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腥与贪恋

梅引横剑走在前头,脚下不时踩中一两块乱石,山中的雾明明不浓,却迷人眼睛,遮人五感。

不多时,她就放弃了寻找出口,下令原地休息,再这么耗下去,大家的体力全都要耗尽在这里了。

可正当她回头之时,却恍然发现一片薄雾之后,空无一人!

她心下訇然一声,慌忙去寻慕谙尘。

“慕谙尘!”

她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去喊,山谷为之震颤,连眼前的雾都散去了几分,可她听不见慕谙尘的回应。

猛然一刻,梅引觉得这雾气直冲五官,灌进了心肺当中,叫她陡然生出了满心害怕惊惧。

她将手中的剑横插进山壁之中,飞身跃起,借剑身回弹之力,于空中腾起,约有四五丈高,俯瞰山间,一片雾气朦胧,只有四周山壁上偶见碧绿,全无人影。

这起蝶山,竟会吃人不成!

梅引心慌以至失力,撑着长剑半跪在地上,歇了一刻钟后,正欲起身,却突见脚下一只细长的褐色花蛇,正吐着芯子游走过来。

她挥剑欲斩,猛然意识到她在山中所见的活物只有这条蛇而已,收剑入鞘,她挤了两下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条蛇。

那蛇吐着芯子缠绕上梅引的脚踝,却并不咬她,在梅引身上绕了两圈,往雾深处去了。

她小心弯腰,悄然跟在花蛇身后,哪怕是跟着进了蛇潭里,也比这般寻不到半只活物要好得多,要出此山,甚是艰难,眼下有这一赌的机会,她丝毫不敢犹疑!

她跟着那蛇走了约莫两刻钟,眼前的雾气就已经散去了大半,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光景。

四周怪石嶙峋,地上一片光秃,只有黄土而已,连棵狗尾巴草都看不见,雾气散尽,这想来便是起蝶山的中心了。

怪不得这山又名死山,即便是有人从那迷眼睛的雾里走了出来,也寻不到水源,四周看似通途,却不见道路,莽闯定是出不去的,要么饿死,要么渴死,被蛇给吃了也说不定!

梅引挥剑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沈字,若是再迷了路,她也能心中有数,不至于一条死路闯两次。

地上沙石突然微动,有风。

她在这山中走了许久,都未曾感觉到半丝风,此处有风,要么是野兽,要么就是有人!

前头矮丘之间突然有一阵巨大的气流冲了过来!

“慕谙尘!”

折扇已经破裂的不成样子,被他双手握住,抵在眼前巨蟒的尖牙之上,他整个身子都被那蛇缠住,一路席卷着后退过来。

梅引立刻拔剑冲了过去,那蟒蛇一见她冲了过来,便松开了慕谙尘的身子,张大了口,毒牙暴露在空气当中,就朝梅引咬了过去!

她横剑抵在蛇牙上,慕谙尘见状就要过来帮她,被她厉声呵止,“别过来,去后头躲着!”

蛇尾带起一阵飓风,朝梅引横扫过来,她立剑腾起,身体在空中横翻,剑尖朝下,一剑划破了那蟒蛇的皮肉!

那蟒蛇抖了抖身子,愈发发起狂来,张开血盆大口朝梅引冲了过来!

“慕谙尘!看着,往后还是该用剑!”

梅引不欲再跟这蟒蛇缠斗,在那蟒蛇的身子冲过来的时候旋身躲过,正趁着那蛇回身再扑的时候,一剑刺穿蛇身!

她用力将剑拔了出来,那巨蟒却还没死透,前身立起有半丈之高,梅引舌尖顶腮,眼神凌厉,做好了被这蟒蛇溅一身血的准备,双手握剑,用力朝蛇身挥了过去,拦腰斩断!

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黄土,那蛇身断作两股,訇然倒在了地上。

她躲得甚急,脸上还是溅上了一道蛇血,擦也来不及擦,就去看慕谙尘,“你方才可有受伤?”

“喂!慕谙尘,我问你话呢!”

慕谙尘看着她脸上那道艳红色的血痕,甚是喜欢似的,眼神贪恋,愣怔了半晌,这才接话,“对,你说得对,往后还是该用剑,这破扇子毫无用处!”

梅引看着他把折扇丢在了地上,见鬼了似的,此处又没有雾,怎么还听不清她说话了!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受了伤,梅引也不再问了。

“你那些府兵呢,可见着他们了?”

梅引见他怀中的手帕露了出来,径直上手拿过来,擦了擦脸上的血。

“不曾,我也跟他们走散了。”

他看着梅引手上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此处难寻水源,咱们还是先歇一会儿吧。”梅引收剑,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慕谙尘在她身边坐下,隐约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

他低头一看,果然见她腿上也有血迹,慕谙尘拿过帕子,跪在她身边就擦拭起来。

梅引的身子猛一哆嗦,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有血。”慕谙尘头也不抬一下。

“我自己会擦!”梅引往后缩了缩腿,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脚踝。

“怕什么,我只是给你擦擦衣裳。”

只是擦擦衣裳?这叫什么话!

“那也不成!你给我,我自己擦!”梅引从他手上抢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衣裤上的血迹,就丢在了地上。

慕谙尘也不起身,嘴角的笑意略带轻挑。

“比这更亲近的,将军不也与谙尘做过吗。”

“你……”

梅引的脸窜上一片绯红,干脆也不休息了,逃窜似的起身,“你若无事,跟我一同去寻那些府兵罢了,少来胡乱说话!”

不就是被蟒蛇缠住了身子吗,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慕谙尘跟在梅引身后,嘴角含笑,她方才斩蛇的样子犹在眼前,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他的昭铎,果真是这世上最果敢英勇的将军。

面带血痕,手握长剑,他无数次梦中的昭铎,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的昭铎,便是这个样子。

梅引一路都在地上留下了痕迹,要么是一个沈字,要么是一个祁字。进到双丘之间,总算是看见了一两株植物,也许就离水源不远了。

“你是怎么与我走散的?”梅引一壁在前头走着,一壁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阵雾遮住了我的眼睛和耳朵似的,连你的背影都看不清楚,只能试探着往前走。”

梅引与慕谙尘一直找寻到了晚上,从未见到过自己留下的痕迹,却也仍未见到水源。

夜色渐浓,山中天气变幻莫测,一阵风吹在身上,梅引突然就觉得寒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