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要口头道谢

县医院,两人间病房。

护士推着车走进来,声音甜美,“庄先生,该换药了。”

庄晏看了一眼旁边的病床,声音虽淡,却含着商量口吻,低沉带着苏感,很是迷惑人。

“我现在要打个紧急电话,麻烦你待会儿再来。”

护士是个小女生,被他直直看着,羞得不敢对视,更别说拒绝,当即就答应下来,“好,你忙完了直接按呼叫铃叫我。”

庄晏道声谢,等到护士离开,才拿起手机。

“人醒了吗?”电话那头是程兆,在另一间病房。

“刚刚醒...”

“我们丫头咋样了?”陶桂红焦急的声音挤进来,随后手机换到她手上。

庄晏宽慰,“没有大碍,您别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季云苏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平静又熟悉,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波动一分,让人心安。

她在这样的混沌意识下,微微睁眼,游离了好几秒,才像是突然惊醒似的,猛地坐起来。只是起得急,头又是一阵眩晕,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庄晏眼疾手快立时下床,右手一伸捞住她,微微紧着眉,告诉电话那头‘人已经清醒’,挂了电话。

季云苏晕的那瞬间只觉天旋地转,浑身都动不了,像是人偶似的无力瘫在庄晏的怀里,隔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缓过来,力气才逐渐恢复,随后面色一紧,急问道:“我妈妈呢?”

庄晏将她扶坐起来,“已经清醒,不用担心,程兆在照顾。”

季云苏不放心,掀被下床,“我去看看,在哪个病房。”

“隔壁。”庄晏拿起床头的羽绒服给她披上。

季云苏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又脱下羽绒服搭在他手臂上,“我不冷。”随后出门去。

陶桂红醒得早些,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脸色看着倒是比季云苏还要好些。

季云苏这才安心,与母亲聊了几句,才又回到自己的病房。

护士紧跟其后,季云苏让开一步,问道:“隔壁陶桂红女士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她刚做过肺移植手术,人醒了就没事了吗?需要住院吗?”

护士推着置物车往里走,“这得问医生,能不能出院也是医生说了算。”

“主治医生在办公室吗?”季云苏又问,目光随着护士的置物车,停在另一种病**。

庄晏正靠坐在床沿边,衬衣扣子解了几颗,露出右边肩胛位置。

季云苏目光一紧,不由得走了过去。

护士一边答一边拆开肩膀上的纱布,“应该在,你可以去看看。”紧接着又急道:“伤口撕裂出血了,你这边肩膀不能用力。”

季云苏心头一跳,想到他刚才搂住自己,是那时候撕裂了伤口吗?

她站过去,两眼落在那碗口大的烫伤上面,心里揪得死紧。

血淋淋鲜红的皮肉,中间有一道更艳红的裂口,血顺着裂口渗出,边缘一圈皮肉泛着焦黑,狰狞的不敢直视。

护士又提醒,“忍着点,会很痛。”然后手法轻柔地开始止血上药。

季云苏头皮阵阵发麻,死死咬着唇,两眼紧盯着那烫伤处。

烫伤药涂抹在那如同剥掉一层皮的血肉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肩胛处也似被刮了一层隐隐难受,可眼睛又像被磁铁吸住,怎么也移不开。

温暖又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拇指擦拭着她的脸颊,声音虽淡,却又带着温柔,“不疼。”

季云苏猛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两眼模糊。

她使劲眨了眨眼,看着他连眉头都没蹙一下,面上确实看不出任何疼痛的痕迹。

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疼。季云苏心里揪着,难受得慌。

她拂开手,别开脸擦了眼泪,强忍着心里的波动,平静解释,“我疼痛共情能力强,见不得伤口。”

这也是实话。

庄晏抬起的手僵住,随后缓缓放下去,低垂的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转个方向,将伤口背过去。

护士很快上完药,依旧是贴了纱布,最后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沉默也在两人之间蔓延。

季云苏抿着唇,心里纠结成麻花。

不再往来是一回事,但毕竟救了她,救命之恩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何况还受了那种严重的伤。

“谢谢你。”她终于打破沉默。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庄晏往病房门口走,语气平淡,“比起一句无法判断诚意的口头道谢,我更喜欢实实在在的谢礼。”关了门。

这话,他曾经也说过。

季云苏眼睛随着他的动作,却抿着唇没有接话。

她在思考,实实在在的谢礼是什么。

“那我给你封个红包?”

除了钱,她没什么可以、也没什么想拿出来的东西。

庄晏淡淡看她一眼,“我像缺钱的人?”

季云苏没好气,随口即来,“那就敲锣打鼓送你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庄晏走到自己床边,垂着眼去解衬衣扣子,“这种虚而不实的东西,我并不需要。但如果能让你心里过得去,你可以联系程兆,他会配合你。”

季云苏腮帮子都咬紧了。

这被讹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盯看过去,却见后者衬衣扣子已经解了一大半,再回头看关上的房门,想到了什么,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以前把她当泄欲工具,现在合约已经结束,竟然还想羞辱她。

她是感激救命之恩,但不代表又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季云苏脸色黑沉,心里的感激之情全无,她抓起**的枕头就砸过去,连带着往日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去。

“你TM有病吧,以前用我母亲逼我卖给你,现在又想用救命之恩来逼迫我吗?我宁愿被火烧,也绝对不会再跟你做那恶心的事。”

她咬着牙愤恨瞪着,眼泪因为过于愤怒而挤满眼眶,只能掐着大腿,逼着自己又咽回去。

庄晏目光一怔。

枕头砸在头上,又落在地上。很奇怪,明明没什么力,却像是当头一棒,脑子嗡鸣一片,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剩下那充满憎恶的两个字。

心头竟像是穿针似的痛得站不稳。

他抬手,缓缓将病床外的隐私帘拉上,才跌坐在床沿边。

那道帘子,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季云苏所有的隐忍,豆大的眼泪也终于控制不住,不停往下滚。

帘子内,庄晏静坐了许久,才继续脱下衬衣,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西装,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