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富贵不知穷人事
宋观南继续说道:“小姐只看到了我出身不如小姐却能够读书,可是小姐不知道,我年幼的时候,家里穷,养不起第二个孩子。”
虽然宋彦文对她很好,可是宋观南还是明白,自己这个师父多多少少也离不开世俗的观念。
吴秋悯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观南:“怎么可能?夫子家中有书院我是知道的,书院足够你们过上富足的日子了。”
宋观南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姐没出过门,对于外面的事情,还是不要妄下断言的好。”
吴秋悯见宋观南神情严肃,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话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宋观南这样的表情,以前的宋观南在给她讲书的时候都是和蔼的,让她感觉恨充实的,可是现在的宋观南,却是让吴秋悯这个官家小姐感觉到了无比的陌生。
她怯懦着嘴唇不敢说话。
宋观南见她这副样子,又是叹了一口气:“我方才……和小姐说起的是我阿爷,可是我没有说,我阿爷早就死了,我没有见过我生身父亲一面。”
听见宋观南的话,吴秋悯瞪圆了眼睛看着宋观南。
“我刚才说的阿爷,是当年把我从豫州羊市上面救出来的师父。”
宋观南声音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吴秋悯的脸上浮现出了迷茫的神色:“豫州我知道,羊市是什么样的地方?是卖羊的吗?”
听见吴秋悯这样天真的话,宋观南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小姐被保护的很好,羊市……那是个为了让农民活下去才出现的地方。”
吴秋悯不解,继续追问着宋观南:“还请夫子解惑。”
宋观南低眉,慢悠悠的说:“羊市上面买卖的是人。”
“啊?”吴秋悯长大了嘴。
宋观南颔首:“而羊市上面的人,也叫做‘菜人’。”
宋观南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打击着吴秋悯的世界观,让这个本该养在深闺里面的娇娇小姐此时此刻第一次接触到了她没有见过的世界。
“人吃人?”吴秋悯惊呼道。
宋观南嗯了一声:“饥荒时期,不吃人就要死,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是在受不住直接在地上抓了土来吃。”
“可是土这东西,人是消化不了的啊,就只能堆积在胃里面,胀腹而死。”
宋观南的语气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但恰恰就是这样,让吴秋悯感受到了那些人的苦楚。
她轻轻走上前去,拉住了宋观南的手:“夫子,怎么才能改变这样的事情?”
这次轮到宋观南发愣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说了这样多的话,吴秋悯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慨悲剧,而是要为了这样的悲剧去做些什么。
一时间,宋观南对她的印象也是有所改观。
只不过宋观南不可能把自己的心绪表达出来,她只能安抚吴秋悯:“小姐既然有心,更要好好读书,争取侯府的一席之地。”
吴秋悯听了宋观南的话,幽幽的说:“夫子怎么知道我没有起过这个心思呢?”
宋观南微笑:“这样最好。”
吴秋悯看着宋观南,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自己的这个夫子。
只见夕阳下面,宋观南的眼睫被染成耀眼的金黄,竟然是隐约沾染了一丝神性。
吴秋悯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宋观南叹了一口气:“小姐如果多年之后真的位居高位了,再说还能不能够为百姓做些什么。”
吴秋悯拉着宋观南的袖子:“夫子说了这样多,还是没有说夫子的师父是怎么交给夫子读书的,也是像夫子教我这般吗?”
听见吴秋悯的话之后,宋观南怔了一下,眼神一下变得飘渺:“我师父啊,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怎么教过我,但是很照顾我。”
说起这些,宋观南的脸上浮现出了怀念。
“我师父是个书生,当年还曾经中过举,在翰林院里面做七品官。”
吴秋悯亲眼看着僧人男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豪的神色,一时间也是对宋观南的师父起了好奇的心思。
只可惜宋观南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念叨着她的事情其实是一个极好的人。
但是吴秋悯却不清楚,宋观南的师父到底哪里好。
等宋观南走了之后,吴秋悯就让人去查了宋观南觉得师父。
看着自己手里面的消息,吴秋悯人不少瞪大了双眼。
他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是识字,只是这张纸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释文案。
在长安引起的反向不小,只不过被圣人下令不得重提,是以所有人都只知道释文案是一群书生在承天门逼迫圣人,却并不知道这群书生都死在了长安士兵的刀刃下。
吴秋悯恍然大悟。
难怪夫子的身上总是透露出了一股沧桑的意味,看来夫子多半是亲眼目睹了她师父的死亡,不然也不可能有着那样疏离又哀伤的神情。
一时间,吴秋悯有些心疼宋观南。
但是她和宋观南今天聊天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对于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吴秋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夫子说得对,我确实被养在这后宅里面太久了。”
“什么太久了?”墙头上面坐着一个少年,兴致昂扬的看着吴秋悯。
吴秋悯看见自己身后墙头上面的人影时,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眼睛里面迸发出了欣喜。
“阿岳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吴秋悯一边问,一边让自己身边的侍女退下了。
墙头上面的少年熟稔的跳了下来,站在吴秋悯的面前,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有些发红的眼角:“怎么哭了?难不成你阿爷给你请的夫子欺负你了不成?”
“不是夫子。”吴秋悯斩钉截铁的说道。
少年像是没有想到吴秋悯竟然会这样快速的反驳自己,一时间有些怔愣。
吴秋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忍不住低了低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来干什么了?”
少年咧嘴笑着,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来了一本书,放在了吴秋悯的手里面:“这是我刚刚搜罗来的游记,你要是没事干的时候,就多看看。”
吴秋悯接过书,点了点头:“多谢。”
“咱们俩只见还说谢谢干什么?”
少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嘱咐她:“你那个夫子要是苛待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吴秋悯愣了一下,随后反驳道:“夫子是个很好的人,阿岳不用担心。”
听见她的话之后,少年嗯了一声,面色不善的翻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