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探母
从边南省省城坐火车到江东省省城,再坐客车到金江市,然后转车回到县城,再到木鱼公社。
回到周家湾的时候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村民们正好下工,扛着锄头、背着背篓、挑着粪桶往家里走。
周致远提着大包小包往五叔公家去。
“哟,这不是致远吗?咋回来啦?”五叔公刚从地里出来,老远见到一个身型高大的军人朝着这边走来。
整个周家湾就出了周致远这么一个当兵的,单看身型就知道是周致远。
“五叔公!是我。”隔着一根田坎,周致远应道。
五叔公等着周致远走近,帮着接过周致远手中的行李,一起回家。
“先到我家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去见你娘吧。”五叔公主动邀请道,“你娘回红旗大队去了。”
“她回去了?”周致远很诧异。
“嗯,她在这里住不惯,死活要回去,还大病了一场。”五叔公有些无奈道。
在五叔公家里吃过晚饭,把五叔公、七叔公的礼送了,然后又回红旗大队。
五叔公和七叔公要送,周致远婉拒了,黑灯瞎火的就不让两位老辈子送了,自己年轻力壮,这一带的路又熟。
大房、三房得知周致远回来了,急忙跑到五叔公家去看,结果周致远已经走了。
看到五叔公家桌子上的罐头、奶粉、麦乳精,还有一些小袋包装的精致零食和水果糖,眼睛都红了,心在滴血。
这是我们的!
可是迫于五叔公的威严,又不敢作声,只能眼馋地看着。
然后又往红旗大队追去,得赶紧的,去晚了好东西不知又送给谁去了。
“娘!”走到院子里,天早已黑尽,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准备睡觉,周致远在自家门口喊道。
屋里黑乎乎的没动静,周致远抬手敲门,‘砰砰砰’敲门声在黑夜中显得有些突兀。
“谁呀?”终于屋里传来周母的声音。
“娘,是我,致远。”周致远回道,随后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吱呀…”隔壁罗阿婆家的门打开了,“致远?你咋回来了?”出来的是罗老幺,举着一盏煤油灯。
“老幺,还没睡?”见到儿时玩伴,周志远很惊喜。
“正要睡呢,听到有人在敲门,出来看看。”罗老幺走过来,看看几年没见面的玩伴。
如今的周致远更加威严有气势了,罗老幺莫名有种被气势压住的感觉。
罗老幺愣了一下,想走近的脚步顿住,本来还想伸手拍一拍周致远的肩膀,突然觉得自己冒失了。
微弱的灯光下周致远看到罗老幺的神情和动作,当即反应过来,敛了身上的气势,露出和煦的微笑。
走到罗老幺面前,伸手拍了拍罗老幺的肩膀,“嘿,老幺,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儿没变!”
“天天都是下地干活,还能有啥变化?要说变化那就是老咯!”被周致远随意拍了一下的罗老幺这才自在了些,没那么拘谨了。
“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罗老幺陪着周致远站在门外。
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光,周母起来了,听脚步声正出来开门。
“回来看看我娘。”周致远笑呵呵道。
门打开了,周母伸出脑袋看向周致远和罗老幺。
满脸褶子,花白的头发绾成的纂儿松松垮垮的,一如既往的邋遢相。
眼皮子耷拉着,不见半点儿老人的慈祥和见到儿子的欣喜,而是一脸的尖酸刻薄和怨怼。
“你来干什么?”周母拦在门口冷冷道,并没有打算让儿子进屋的意思。
“回来看你呀,娘。”周致远直接推开门进去。
昏暗的屋子里到处是稻草、秸秆、玉米芯,乱糟糟的。
堂屋里还是那张八仙桌,起码有三十年的历史了,自周致远记事起,屋里就摆着这张八仙桌。
桌子油漆已经差不多剥落完,乌漆麻黑脏兮兮的,上面有两三个大土碗,装着剩菜剩饭。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和浓浓的尿味儿。
长期没有开门通风,屋子潮湿捂出霉味儿来。加上卧室里的快装满的尿桶,混合起来味道很销魂,直冲脑门子。
卧室里一张床,看不出颜色、千疮百孔的麻织蚊帐随意搭在床边。
铺盖背面缝了好几个补丁,龇牙咧嘴的,一看就是出自周母之手。
铺盖又厚又硬都板结了,硬邦邦的,盖着并不暖和。
床下垫着的是一层厚厚的干稻草,上面铺着一张凉席,其余的没了。
打量四周,柱子、屋角、坛坛罐罐、柜子上全是灰扑扑的,到处布满了蜘蛛网。
看着老娘把日子过成样子,周致远心里不是滋味儿。
钱一分不少按月寄回来,程吟雪后面是涨成每月三十元钱的。
可是这老娘就有本事把好日子过得凄凄凉凉的一副惨状,也是个人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亏待了她。
周母跟在后面,漠然看着周致远东摸摸西看看。
反正这屋子就一张床,这翅膀硬了的儿子也不会在这里留宿的。
“娘,这床睡着不冷吗?”周致远伸手进被窝里试了试,连点儿热气儿都没有。
娘起来才一会儿,怎么着被窝里也应该有点儿热乎气才对。
可是却没有,可见娘睡得并不暖和。
周致远心里很难受,鼻子酸酸的。
说好了不管这个老娘的,可是见到她过得惨兮兮的,心里还是难受,至少睡得也该暖和呀。
谁不想孝敬老人?谁不想父母跟着自己过好日子?
可是老娘再惨,周致远不敢接过去,不敢开这个口。
一旦接过去了,家里将是鸡飞狗跳,永无宁日。
同情了老娘,苦的就是妻儿。
“冷?冷什么?放心吧,你娘还冷不死!”周母阴阳怪气道。
周致远刚刚酝酿起来的一点儿母子情被周母的话一下子怼到九霄云外去了。
算了,老娘喜欢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