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花一世界6

景行然这会儿,竟然现身了?

知道来救我了?

不知为何,见到他后,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儿便涌现在了脑海,鼻头乍然一酸,刹那便要掉下泪来。

最终,我只是倔强地望向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当眼角的晶莹终究难以承载这份独自的悲伤,才将头一仰,让悲伤逆流。

景行然的出现令面前拼杀的局面有了反转。

马车外,厮杀声已经淡了下去,一切,已成定局。

从飘**起的车帘望去,街头尸体遍布,有衙门的人在清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色衣衫黑色面纱的人,死的,不只是那批杀手,也有我们的暗卫。

“继续出发,去城门口。”我面无表情地对着外头的人马下令,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车轮滚动,发出有力的声响,我所带着的人,继续有条不紊地随行护卫。

景行然却是淡定地坐进马车与我大眼瞪小眼,眸光落在我怀里小小只身上时,又展现了一抹难以置信,似错愕,似惊喜,又似不敢相认。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父子相见。

我有心想要和他诉衷肠,可理智归拢,最终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谢了。”

“驸马爷,您总算是来了。”云兰一脸激动,揉着自己被马车的尖角撞上的手臂,旋即改口,“君上,娘娘找得您好苦……”

苦?

这下,轮到我皱眉了。

从二月末刚坐完月子便带着小祖宗出宫寻他了,体力上确实是有些吃不消。

被父皇全国寻找无奈之下走水路却每夜躲在狭小阴暗的货舱里,就连果腹的吃食都那般粗糙,嗯,其实也没事吧?没饿死也没冻死不是吗?景诺睿小祖宗也和我一样活蹦乱跳身子骨强劲着呢。

暴风雪夜全城只有月余岁的小孩及女子被杀,我和小祖宗却幸免于难,嗯,同样没死成不是?怎么能算苦呢?我们这可是福大命大。

与姓金的狗官对峙,若不是之前父皇送交到我手上的暗卫出手,恐怕下场逃不过一个死字。嗯,有惊无险而已,谁让我这人比较爱管闲事呢?哦,景诺睿小祖宗也好动成性,看来还得算上他的一份。

在行宫内总免不了被人暗杀,一次次惊险刺激,甚至于好几次在沐浴的时候被人从窗外吹了迷烟,最终还不是魏达所带的暗卫将他们击退?我最多也只是晕过去后在越来越冷的浴水中昏迷了一夜,顶多接下来几日高烧一阵,顺带着景诺睿小祖宗的伙食也下降了。

不过都是小事而已,而且这一次,也就是被人光天化日追杀追杀,几支冷箭放放,这样都没死,这不是吉人天相是什么?云兰委实不会说话,我这哪里是苦呢?

瞧瞧,到最后我都没到处去找他,而是在行宫中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和景诺睿小祖宗母子朝夕相伴,多惬意啊?找他找得苦?呵,怎么可能呢……有些人,巴不得我找也不找他,巴不得我彻底淡出他的视线。

当然,这些还打着爱的名义,嗯,是不是该感动一下?

眼角的一丝晶莹,仿佛为了配合自己的心思,绽放出一抹苦涩。终究在我再次昂首下,逆流回了眼眶。

一时之间,马车内一片寂静,只余怀内的景诺睿小祖宗咂吧咂吧着唇吮着自个儿的小胖手指,不知是不是有意挫挫自己这个第一次谋面的父皇的锐气,末了竟还一脸得意地转过小脸蛋,当着景行然的面用小爪子抓了一把他的专属粮仓。那眼底的光芒,竟有点像……挑衅?

景行然的脸色当场绿了。

而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

景行然将我怀里的小祖宗用手抄了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话语却是对着我说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对付你,你却还要一意孤行不将自己的命当命!”

隐忍的怒火喷灼到我颈项,我装作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寒梅衬托着紫色,更显乖张:“既然你不想见我,就不要出现。”

“爷这是为了你好。”似乎对于我将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而格外郁卒,景行然的声音焦躁,不过望向我时,又倏忽间黯了黯眸。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刚喂完小祖宗而拢起的衣襟,却有些散乱了。如今那嫣红抹胸入了他的眼,也不知是在嘲笑着他的观察入微,还是在讽刺我的后知后觉。

拢紧那一抹旖旎,我下着逐客令:“景岚帝在世人眼中只不过是个已死之人,若你不想被人发现影响大局,早早离开才是上策。”

“该死!存心让爷着恼是吧?”将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的景诺睿小祖宗丢到了云兰怀里,景行然的食指与拇指嵌住我的下颌,当我以为他会狠力捏下去之时,他却唇一低,直接便覆在我的唇之上。

“放……”

唇开启,却被他趁虚而入,舌紧随而至,搅动起一片蜜意。翻天覆地,让我无所遁形。

云兰早在一旁故意背对着我们,典型的装聋作哑体贴入微。不过被她抱在怀里的景诺睿小祖宗却恰好面对着我们,胖嘟嘟的食指一指景行然,又一指我,然后……手往下一比划,比了个让我极为不淡定的手势。

这……还是个孩子吗?这小祖宗究竟会不会伸手指啊?随便一伸都能够将我和景行然骂得不成人形?

不过,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却容不得我多做思考。景行然仿佛是不死不休,将我的唇一遍遍吞噬。一口呼吸倾尽,几乎不给我再吸的时间,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而我,也仿佛与他杠上了,不肯服软。他愈发恣意忘形,我便愈发要和他对着干,看看谁最先妥协。

见我拼了命也要在唇舌上赢过他,景行然唇角上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不过,却对我优雅一笑,丝毫不退让地用唇舌将我腹内的呼吸都消耗殆尽。

男女力量悬殊,最终,我面色由涨红衍变成了苍白无力,肺里,仿佛要炸开来,难受得厉害。

“小施惩戒,这是你对爷的话置之不理的后果。”

“咳……咳咳咳……”我接受着他事后假作好心地为我顺气,回过气来,不忘出言相驳,“景行然,我当真是那种只可共荣不可共患难的女人吗?”语气幽怨,晦涩不明。

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身子的僵硬,随后肋骨一疼,是他不顾一切地将我搂到了怀里。那般紧窒的力道,仿佛要将我融化入他的骨血,他的呼吸一点点在我的头顶盘旋:“是爷错了。紫儿,爷不该让你一个弱女子带着咱们的孩子一路来寻。更不该明明在你左右却连相认都不敢,一切都是爷的错,让你担惊受怕,更甚至连命都差点……”

其实我会对他暗恼,无疑是他将我排除在外,什么事都不愿意让我参与其中。

想要为他分忧,却被他越推越远,到最后,他假扮个小厮到行宫里看我一眼命何钦传话让我离开。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我对他更气。气的同时,便是那份无以名状的委屈。

如今他反其道而行之,从之前对我的咄咄逼人让我离开而变成对我低声下气,我这会儿竟然不知是不是该继续和他唱反调了。

*

“紫儿,有些事你该明白。现在景岚国内动**,朝中分为三派,各个激进不留余地。而朝外,姑苏国野心勃勃,爷会顾此失彼。最不愿意失去的,便是你,你懂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暗暗琢磨着他的话。

朝中分为三派我是知晓的,不过我却不信他会放任他们坐大。指不定这种局面,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目前最重要的,不是顾着朝里的黑手,而是顾着姑苏国内那些企图抹黑我的人。”一国之后沦为姑苏国王子的新宠,还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正是由于这样的言论,我才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今日的事你别管了,我被人如此作贱抹黑,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不过,景行然显然对于我变相的逐客令充耳不闻,目光幽深,手指将我凌乱的发丝拢至耳后:“爷派去姑苏国的探子已经查明,姑苏国王宫确实是入了一名女子。对方刚一入宫便被王子钦点为王子妃。此后,便从宫中流传出那女子便是爷的君后……”

“你倒是沉稳,就不怕是真的?”

“你刚入景岚国地界爷便得到消息了,派人暗中保护着你。怎么可能还会让你沦落到姑苏国?”话语间不急不徐,俨然将自己塑造成了光辉的圣人形象。

我懒得与他计较,撩起那一角车帘,见到那城楼已经渐渐呈现在视野中。城楼下的百姓络绎不绝,有好多已经按照我事先的吩咐在下头等候,似乎所有人都在好奇。可掩藏在好奇底下的,还有对于谣言表现出来的茫然。

日影西斜,细碎的阳光洒下,将那些个身影拉长。

落下车帘,我收回视线,听得自己的声音冷冽如冰:“你知道是谁陷我于这般境地吗?”姑苏国王子?恐怕不然吧。若他真的想从我一介女流身上下手进而撬开景岚国的国门,恐会令人不齿吧。

“是那个冒充你身份的女子。只可惜她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爷派去的人根本就靠近不了。”景行然有些怅然,“不过爷倒是觉得好奇,姑苏国这位向来便不近女色的王子,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给迷住。若他们只是彼此利用,那他这一局,赌得委实是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