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净肉、赵树叶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净肉和穷人肉的DNA匹配相同比率为百分之九十四点四八,这是统计学上的表达,用概念表达就是:他们有百分之百的血缘关系,穷人肉百分之百是净肉的儿子。
净肉面对这个结果还是难以相信,法庭再次开庭的时候,净肉一直跟他的律师窃窃私语:“不对啊,我从结婚根本就没有跟她做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跟我有孩子呢?”
律师说:“不可能,无论是我还是法庭,都只能相信鉴定结果,你仔细想想,按照你儿子的出生时间,刚结婚的时候,你们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净肉记性很好,马上告诉律师:“头一晚上倒是有,可是后来炮响了,把我吓坏了,从那以后就不成了,再也没成过。”
律师不明白:“什么炮响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把性行为叫打炮了?”
净肉扭捏:“不是,我当时倒跟我老婆做了,可是正做的时候床底下有人放了一挂钢雷子,炮一响把我吓坏了,从那以后就不成了。”
律师追问:“当时你有没有排泄行为?就是你刚才说的结婚头一晚。”
净肉说:“我也不懂啊,好像当时憋了一泡尿,一吓尿就出来了。”
律师倒是明白人:“你这个人这么大岁数了,怎么那么荒唐,你不想跟她过了就不过了,怎么能拿自己的儿子瞎说呢?科学结论在那摆着,证明你那一次就中了,首发命中,精确打击,解放军到现在还没能做到,你倒先进,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做到了。”
净肉尴尬嗫嚅:“那现在怎么办?”
律师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还坚持离婚,就找别的理由继续抗,不想离了,就撤诉。”
净肉连忙说:“撤诉,撤诉。”
可惜,撤诉已经晚了,法官敲打着法槌:“原告和代理人,注意法庭纪律,不要窃窃私语,听被告陈述。”
赵树叶的律师郑重发言:“我受被告委托,正式提出反诉,被告要求和原告离婚。离婚理由是原告无端猜测被告的道德情操,侮辱了被告和她的儿子,已经导致夫妻感情彻底破裂。”
净肉的律师告诉净肉:“听明白了没有?现在你撤诉也撤不了了,你不离了,人家要和你离。”
净肉愣怔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说:“我不离,就不离,这事情不怪我,全怪猴精。”
法庭上所有人都愣了,法官问赵树叶:“他说的猴精是什么?”
赵树叶回答:“是他的同事,外号叫猴精。”
法官问净肉:“你说这件事情怪猴精,有什么理由和证据?”
净肉说:“那晚上,就是我结婚的头一天晚上,就是他在我家床底下放的炮,把我们吓坏了,所以,这件事情全怪他。”
法官问他:“你有什么证据?”
净肉说:“把他抓来,看他承认不。”
法官说:“我们是民事法庭,没有权力抓人,你如果要求那个猴精出庭作证,我们可以传他。”
赵树叶听了净肉的话,也想起了新婚头一晚上的经历,只不过她一向都没有把那晚上的炮声跟自己的家庭婚后生活联系起来,也不知道那挂钢雷子是猴精放的,此时便说:“我要求猴精出面作证,我现在就叫他。”
法官同意休庭一个小时,让赵树叶把那个猴精叫过来作证,看看这桩离婚案的根本缘由到底是怪猴精还是怪净肉自己。
净肉说那晚上的钢雷子是猴精放的,不管是真是假,赵树叶都不可能对猴精有好态度,挂电话的时候吓唬猴精说,净肉在法庭上又疯了,全是他给闹的,他如果不马上到法庭上来,法庭就要派警察抓他去。
半个小时之后,猴精来到了法庭,陪他同来的还有三七开。开庭之后,三七开被法庭赶了出去,因为这是离婚诉讼,不公开审理,与本案无关人员,不得旁听。三七开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连忙顺水推舟一跑了之,兴致勃勃地去参加儿子和未来的儿媳为他们一家四口摆的饭局了。
猴精听明白自己作的孽之后,眼珠子骨碌碌乱转,马上就有了对应之策:“我承认,你结婚那晚上的炮仗是我放的。可是,闹新房,就是一个闹字,那么多人结婚床底下或者别的秘密地点都会响鞭炮,我结婚的时候半夜三更炮也响了,别人怎么都没事偏偏你不成了?你一辈子只打了一炮怪我,后来你疯了,又怪谁?”
猴精说得倒也有道理,那年月闹新房没有什么规矩,怎么热闹怎么闹,怎么荒唐怎么闹,恶作剧层出不穷,除了半夜放炮吓唬新郎新娘,还有听墙根、吊房梁、递尿盆等等匪夷所思的恶作剧。在那个年代,人们的聪明才智也只有在那种名为闹房的荒唐过程中才多多少少有点施展的机会,别的场合瞎胡闹,说不准会给你定个什么罪名关进牛棚里。
猴精除了擅长给人家床底下放鞭炮,还玩过递尿盆的勾当。一个师傅结婚的时候,他藏到人家的床底下静静等待,半夜新娘子或者新郎官尿急,他就有活干了。那个时候只有公共厕所,起夜一般都在家里用尿盆,尿盆一般都放在床底下。当听到新人要用尿盆的时候,藏到床底下的人就把尿盆递出去,肯定要把新人吓个半死,羞个半死。那晚上,猴精动了色心,新娘子要尿盆,他没递,想偷空看看。没想到那个新娘子会撒娇,告诉新郎说她怕,让新郎把着她尿。新郎就把着她对着地下的尿盆尿,新娘子又说她尿不出来,让新郎官像给小孩把尿一样吁吁,新郎官就开始吁吁。猴精在床底下听着新郎官吁吁着给新娘子把尿,扑哧一声大笑起来。新郎官吓坏了,一撒手新娘子一屁股坐在了尿盆上,尿盆坐翻了,里边的尿液溅了猴精满脸。猴精从床底下钻出来夺路而逃,新郎官师傅跟在后面边打边骂,如果不是师傅新郎官脱光了不敢往外边追,那晚上猴精肯定得被臭揍一顿。
法官作出了裁定:“原告的证人证词与本案无关,没有证据价值,请证人离开。”
猴精却没有离开,跑到净肉跟前说:“净肉啊,即便说你不成了真的是我放炮蹦的,我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你那么不经逗,害得你一辈子只打了一炮,不管怎么说,我有责任,我不是东西,你要我赔偿,我的公司倒闭了,现在也没钱,这样吧,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揍我一顿算了。”
法官烦了,敲着法槌驱赶猴精:“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追究你的扰乱法庭秩序责任。”
猴精正要退下,净肉却站了起来,放声歌唱:“毛主席的光辉,喀喇亚西若若,照在雪原上,伊拉强巴若若……”
他这一唱,法庭全体发懵,法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从原告席上走到了中间空场上,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连唱带跳,多年未见的忠字舞让他跳得中规中矩有声有色。
猴精最先反应过来,也最先惊叫起来:“完了,净肉精神病犯了,你们还审什么官司,把人都逼疯了。”
净肉的律师站起来向法官说:“鉴于我的当事人有多年的精神病史,现在精神病又发作了,我要求法庭终止对本案的审理。”
法官懵怔怔地看着净肉载歌载舞,听了他的代理律师发言,才醒悟过来,连忙向赵树叶征求意见:“本案被告,你们有什么意见?”
赵树叶却恨意未消,任何一个女人,受到这种羞辱也不会轻易罢休,她态度决绝地宣告:“我一定要和他离婚,法院要是不判,我就上诉,不把他离了我誓不罢休。”
法官回过头来征询净肉这一方的意见,净肉却已经连唱带跳的跑出了法院。猴精和净肉的律师忙不迭地跟在净肉后面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