她提高嗓门又说了一次,

这句话像一把匕首,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胸口感到一阵刺痛,虽然我们的相处只有不到一个月,可我对她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感情,这种感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可就是觉得离不开她,

“我们也没办法,刚才会议上刚决定的,现在气温太高,非常不利于病人恢复,而且天也晴了,短期内应该不会有这种爆发式的灾难了,所以,撤销医疗站,让所有病人都去医院是比较合理的选择”,她安慰着我说道,

“那我呢?我怎么办?”,

“短期内,医院应该不会太忙,而你又是以志愿者身份加入的,所以……”,她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所以什么?你们要抛弃我吗?利用完以后,就当垃圾甩掉?”,虽然我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可我一时无法控制情绪,而说着一些胡话,

“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啊?说走就走,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低着头说道,

“行了,能不能别像个孩子一样”,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我面前,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她,所有的不舍都在此刻爆发了,一滴滴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你走”,

这如同告白一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自从上次被口罩挡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了互相是有好感的,可我突然地拥抱,依然让她的情绪产生了一丝涟漪,

“傻样~,我只是回医院工作,又不是去什么远方,你想我的时候依然可以来看我啊”,她拍了拍我的背说道,

在她的安慰下,我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我慢慢地松开了她,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

“走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送送你”,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我们收拾好心情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声声救护车的警报声响彻天际,这一天,为了转移伤员,来了多量救护车,它们整齐的停在了医疗站旁边,伤员们一个个的从帐篷里被转移到了车上,我默默地看着他们,当他们被转移完以后,就意味着分别的时候到了。

突然,我看到了李光军,他腿上依然绑着石膏,在搀扶下慢慢地向救护车走着,

“李光军”,我下意识的叫了他一下,

“李墨!”,他看到我,突然很兴奋,

“恢复地咋样啦?”,

“挺好的,以后到医院养伤,应该会好的更快”,他笑着说道,

“那祝你早日康复,等你回来后我们再一起玩”,

“好,记得来看我哦”,

他说完后,去到了救护车上,很快伤员们都被转移完了,随着警报声的再次响起,救护车一辆辆地出发了,我看着这些慢慢离开的车辆,突然心急如焚,

“小荟呢?她怎么没来”,我焦急的默念着,不断地环顾四周,找遍了所有帐篷,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就在我为她的不辞而别而感到伤心失落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传来,

“喂,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我回头看去,她正坐在了一辆车上,当我向那辆车跑过去的时候,车辆已经启动了,她快速地摇上了车窗,不敢看我,我拼命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河堤上,最终筋疲力竭,只能看着车辆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她在关上车窗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哭成了泪人?我想,她应该会吧。

我静静地站在了原地,目视着车辆的离开,当我的注意力观察到周边景色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在烈日的烘烤下,地面的积水正在被迅速蒸发,水位已经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那些重新露出水面的地面,建筑等,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泥,脚下的河堤已经不见往日的风光,由于之前的水土流失与浸泡,柏油路已经出现了多处塌方,虽然垫上了小石子进行过修补,可整体看来依然残破不堪,而剩余的柏油路也早已被厚厚的黄泥给覆盖住了,远方的田地,蟹塘都已经被摧毁,大部分依然沉浸在了泥水之下,几十年来的基建,好像一夜之间都没了,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产生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此时的我仿佛进入了五维时空,眼前出现了一个个不同时期的我,他们分布在了河堤上,田地里,还有河里,明明近在咫尺,却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看到了小时候跟伙伴们在河堤上打泥土仗的场景,我们作为攻方站在河堤上往守方扔泥土,而守方则在河堤侧面的杂草里穿行躲避,我一块泥土丢过去,正中对方的背部,他发出了惨烈的嚎叫;泥土仗的旁边是我们在河里嘻嘻游泳的场景,那是我第一次下水,由于水的浮力让我站不稳,把我吓得只敢坐在水浅的地方;我看到了我外公正带着我在河堤上放羊;看到了我外婆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她家住几天;看到了跟伙伴们一起翻垃圾堆;看到了我外婆的葬礼。

从小到大的一切都好像深深地印在了这片土地上,每一处都有我的影子,这场洪灾摧毁了一切,反而激起了我内心中所有的成长回忆,很多甚至已经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可我却奇迹般的看到了。这些回忆让我想通了一些事,这是我的家乡,我应该一起参与重建的,虽然没去医院让我很不舍,可是留下来重建家园也挺不错的,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我再次回到了医疗站,可是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我就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了我曾经的休息区,突然,门被掀开了,

“李墨,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是赵姐,她来干嘛?

“哦~,我回来看看,毕竟在这工作过半个多月,还是有点感情的”,我回答道,

“其实你可以搬进来的”,赵姐突然笑着说道,

“啊?搬进来?这些帐篷不是马上就要收走了吗?”,我差异地问道,

“不会,现在安置区那么挤,所以我们决定把这里保留着,分一批人住进来,我这次过来,就是来看看内部环境的,合计一下可以搬多少人进来”,

“真的吗?那我就要这间”,我突然产生了一丝丝的兴奋,

“可以,不过你不能一个人住,我们还会再分几个人进来,目前的情况谁也享受不了单间”,

“这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电力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啊?只靠摇扇子,住在帐篷里会热死的”,

“已经在抢修啦,应该要不了几天”,

她说完之后,就走了,又只剩我一个人默默地留在了原地,不过总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让我保留了一丝丝熟悉感。

我就这样留在了村里,接下来就该投入到重建家园的重任中了,可我应该做什么呢?或许,赵姐可以给我答案,村里现在的队伍都是她们在管辖,我决定晚上就去找她聊聊,加入到其中一支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