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请自来

男子示意春月噤声,举目四望。

陆英憋着气,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十二月的大寒天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么?”见男子许久都未吭声,春月耐不住性子,压着声问了一句。

谁知这一问,男子身形忽动,快速地往前跑了,春月忙追了上去。

待到二人的身影从陆英视线中消失,她才一屁股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息着。

她不敢再跟上去,甚至不敢细思春月为何深更半夜偷偷带一个侍卫进了庆元殿,而那男子又为何突然停步,突然快奔?

呆坐了片刻,陆英缓过神,起身悄悄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只是这后半夜,睡得越发不踏实了。

翌日,天气晴好,风虽大,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陆英精神不济,就留在小厨间做糕点,与秦媪等人说话。

“都是娇养在家的小娘子,你却跟着我们干这些粗活,难为你了。”秦媪突然出声说道,“我看你不如想想法使些银子,换个地方当差吧。”

陆英笑着摇摇头。另寻差事谈何容易。

去岁宫里放了一批老人出去,故而年初又重新选采。

原本陆家轮不到她这个旁支的小女娘进宫的,但她那个当家族父陆历神通广大,得知此回进宫只是当个伺候人的宫婢,心疼女儿当即就起了歪心思。

等她同阿耶得知消息,已是陆历拿着要她进宫选采的圣旨上门之时。

陆历说自家女儿陆时月正与御史中丞家的郎君在议亲,这桩婚事与整个陆家有益,万不可失。

又说陆时月年纪大了,倘耽搁上五年,是万万嫁不出去了,还是她年岁小些,待期满出宫,他定帮她找个如意郎婿。

陆家本家的兴衰原与她无关,天大的荣耀,也落不到她家头上,只是陆历拿她亲弟陆时安的前程为诱,逼得她不得不进了宫,才至如今的局面。

“我觉得和秦媪你们一起呆在这儿也挺好的。”陆英说着,揭了锅盖,透过烟雾缭绕的热气,看到玉珠快步进了厨间。

玉珠一脸惶惶不安地将陆英扯到了一旁的角落。

“怎么了?”陆英见她神色有异,压着声问道。

玉珠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眼:“你可还记得前日说有个小宫婢叫齐云的,偷了娘娘的金丝红玉兰花簪,后来发现是被春月放在另一个首饰盒里这事。”

陆英点点头,听着她继续道:“她今日被发现淹死在了曲苑内的小湖里,身上只穿了单衣,你说这种天气,她怎么可能……”

“嘘,此事不可再提。”玉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英伸手捂住了。

陆英下意识将此事与她昨夜所见之事联系上了,却也不敢肯定,眼下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早离开柳妃身边为妙。

此时有人来询问糕点是否做好,陆英忙让玉珠回去当差,自己装了两个食盒,匆匆出了院门。

宴席摆在庆元殿东北角的栖凤阁内,陆英顶着风,一路快步而行,生怕慢了糕点就凉了。

“陆英。”

“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陆英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察觉不对劲,停步看到从不远处岔路而来的李景清时,她差点惊掉下巴。

今日柳妃宴请后宫众人,他一个皇子来这儿做什么?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避不开,她只好硬着头皮应对:“见过庆王殿下,殿下怎么过来了?”

李景清扫了她一眼,笑了:“想是缘分使然,我才至此。”

陆英面上笑着,心中却暗骂,这等子孽缘,不要也罢。

见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佯装着板起脸:“怎么,我还来不得?”而后略提了声调:“此处我不熟,还不带我去见柳妃。”

“是!”陆英应了一声,转身领着人前行,片刻功夫就到了栖凤阁。

门口的人见着李景清也十分惊讶,请安后匆忙开了殿门,陆英拎着东西先走了进去。

众人都在阁内坐着说话,见有人进门,纷纷转头望来,陆英顿时成了众人目光聚集之处。

彼时她才察觉自己失了规矩,忙往旁边一站,现出了身后的李景清,一时间除了阶位高的几个,其余的昭仪、婕妤、美人等纷纷起身行礼。

“庆王怎么得闲过来?”贤妃稳坐于旁,望着儿子浅浅而笑,倒是皇后忍不住开了口。

“儿来向母后和母妃请安,得知柳妃娘娘设宴,来讨杯酒喝。”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之词,却又无人敢反驳。

陆英心中冷哼一声,将食盒置于一旁,同玉珠、春月一道将糕点送上了小桌。

“柳妃妹妹这里的糕点最是精致可口了,怕是陛下那儿的也比不得。”皇后淡淡地扫了眼,笑道。

而贤妃只埋头喝着茶,不愿掺和到她们的争斗中。

“嗯,这糕点确实与众不同,甜而不腻,甚为清口。”李景清目光落在陆英身上,说道,“娘娘当真藏了个好厨娘啊,不知可否割爱?”

陆英心知李景清又要生事,一边收拾食盒,一边猜测他的心思,未曾察觉他的目光。

而贤妃则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她,轻抚杯沿的手蓦地停了。

“哎呀,这可当真是叫我为难了,不成想一个小小婢子,还能入了庆王的眼,说来,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同我讨要她呢。”

柳妃笑着,目光扫了眼皇后,再看向李景清时,却对上了贤妃略有些冷的目光,笑意顿敛。

“看来娘娘是舍不得,不知是何人所做,娘娘或是将人借我几日也好。”李景清说着,放下了糕点。

柳妃闻言,冲着陆英招了招手:“原将人给了殿下也无妨,只是陛下也爱吃她做的糕点,故而……”

她未说下去,尽是将得意写在了脸上。

陆英站在李景清跟前,看他一脸的惋惜样:“可惜啊,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手艺,既然柳妃舍不得,那我往后只能多来庆元殿坐坐,以饱口腹了。”

众人只当李景清是瞧上了陆英,甚至连柳妃都开始犹豫,是否要借着做此人情顺道将陆英这个麻烦清出庆元殿。

而陆英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轻抚腰间荷包穗子的举动上,秀眉微蹙。

那个荷包是她的,难怪她昨日回去后如何都找不到了,原是被他捡走了,还被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了腰间。

贤妃原就留神二人,此时见陆英目光停留之处,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平日里的饰物也只玉玦之类,何曾见他佩过荷包,且看那荷包用料亦是极其普通,花样瞧着也小气,绝非男子所用,不觉心头隐忧更甚。

“看来,这小娘子的手,当真巧得很呢。”贤妃突然出声,看向陆英,“想来做荷包等小物件也是手到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