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穷人肉、赵树叶、小蝌蚪

礼拜六穷人肉回家了,告诉了一个让赵树叶惊喜又惊慌的消息:第二天,也就是礼拜天,他要带一个女孩儿到家里来。

“是你的女朋友吗?”儿子有个女朋友,这是赵树叶比儿子更梦寐以求的愿望,所以,猛然听到儿子要带个女孩回家,她高兴极了,却又有些担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家里不适合接待儿子的女朋友,却因为消息来得太突然,她太高兴,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清楚家里到底什么地方不适合儿子带女朋友回来。

穷人肉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算是女朋友,将来说不准。”

赵树叶高兴得声音都颤抖了:“是吗?你喜欢她不?”说完了又发现自己说的是废话,不喜欢,儿子怎么可能带她到家里来,连忙说:“只要你喜欢,妈就喜欢,你说说,还准备些啥?”

穷人肉摇摇头:“啥也不用准备,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吃过晚饭,儿子照例回他的宿舍去了。自从上大学开始,儿子就再也没有在家里住过。赵树叶明白,他是不愿意看到净肉,他那个疯疯癫癫既可怜又可气的父亲,所以,也从来不要求他在家里住。想到了净肉,赵树叶蓦然醒悟,她觉得家里的不妥,就是净肉,如果人家女孩到家里来做客,这是第一次,什么事情都是第一印象最重要,净肉犯了毛病做出疯张作势的事情,人家女孩还可能嫁给一个疯子的儿子吗?

赵树叶既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儿子终于也有了女朋友,不安的是净肉肯定不适合让儿子的女朋友见到。高兴和不安,搅扰得赵树叶彻夜未眠。清晨,刚刚睡着,却被净肉叫醒了:“我要吃饭,吃完饭要出去。”

赵树叶马上来了主意,她爬起来给净肉做了早餐,照顾他吃完饭,然后带着他出门,来到小区的外面,绕到了小区的后面,后面有一座变压器,坐落在高高的水泥底座上。赵树叶拿出了毛主席语录:“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无产阶级司令部指示你,这是国家重要的重要机器,由你负责保护好,在没有别人来接班的时候,你不能离开,懂不懂?”

净肉挺胸凸肚地保证:“我保证决不离开。”

赵树叶说:“那就好,记住啊,谁叫你你都不能走。”

安排好了净肉,赵树叶连忙跑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台湾火龙果、珍珠莲雾、台湾黑美人西瓜、台湾菠箩释加、台湾葡萄柚……她专门买台湾水果,很贵,但是稀少,她想得很周到:内地的水果什么时候都能吃,人家女孩子肯定也吃得多了,最近鹭门市刚刚开始进口台湾水果,这些水果不管好吃不好吃,都是吃个新鲜。

她还想好了,如果女孩儿留在家里吃饭,她就亲自动手做,如果不在家里吃,就带着女孩到小区附近最好的那家姜母鸭老店去吃。

儿子终于按响了门铃,赵树叶迫不及待的打开门,门外的女孩儿让她惊呆了,她想象过,儿子的女朋友一定很好看,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儿仍然超出了她的预期,太漂亮了,眉眼就像描画上去的,皮肤就像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冒出甜丝丝的汁液来。赵树叶高兴极了,忙不迭地把女孩让进家里。

儿子跟在女孩子后面,手里提了一个包,进门先把包递给赵树叶:“妈,给,她给你买的。”

这是一双皮鞋,赵树叶极少穿皮鞋,过去一年四季天冷天热都靠一双拖鞋,现在夏天仍然是拖鞋,冬天才换上廉价的休闲鞋。赵树叶感动极了,激动极了,嘴里推辞抱怨孩子不应该乱花钱,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赵树叶跟在他们俩后面,从后面打量,儿子比女孩儿高半个头,女孩儿显得娇弱婀娜,儿子显得茁壮挺拔,她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天生的一对,如果这个女孩儿将来真的能成为自己儿媳,那么自己这一辈子所受的累、吃的苦,都得到了报偿。

坐定之后,赵树叶去给女孩儿泡茶水,儿子告诉她,就把女孩儿叫小蝌蚪,赵树叶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叫人家的,你别跟你老妈开玩笑了。”

小蝌蚪叫着阿姨解释:“我姓李,叫李玲玲,你就叫我小蝌蚪好了,我习惯了。”

赵树叶连忙改口:“好啊,小蝌蚪,小蝌蚪,多鲜灵的名字。”

儿子再次解释:“这不是名字,是网名,我们都这么叫她。”

赵树叶说:“不管什么名字,网名也是名字对不对?”

按照鹭门市的风俗,来了客人就泡茶,赵树叶却不敢给小蝌蚪泡,她听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讲究喝茶,讲究喝咖啡,就向儿子请教:“你们喝茶还是喝咖啡?”

儿子就向小蝌蚪请示:“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小蝌蚪政策非常宽松:“什么都好啦。”

这么一说,反而让赵树叶为难,她也有她的笨办法,找出来一泡明前铁观音,又找出来专门到超市买的速溶咖啡,准备给两个孩子既泡茶又沏咖啡。她在厨房忙碌,穷人肉在客厅陪小蝌蚪坐着,不时抽抽鼻子,小蝌蚪觉得他怪怪地,便问他:“你怎么了?”

穷人肉反问她:“你问到什么味道没有?”

小蝌蚪奇怪:“没有啊,”也跟着他抽抽鼻子用力嗅了嗅:“对了,闻到了。”

穷人肉紧张地问:“是不是卤肉的味道?卤猪下水的味道?”

小蝌蚪乐不可支:“你干吗,哪来的卤肉卤猪下水的味道?饿了?明明是冲咖啡的味道么。”

穷人肉的表情松弛下来:“哦,没有卤肉味道?可能我闻错了。”

小蝌蚪问他:“叔叔呢?”

穷人肉没明白过来:“什么叔叔?”

小蝌蚪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说的叔叔当然就是你爸爸啊。”

刚好赵树叶端了咖啡和泡茶的茶具过来,听到小蝌蚪打问“叔叔”,连忙解释:“哦,他爸爸上班去了,不在家。”

小蝌蚪看到赵树叶又要端茶具,又要端咖啡,连忙站起来接手:“阿姨,我来吧。”

穷人肉却冷不丁地说:“小蝌蚪,我爸爸你见过。”

小蝌蚪愣住了:“我见过?怎么可能?”

穷人肉郑重其事地说:“你真的见过。”

赵树叶听到他这么给小蝌蚪说,非常紧张,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刚刚烧开准备冲茶的水溅到了手上,烫得她险些把开水壶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