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几个商人以讹传讹
钢铁炼好,把浮渣捞出,剩下的就是炼好的钢。
尤铁匠指挥众人准备出炉。前期准备工作就绪,立刻打开窑炉,巨大的热气猛然蹿出,周围几丈内都感觉肉都快烧熟。
窑炉打开后,暗红色的铁液缓缓流出,顺着引导槽流向模具。铁液稍微遇到些水便发出嗤的声音。
铁液流完,两名工人上前,将里面的残渣清理干净,否则下一次冶炼时便会不大好用。
钢锭慢慢冷却,老罗已经迫不及待,凑上去仔细观看,果然与方才差不多。
他激动得难以自已,“世子爷!”他噗通跪地,朝朱高炽跪拜。
朱高炽惊讶,道:“你这是作甚?”
“小民拜谢世子爷!”
“为何?”
“小民次子在军中,有此等利器,次子能活下来了!”
朱高炽感叹:“起来吧,你就好好研究火炮。要减轻重量,增加性能。”
“是!”
朱高炽离开工坊,立刻给姚广孝发去公文,详细说了此事,要求他保障好运输工作。
姚广孝接到消息格外惊讶,亲自跑去铁匠工坊验证真伪,弄清原委急匆匆返回衙门,给朱棣写封信。
写完便跑去朱高炽办公室,推开门直接问:“产量还能继续提高吗?”
朱高炽放下毛笔:“当然能。”
“继续提高!前线需要更多兵器。”
朱高炽道:“先不着急。还有些技术难题没解决。”
“必须保证铁匠们的安全,还有,这件是必须严格保密,不经审查的人绝不能进铁匠工坊,我想,应该立刻搬走铁匠工坊,寻个隐蔽处。”
“咱们想到一起了。炼钢作坊我准备同样搬到工业区。”
姚广孝道:“以后工业区里人流繁杂,不大好!”
“以后的事情再说。目前工业区还是挺好的。
而且技术是进步的,我已经让他们开始研究新型合金,用来做刀剑会更好,可以一次成型。”
朱高炽说的是锰钢,锰钢硬度略低,但韧性极佳,可以浇注成型,不需要再做其他处理。
姚广孝点头,忽然又说:“城里最近的流言你听说了吗?得尽早处理。”
“不过是几个商人以讹传讹。而且主要影响就是西市商人,他们翻不起浪花。放心好了,区区几个商人,成不了大事。”
姚广孝道:“你心底有数就好。老衲告辞。”
当朱高炽在处理钢材生产的事宜时,陈敬智则在接待来自北方的老乡。
陈家老家在辽东,元末时举家迁至大都,后来便在北平城安家落户。
平日里与旧时故旧多有书信来往,到陈敬智这代,则已没多少交情。这次共来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的叫陈尚,小的乃是他儿子叫陈宗仁。两人也是辽东地区的大商,这次来北平是想置产。
陈尚说:“辽东地方是没办法呆了。今年横征暴敛更胜往年,逼得众大户逃亡的逃亡,破家的破家,所以这才来投奔陈掌柜。”
陈敬智笑道:“既是乡亲,不必多言。能有帮得上忙的必然帮忙。”
“多谢陈掌柜。”
这陈尚也是跟陈敬智打过交道,陈尚在辽东主营木材行业,偶尔也做些皮毛生意,所以两人才会有交集。
他这次来,主要是想在北平府置产,把辽东的家搬过来。
说起来这事还有朱高炽的功劳。冬天时煤炉在辽东上市,深受众人喜爱,哪怕是穷人也要咬咬牙买个煤炉,实在是因为冬天过冷,烧木柴取暖太浪费。
半年多来,煤炉甚至成为结婚时的彩礼之一。
谁家要是没有,那连结婚都有些丢人。
陈尚被官府逼得无处可去,家族内部商议后,觉得还是来北平府瞧瞧。
煤炉就来自北平府,燕王跟南军打生打死,对北平府似乎没什么影响。
陈尚也不完全是拍脑袋,他观察过,半年来去往辽东的小商人越来越多,这就说明北平府的经商环境更好。
所以趁着天气暖和,赶忙来了北平。
“陈掌柜的,我来这儿是想请掌柜的帮个忙,置几个铺子。今后长住此地,也好有个落脚处。掌柜的放心,我做的还是木材生意。”
陈敬智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道:“你要真想要,我手里有几个铺子,匀给你几个便是。”
“这如何使得!”
“不瞒你说。我最近想要转型,开拓朝鲜商路,手里铺子多了也没什么用,正想出手,你来了更好。”
陈尚道:“这几个铺子在哪儿?”
“我带你去看看。”
北平府陈尚也来过几次,对此地并不是一无所知。三人乘了马车便走,看路似乎是去往西市,陈尚更为惊讶。
西市在北平府地位很高,周围住的都是贵人,生意极好。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好的铺子,怎能说卖就卖呢?
路上行人很多,挑担子的,挑柴的,小厮仆役络绎不绝,陈尚不由与辽东对比,发现根本没法比。
整个辽东地区不过一两百万人,哪能跟北平府比呢?这里这么多人,随便做点生意都能赚钱。
西市到,里面的人流吓父子俩一跳,陈宗仁十五六岁,这是第一次来,见到这么多人兴奋极了,“好多人!”
陈尚说:“每年过节时人更多。”
“咱们要在这儿买铺子吗?”
陈尚迟疑,“说不准,到地方你不要说话,多看多听。我来说。”
“好。”
陈敬智前方带路,三人一起。到达铺子,陈尚大喜过望,这铺子在西市的最中间位置,最好。门口人来人往,流量极高。
陈敬智道:“这个铺子是我前些年买的,这些年赚不少钱,卖给你怎么样?”
“铺子很不错。这么好的位置,为何要卖?”
陈敬智笑道:“去朝鲜我不准备走陆路,而是要走海路。需要大船。船队投资太大,我需要的钱很多,若不是急须钱,也不会卖铺子。”
三人进铺子转一圈,陈尚很满意,非常心动,心说:“就算陈敬智有些古怪,这个铺子买下来也是赚的。到时铺子在我手,他又能怎么样?只不过价格不知怎样。”
陈敬智道:“还有几个铺子,要不要看看?”
“看看,都看看的好。”
陈敬智共有七八间铺子,带陈尚一一看过。
陈尚当然不可能买那么多,只要三个即可,他看中第一个,南边的一个,北边一个。
不过南边的那个正在往外出租,那是一家人,卖些面食之类的小餐馆。
看完铺子三人找个饭馆,酒菜上齐,小二退下,三人寒暄几句,陈敬智便进入话题:“这些铺子怎么样?”
“都很不错。”陈尚点头称赞,这些铺子当然不错,都是陈敬智辛苦挑选,当初买铺子时,他可是准备当做祖产传下。
“那就说说价格吧。咱们都是乡亲,不会坑你,按照市面价格,你看怎么样?”
陈尚道:“此言当真?”
“当真。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不用不用,这点我还是信得过,那咱们什么时候签契约?”
“现在就可!”
“不过南边那个铺子有人经营,会不会……”
“嗨,一个租户而已,算不得什么。咱们只管签约,那人我赶走。”
陈敬智生怕卖不出去,哪里敢耽误事,当即要来纸笔,写下契书,双方各自签订,再去衙门做个证,一切结束。
吃过饭陈敬智便迫不及待带两人去衙门,由衙门签文书,算是完事。
出衙门陈敬智道:“两位放心,我这就命人收拾,三天之后铺子便归你们。”
陈尚道:“好说好说,契书已签,钱款已付,咱们各自两便。”
“你们初来乍到,可有地方居住?”
“有有。有个别院,早就买了,一直无人居住,这次正好。多谢好意。”
陈敬智哈哈大笑:“那好那好,就等三日后接收铺子。”
陈敬智回去后,立刻命人把铺子腾空,南边那个铺子,一家人经营面食,租期未到,也不是大事,派管家去把人赶走便是。
管家得令,趁着天色未晚,便赶忙去铺子。这家人原也是辽东人,打拼多年才租下这么个铺子,此时正值晚高峰,餐馆里用餐人极多。
管家进门,店掌柜急忙迎上,“哟,陈管事的,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请坐。”
陈管家眼高于顶,从鼻子里冒出个冷哼,径直前往二楼。
掌柜的赶紧腾个包厢,又端来十来个好菜,陪笑道:“陈管事你先吃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再说。”
陈管事不耐烦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对了,去对面翠云楼给我叫几个姐儿来陪酒。”
掌柜的犹豫,见陈管事脸色不好,连忙赔笑:“好好,您先等着。”
不多时,从翠云楼来两个姐儿进包厢。掌柜的下来忍不住吐口唾沫。
掌柜浑家在后厨与掌柜的嘀咕:“这姓陈的又来作甚?”
掌柜姓刘,吐口浊气:“谁知道。这厮来就没什么好事。不过咱们租金已交,他也找不到我们头上麻烦。”
“那桌酒菜得二两银子,一分钱也拿不到。”
“就当喂狗了!”
“唉,当家的,你说咱要不把这铺子给盘下,免得天天受气。”
刘掌柜道:“银子还差一截,哪里来得钱哟。”
“那就做好打算,我看这个月过去钱也差不多。”
刘掌柜想了想:“说的也是,那就先看看。最近好像挺多卖铺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谁知道。反正有机会咱们就买,等过几年再置上几十亩地,咱们也算有了根脚。”
陈管事吃饱喝足,与那两个姐胡天胡地一番,便打发人走,把刘掌柜叫上去。
刘掌柜满脸是笑:“陈管事吃得还满意?”
陈管事剔着牙,道:“嗯,还行。你这手艺越来越好。”
“管事满意就成。”刘掌柜笑道:“就怕不合您的口儿,叫您笑话。”
陈管事起身,“行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我也该走了。”
刘掌柜松口气,“陈管事慢走。我就不送了。”
陈管事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
这房子我们家老爷卖了,三天之内你们必须搬走,人家来接收铺子。”
“什么?”刘掌柜如遭雷劈,他们全家人都在这儿住着,这个时间上哪搬?再者说店铺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处理?
桌椅板凳不说,家里还那么多食材,多放几天可就坏了。他急急拦住陈管事的,哀求道:“陈管事,麻烦你多说几句好话,小的这……这么多东西,怎么搬啊。”
陈管事微微一笑,“这我管不着。契书都签了,你要是不搬走,咱们衙门见。”
刘掌柜急得直拍大腿:“可我……我这刚刚交一年房租,这才刚住一个月,往哪搬去?
你要么把房租退我,要么让我继续租下去。”
陈管事脸色陡然一变,“给你脸不要脸!不是宽限你们三日吗?房租?什么房租?当初说好房租一年一交,你没住满怪得了谁?”
刘掌柜大急:“可这不是你们不让我住吗?你站住不能走!”
“嘿,给你脸还真不要脸!”
刘掌柜道:“陈管事你给条活路吧,我们全家老小都指望这个铺子,你让我们可怎么活?我们出钱买下行吗?”
陈管事眼珠子一转,道:“出钱买下可行,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瞧往西那边那个铺子怎么样?”
“那个?”刘掌柜的犹豫起来,那地方的铺子比这个铺子地理位置稍差些,但好歹也离得不远。
陈管事道:“我家老爷最近正准备组船队去朝鲜,所以急须钱,要不然也不会卖。西边那个铺子虽然比这个略小,但位置差不多,你的生意影响也不大,只要这个数。”
刘掌柜犹豫起来,陈管事舌灿莲花,又说起那铺子好处,总之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刘掌柜也是做惯生意的,焉能不知其中道理,最后狠狠心,咬咬牙:“买了!”
“好好好。那现在跟我回去,咱们签契书,明日去衙门过了堂,这铺子就是你的。”
刘掌柜跟着陈管事去陈家,陈敬智听说又是买铺子的,登时热情得很。
双方在租金上纠缠不休,陈敬智根本就不想给,开玩笑,进了口袋的钱还能掏出来不成?
刘掌柜的也害怕事情谈不成,白白损失租金,最后各退一步,租金退半,充作押金,明日把钱给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