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越家从此,是友非敌

梅引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怀中的灯芯糕掉落在地,碎成了几块残渣。

“慕谙尘,你引我来这一趟,就是要让我亲眼看着越萱萱被人欺负是吗?这整个欢吟楼都是殿下的人吧,你又何必头戴纱笠,掩耳盗铃。”

慕谙尘摘下纱笠,收起了方才那几分得意神色,弯下腰去一点一点捡起了地上的灯芯糕。

“我以为这样你会开心。”他站在梅引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措。

沈梅引看着眼前的人,与那日在留亭中跟她对峙的人怎么也重合不到一起,她早知慕谙尘绝不是个简单的清雅公子,却不想他也能有如此狠毒的手段,就只是为了哄她开心而已。

“我与越萱萱之仇,只恨不能将其抽筋剥骨,可同为女子,我若用这样的法子反击,岂不是把天下所有女子的自尊都踩在脚下。我虽憎恶越氏,可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更不劳殿下费心!”

梅引欲走,却又在与慕谙尘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殿下若是真心想与臣合作,就不该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臣告辞。”

慕谙尘一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梅引已经走远,他都没能回神。

“殿下,将军好像并不知道是弈王把越氏送进欢吟楼的,您……”

“那又怎样,她介怀的是我骗了她,不是这些。”慕谙尘神思颇有些空茫,阴晴之色难以捕捉,看着梅引离开的方向发呆,“你找几个人把消息传出去吧,越家从此,就是友非敌了。”

“是。”

弈王囚禁越萱萱,把人送进欢吟楼去接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沈家人的耳朵里。

“二哥尚有不忍吗?”梅引端起手边的白玉茶壶,为沈骏延斟了一杯茶。

“也并非是为这个。我只是想不到,弈王做事竟如此狠绝,幸而咱们早与他划清界限,否则沈家往后不知要受他多少打压,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梅引淡然一笑,从前这些痛彻心扉的事情,她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但好在沈家这一回总算是躲开一劫。

至于慕谙尘,他表面依从归顺,背地里不知究竟有多少心思和势力,这样的人,才是真的深不可测,难以对付。

“不说弈王了,二哥可知道祁王慕谙尘,此人如何吗?”

沈骏延沉吟片刻,说道:“我朝共有四位成年皇子,大皇子弈王是当朝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二皇子残疾,四皇子痴傻。而这位三皇子一向不受宠,于政事上又无功绩,梅引问他,我倒真不知如何回答了。”

“嗯。”沈梅引把一只小巧的茶杯拿在手中把玩着,莞尔一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此人,随口一问,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次日早朝,宣政殿。

越大人跪在殿中,脊梁笔直。

“臣深以此女为耻,早已将其赶出越家,可十七年来养育之情,臣如何能不顾念!本以为父母恩情已尽,生死由她便是。可弈王殿下如此行径,伤我亲女至此,又损我清名,让我越家以后如何抬得起头!”

“皇上!我越家虽非重臣,可为官三代,也算清明!”越大人的脑袋重重磕在宣政殿正中央的地上,声声泣血,“请皇上依法论罪,惩处弈王!”

越大人的话才一说完,立刻就有弈王一党上前反驳。

“皇上!自古以来,女子以夫为天,虽说越小姐没有嫁给弈王殿下,可她被沈家休弃之后,一直跟随殿下,受殿下庇佑,弈王殿下理当有权处理越小姐的生死!谈何罪名!”

梅引站在一旁,本欲两不相帮,可弈王一党的说辞实在难听,她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

“大人此言实在偏颇,女子若是身犯过错,自该惩罚,但弈王殿下私自就把人送去青楼,岂是正道?身为皇子,却将己身牵扯青楼,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慕谙尘躲在后头,突然被梅引说中,轻咳了两声,眼神朝旁边的大臣示意了一下,那人立即上前。

“皇上!臣以为越大人和昭铎将军所言甚是,臣不敢妄论弈王殿下之罪,但身为皇子,将自己跟青楼这样地方牵扯到一起,确实有失身份!”

“岂止是有失身份!”

越大人膝行上前两步,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怒气喷薄,“皇上!此事若不严惩,臣实在寒心!臣自认为,为官多年,于朝无功,也有多年辛劳!皇上若不惩处弈王,叫臣日后还如何做人啊!”

“越卿是在要挟朕吗?”

由着他们争论半天,金龙椅上端坐的人终于开口。

“臣不敢!臣只是悲愤!不甘!”越大人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地上,额头磕破了皮,流下鲜血,“请皇上惩处弈王殿下!否则,臣往后实难自处,越家实难做人呐!”

“父皇。”弈王听了半天,终于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儿臣却不该把人送入青楼,此举有失偏颇,儿臣认罪。越大人一片爱女之心,儿臣也能理解,可儿臣实在不知身犯何罪,请父皇明察!”

“你……”越大人气急,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弈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女儿的清白,我越家三代清名,全数毁于弈王殿下之手,如何不能论罪啊!”

“皇上!若不能重重惩处弈王,为我越家正名,臣宁愿以死来换回我越家三代清名!”

梅引哑然,从前只觉得越大人是个没骨气的,却不曾想,他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越家,被流言逼到如此绝路,也能生出这一副硬骨头来。

殿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都等着皇上来下定论。

京中流言自开始,就一直对越家不利,如今越萱萱被迫在青楼接客,越家更是成了京城中最大的笑柄,越大人好歹是个正经文人,又如何能忍。

“弈王。”

“儿臣在。”

“此事你的确有错,朕罚你禁闭府中,反省一月,你可认吗?”

“儿臣认罪,必定静思己过,绝不再犯!”

皇帝此言一出,朝中大臣虽有几分惊讶,却也都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弈王身份何其尊贵,岂是这一点小过错就动得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越大人发痴般狂笑起来,“女儿!是为父无用!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越家先祖!”

说完,他朝金龙柱飞奔过去,一头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