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许一世韶华3

景行然淡然一笑,面容有些悔恨与懊恼:“不能。爷这个半吊子望帝,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只能在这里追溯一番过往亲眼所见之事……”

亲眼所见……

原来那一夜,他是见到了那个人翻到了我的房内,这才会在下一刻便会大张旗鼓地让刘桂年高呼着入内。

其一,是为斥退来人。

其二,是为保住我的清誉呢,还是彻底毁了我的清誉呢?

一直以来,我力争自己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奸夫。

可不曾想,这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幕,竟然成为了他人眼中最好的证据。

尽管刚刚水镜中只看到了那黑衣人模糊的背影,但我的记忆显然还没退化到彻底忘记的地步。

那个人,是姜君稹。

景岚国第一富商,弃戎从商的大将军姜洪独子。

曾经的他,伪造了身份来到辰凌国参加科举,入了翰林,与我,多多少少有过一段接触。可也,仅仅不过一年。我远嫁景岚国之后,他也辞官归故里,在景岚国继续天南海北地发展起他的经商之路。

和他,本该没有过多的交集。起码,在我已经嫁作人妇之后,根本就不该有交集。

可是那一夜,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寝宫,一上来便对着猝不及防的我搂抱亲吻,那发红的双目,那难掩的欲,让我意识到,这个向来便自制力极强的男子被人下了药。

极力地逃避着他的触碰,碍于男女力量悬殊,终究还是被他扯破了衣衫,痛苦低吟。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与姜君稹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君哥哥……

这般的称呼,早已时过境迁。

“什么时候你能够像以前那般唤我一声君哥哥,我这一生,便算是圆满了。”

那般苦涩的话语,至今想来,我都能够感受到他心底的那丝悲凉。

可惜,那般的错误,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与他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

抬眸望向眼前的景行然,我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解释:“本公主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一夜,本公主是被强迫的,那低吟,是被强迫之后的撕扯与痛苦。景岚帝御女无数,当真连这声音是出自自愿还是被强迫的,都分辨不清吗?”那根本没有想到过的真相如今揭开在自己面前,我只觉得还真是讽刺。

明明那一夜,是我受到了惊吓,是我受到了委屈,是我差点被姜君稹给占了身子。

可到头来,却变成了我在他人眼中与人有私。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真不知道景行然究竟是凭借着什么而如此肯定。

就因为,那声低吟?

听闻我强硬的解释,景行然的双眼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凝重肃然,仿佛将其珍视为心底的宝贝再次入了他的怀。他非但没有刨根究底,反倒是含情脉脉般望向我:“爷相信你。”

相信……

一直以来,他只让我相信他。

相信他,即使将我充作军妓,也是有他的情非得已。

相信他,即使将我贬斥,也会复我后位。

相信他,即使危难关头他救的是她人,也是别无他法。

相信他,即使对我下狠手,也是为了长远的大局。

这一次,破天荒的,他居然对我说,他相信我……

呵……这算是命运的齿轮逆转了吗?

所谓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别这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只准你对爷深情不悔,不准爷对你情深不寿吗?”那衣袂翩翩,明明是卓绝优雅的贵公子打扮,可这会儿听着这番话,却又有种地痞流氓的感觉。

他,还可以再自恋些吗?

“谁对你情深不悔了?我们早就各不相干!”我义愤填膺,三言两语,他就想将过去对我的伤害带过去吗?

岂料,我刚开口,他的俊颜便在我面前放大,温热的触觉来袭,舌尖翻滚,药的苦涩一并纠缠,在我的口内绵延不息。

“唔……”

努力地推拒着他的舌尖,却不防那药水被趁机灌入。呼吸,瞬间便急促起来。

这般的喂药法,我并不是不曾接触。

以往接触,起码还带着丝丝甜蜜。如今他完全不顾及我的意愿,只觉得让我难以忍受。

可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强势。

喉咙耸动,安胎药顺着咽喉一口一口吞咽。见差不多了,景行然又毫不客气地再自行喝了一口,又用唇哺之。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和他置气归置气,但对腹内的孩子我在意得紧,所以他根本就无需担心我不肯服药,完全就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强逼于我……

但是,被控制了发言权,我也只能逆来顺受,一个劲地吞咽着温热的药水。

待到一碗药用尽,景行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意犹未尽似的,舌故意当着我的面吮了一下自己的唇:“紫儿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好,让爷欲罢不能。”

我一怒,直接便将离自己最近的瓷碗砸了出去。

见过无耻的,可从来都不知道,向来优雅的人无耻起来,竟是这般的德性。

不……风黎瑞这只狐狸的无耻我见识过了,也早已见怪不怪。

可对于景行然的无耻,我向来便不敢揣度。

并没有传来碎裂之音,景行然轻轻巧巧便将那碗接住,笑得不怀好意:“看来紫儿是嫌爷只顾着小的而忽略了你这个大的了。得,爷再委屈一次,去做一顿合你胃口的饭菜。”心情大好地进了那狭小的厨房,就连背影看上去,都是带着几分洋洋洒洒的恣意。

君子远庖厨,他倒是以此为乐,丝毫没有将这句自古明训给放到心上……

*

一入夜,这河上的景象便不同于白天的闷热。凉风习习,更有花灯无数,在河面上悠然飘**,一眼望去,如同繁星坠入凡尘,五彩斑斓,惹人眼球。

画舫不断,雕栏画栋,琴声缠绵。伴随着窗影上随处可见的莺歌燕舞,船只悠悠行驶在碧波之中,乘波踏浪,也不过是吸引那狂蜂浪蝶的注目。

“外头活色生香,景岚帝不去见识见识吗?”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到夜晚,我便鼓吹景行然。

只不过后者,明显便不受我影响。

闲闲地给我剥着瓜子壳,将瓜子肉一粒粒搁到我面前的瓷碗中,景行然好笑地望了我一眼:“爷面前不是有个更活色生香的美人了吗?作甚吃力不讨好地去看那些个残次品?”

一句话,让我彻底被噎住。

急急地喝了口水,我这次平稳住自己的呼吸:“有花堪折直须折,景岚帝犯不着为了照顾本公主的饮食起居而如此劳心费力,放弃这大片的森林。”

这一句,够明显了吧?

只可惜,对面的人面上是一抹波澜不惊,依旧是从容不迫地应对:“爷乐意为一棵树而放弃一整片森林。”末了,又故意挑衅地补上一句,“紫儿莫要再劝,爷打定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

说得,还真是够深情款款呐。

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男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尤其,是身处高位而每日阅女无数的男人……

送瓜子肉入口,我咀嚼着,口齿不清地继续规劝:“女人永远都是最新鲜的才是最可口的,景岚帝可不要犯糊涂才是。”

景行然显然是将我的话听了个齐全,原以为的怒意并不曾降临。突然便发现,最近的景行然,还真是有耐心到了极点,即使我再挑衅,他都能够淡笑着接招,丝毫不以为忤。

“放心,有紫儿时刻替爷把着关,爷即使是想犯糊涂,也难啊。”

长长的睫毛难以遮掩住他无上的俊朗与尊贵,我偷觑着他,那修长的指尖快速翻动剥着瓜子,指甲并不是太长,可也不算太短。

状似极有经验地剥着,这般的动作,细心细致。那修剪得齐整的指甲在碰上坚硬的瓜子壳时难免有些磨损,似乎是用力过猛了,我看得他眉宇一凝,顺着他的视线一望,这才发现那指甲盖因着他一心求成,而沁出了血丝。

一代君王,竟也会被这种小事而伤到?

我之前看着他剥了这么多,还以为他是无师自通。不曾想,他的优雅他的淡定他的从容他的不迫,终究还是有着致命的欠缺。

一块丝帕甩过去,我想要再收回,却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对上他暧昧的视线,里头的波动,滚滚,带着灼热的光芒。

“紫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人。”笑得优雅,景行然将我甩过去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收起,似是不忍用鲜血玷污了它,只是一个劲地看着,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不过是一块丝帕罢了,死物而已,他竟然能够看得如此专注。专注得,仿佛它代表了什么深层的含义,让我实在是有种逃离的冲动。

刚刚的自己,怎么就那般手贱,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希望。

自己明明想要给他的,是绝望。

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他所给我的……

“既然不需要,那就还给本公主。”亡羊补牢,终究还是有些晚了。但为了不继续扩大这个错误,我直接便伸手过去抢夺。

景行然又岂是那种轻易便让人得了手的人?

嘴角一勾,那面容上刚硬的棱角变得柔软异常,紧抿的薄唇轻启,笑得无端勾人:“紫儿送出手的东西,怎可收回?”

“谁说我送你了?我自己还得用。”

似是早就料到了我的话,景行然依旧风姿卓绝地笑着,船内琉璃灯点缀下,柔和的光线缀染了他万千风华。

不急不徐地从自己的袖内掏出一块男子的帕子,景行然的声音如同情人间最熟悉的呢喃:“礼尚往来,紫儿不如将就着用爷这块,如何?”

果真,还是失策了。

刚刚,我怎就那般傻地将自己的帕子甩给他了呢?

他战场上血雨腥风都走过来了,朝堂上你死我活都走过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这么小的伤?

真是,笑话啊。

我阴凌紫,为何总是在他的面前犯傻?

幽暗的天空中一声怦然声响,烟花绚丽,璀璨夺目。一时之间,横亘方圆十里,声声震天,湖面上五光十色,倒映出那一波波瑰丽残影。

我诧异地望向船窗外,那热闹的河面上凭空多出好多艘大船。庞大威严,不可比拟。

由六船开道,缤纷的烟花下,一袭青色的扁舟徐徐印入我的眼帘。船身明明是那般渺小,却在这般的光景下,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万花丛中一点绿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