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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潘志超心里是舒服到了极点。省委常委会一结束,他就知道了自己即将出任临海市委书记的消息。此前,王一鸣并没有专门跟他谈过话,所以潘志超当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子懵了。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使他头脑晕眩,几乎走路都不稳了。

参加会议记录的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唐河一散会,就急匆匆地赶到潘志超办公室,这个时候潘志超正在看材料。

唐河说:“潘秘书长,祝贺你了!”

潘志超一愣说:“小唐,我有什么可祝贺的?”

唐河走近他悄悄地说:“我刚刚参加了省委常委会,做记录,王书记提名你做临海市委书记,大家一致通过了。你要当市委书记了,所以当然要祝贺你了啊!”

潘志超一听头一下子就懵了,他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唐河说:“小唐,你确定吗?”

唐河说:“看,我都记录着呢!”

潘志超把他的记录本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一遍,确实不错,于是才相信了,站起来和唐河握了握手说:“多谢你了老弟,实在是谢谢了,我请客,我请客。”他嘴巴哆嗦着,有些语无伦次了。

唐河走后,潘志超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长期以来,身体的透支和高度紧张,让他的心脏已经有了不小的毛病,他从抽屉里拿出几颗速效救心丸,放到嘴里含着。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在沙发上躺下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七八个月,工作忙起来了,他家都没有时间回,就在这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对付一夜算了。

说实话,这七八个月比在下面当市委副书记,累死啦,紧张死啦,但是心里很痛快,很亢奋,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只要王书记在家,他可以随时出入王书记的办公室,这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厅级干部都无法做到的。他现在就是王一鸣的大内总管、高级智囊。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有一天会收获丰厚的回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回报来得这么快,这么丰厚!他才四十六岁,一下子就做了临海市委书记,干上一届,就有向副省级进军的资本了,前程远大、光明在前啊!

当天晚上,他破例九点多就回了家里。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老婆朱娟。朱娟在省环保厅工作,是财务处的处长。两个人当年是大学同学。

朱娟一看老公回来了,兴冲冲的,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就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天天加班吗?”

潘志超把手里的公文包一把扔在沙发上说:“解放了,从此以后就彻底解放了!”

朱娟不解地问:“为什么?”

潘志超一把把老婆紧紧地抱住,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说:“我告诉你一个惊天的好消息,我要到临海市当市委书记了!”

朱娟一听激动得脸都红了,说:“真的吗?你不会是骗我吧?”

潘志超说:“老婆,是真的,千真万确,刚开过常委会,王书记提名我当临海市委书记,已经通过了。”

朱娟兴奋地跳起来了,说:“好,好,老公,祝贺你了!你真棒,真棒!”

这一夜,两口子兴奋得都没有了睡意,痛快淋漓地做了之后,两个人躺在**说话。

朱娟说:“老公,王书记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该怎么表示表示呢?”

潘志超说:“我还没想好,送钱吧,王书记肯定不会要的,他这个人,谁的钱都不收,和其他人不一样。送其它的,咱们家拿的出手的,也就是那些玉石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下面当市委组织部长、副书记的时候那些县委书记送的,比较贵重,估计王书记也不会要。王书记这个人也不喜欢出来吃饭、喝酒,唱歌、跳舞更不去,所以现在确实是没办法。”

朱娟说:“那我们也得表示一下啊,我们就送保健品吧,我明天就去买些保健品,像冬虫夏草、脑白金什么的,送了总比什么都不送好,人家王书记为你办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总得表示一下吧!”

潘志超说:“你说的对,你就去办吧,先把东西买回来。原来家里的那些旧的,千万不要拿出去送给王书记了,要买新的,买同仁堂的,这样才显得我们懂事。”

朱娟说:“好的,好的。”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秦书海和潘志超到王一鸣办公室听取他安排一天的工作。

王一鸣对秦书海说:“下午我想到江城市电子工业园区看一看,你们通知一下况远征。省政府那边,通知郑天运。”

秦书海说:“好的,我这就去办。”

王一鸣对潘志超说:“志超你留下,我和你谈一谈。”

秦书海出去后,王一鸣指了指沙发,说:“志超,坐吧!”

潘志超在王一鸣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王一鸣说:“你的工作马上要变动一下,你知道了吗?”

潘志超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小唐已经告诉我了。”

王一鸣说:“你知道吗,为了让你当这个临海市委书记,我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本来按你的资历,似乎用的急了点,你没有当市长的经历,一步到位,属于是重用,你一定要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到了临海市,要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把临海市的电子工业搞上去,旅游、航运业也都获得大的发展,另外还要抓好民生问题,既要发展经济,也要搞好社会和谐。基层的老百姓,现在有的还很苦啊,一定要做好贫困户的帮扶工作,这项工作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潘志超掏出笔记本,记着王一鸣的话。

王一鸣说:“用你,我是有考虑的,你年富力强,事业心强,有一股拼命三郎的精神,我坚信,临海市的工作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你和金平都是我的身边人出去的,一定不要给我惹麻烦,要争气,不贪不占,廉洁从政,这样我就欣慰了。”

潘志超说:“谢谢王书记的栽培,我一定好好表现,把临海市的各项工作做好,不辱使命。让王书记放心,让省委、省政府放心。”

王一鸣说:“你走了,你看谁接任你的工作合适些?”

潘志超想了想说:“办公厅的副主任彭天宇比较合适,他文字功底好,在办公厅工作二十多年了,各方面的情况都熟悉。”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去和秦秘书长说一说,这几天就准备交接工作,免得你走了措手不及。”

潘志超说:“好的,好的。”

下午两点半,小邵开着越野车和饶战胜一起到西江宾馆贵宾楼下接了王一鸣,车子从宾馆里开出来,很快就汇入滚滚的车流中。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位于南郊的江城市电子工业园区。王一鸣坐在后排,透过车窗他老远就看见,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黄土,一个个山坡、丘陵都被推平了,形成了几千亩的开阔地,几十台大型推土机、挖掘机、碾压机械正在紧张地施工,在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一片片土地被平整了出来。路边每隔几十米就站了一个警察,刚刚修建不久的柏油马路上面的沥青还是黑黑的,路边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些没有用完的粗大的管道堆放在两边。远处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大牌子,靠路边停了几十辆汽车,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秦书海就站在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前面和饶战胜通着电话,他告诉饶战胜:“小饶,一直往前开就是了,我和况书记、郑省长都到了。”

路边站了一群人,大家都在盯着远处的那辆绿色的越野车,他们知道那上面坐着省委书记王一鸣。

王一鸣的汽车缓缓地开过来,在众人面前停下。车子刚刚停稳,饶战胜连忙下来为王一鸣打开车门。

王一鸣下来微笑着和大家分别握了握手。他看了看,在场的有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况远征,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江城市市长崔天健,此外就是省直各有关厅局和江城市市直机关、园区的一些厅级、处级干部了。有些王一鸣认识,大部分王一鸣都不认识,大家冲王一鸣鼓掌,王一鸣笑着和大家挥手致意。

西江日报社和省电视台、江城市电视台的记者们,有的扛着摄像机,有的拿着照相机,开始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一下子就忙活起来了。

大家簇拥着王一鸣来到那块大牌子面前,上面画的是园区的整体规划图。

况远征亲自向王一鸣和郑天运介绍了园区的情况,他指着规划图对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我们现在就站在这个位置,整个园区远景规划是三十平方公里,第一期开发十平方公里,现在已经整理好的土地是六平方公里,已经签订协议准备入住的企业有十几家,其中世界五百强企业有四家,都是在世界上比较知名的电子企业。资金全部到位后,可以达到一百多亿美元,其中光是台湾的HFK集团,就准备投资二十多亿美元。”

王一鸣问:“霍云鹏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签订正式的合同?”

况远征说:“下个月26号。他走的时候,我到机场送他,他说,全国各地看了那么多地方,还是对我们江城市的条件比较满意。特别是王书记的大力支持,亲自接见了他,又亲自请他吃饭,他很感激的。”

一个多月前,王一鸣从北京回来的当天,就在帝豪大酒店会见了霍云鹏,晚上还和他一起共用了晚餐。西江省委、省政府和江城市委、市政府,用接待国家领导人的标准接待霍云鹏和他的随从们。这种高规格的接待,给对方做足了面子,在招商引资中还是非常起作用的。

霍云鹏长期在大陆投资,在大陆的生意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有丰富的和大陆高层官员打交道的经验,在政商两界都积聚了深厚的人脉,是个标准的“大陆通”。

他八十年代在台湾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小老板,乘着大陆改革开放的东风,他来到东南沿海投资,从一个小电子厂干起,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子生产商之一,是台湾屈指可数的身家过千亿台币的富翁。他之所以取得成功,个人的能力是一方面的因素,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因素,就是他抓住了大陆改革开放大量引进外资的机会,在各地疯狂扩张,现在他整个公司在中国大陆有一百多万的工人,投资过千亿人民币。这些年,他充分利用了大陆的资源,这些东西包括低廉的土地价格,超低的工人工资,优惠的税收政策,对环境污染的几乎零惩罚,还有官员全方位保姆式的贴心服务。走遍了全世界,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超过中国大陆的地方,这里的性价比最高,投资最方便,回报最丰厚。因为什么呢?大陆的各个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为了自己的GDP,都千方百计地吸引外资,已经普遍患上了外资饥渴症。只要能吸引外商投资,地方政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里除了有各种最优惠的政策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拥有大量熟练的技术工人,他们只要一点点低廉的工资,甚至比非洲工人的工资还低,他们也可以接受。此外他们还可以接受每个月只休息两天,天天加班六个小时的工作,这是典型的血汗工厂。工人完全成了高速运转的生产线上的机器人。

就是因为大陆有上百万的工人在为他创造财富,霍云鹏才积累了上千亿的身家。这些跨国资本家,利用中国劳工的血汗,积累了天量的财富。

前几天,魏正东打电话告诉王一鸣说:“老弟啊,网络上现在流行一首网络歌曲,歌名叫《全世界都笑中国傻》,你搜索一下,好好看看吧。”

王一鸣安排小饶马上给自己搜索,把歌词打印下来。小饶拿给王一鸣一看,王一鸣看着看着,心里像是放了一块大石头。

王一鸣看了歌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中央候补委员,他知道,这是血淋淋的现实,但是,我们的政策目前就是这样设计的,吸引外资,明知道是美元欠条,是废纸一堆,中国人拿到手里,什么也不能买,还得借给洋人花。洋人可以拿着我们给的人民币,在国内炒楼市,炒地皮,开工厂,把中国人的钱全部赚走,把中国的土地通通污染掉,水资源、矿产资源耗光,再过几十年,等资源全部枯竭了,他们就留下一个千疮百孔、污染遍地的中国跑路了,这是多么恐怖的一幕啊!

王一鸣记得,以前中国曾经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国家之一,到处是青山绿水。那个时候,天是蓝的,蓝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小学生写作文,经常用“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这样的句子。天空中没有雾霾,空气是清新的。小时候王一鸣在农村,冬天下雪,能有几尺深。夏天,大河里,小沟里,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清清的。农民干活口渴了,就蹲在小河边、沟渠边,用手捧着水随便喝,也不会拉肚子。村子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要几个人搂抱着才能环绕一圈。到了夏天,树木参天,村里人都坐在大树下乘凉。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生态非常好。

仅仅过去了二十多年,王一鸣前几年回老家的时候,他看到,村里的小沟渠都干了,村后的河里还有些水,但是都成了酱油一样的颜色,离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小时候这条河一年四季都有水,夏天是碧波**漾,水面有七八十米宽,非常宽阔,水清清的,喝着甜甜的,王一鸣曾经无数次地在里面游泳、玩耍,这条河就是沿岸老百姓的生命河,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河中洗澡、洗衣服,天旱的时候,用河水浇地。

冬天到了,大雪飘飘洒洒地下个不停,整个河道里白雪皑皑,河里的水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碰到特别冷的年头,冰层有半尺厚,上面可以走人,可以拉架子车。王一鸣就曾经和几个小伙伴在上面追逐、滑冰,回家后被父亲揍了一顿。父亲怕他万一出事了,掉在冰窟窿里,那就没命了。

看哥哥王一鸣看着这条酱油一样的河水,站在河边长吁短叹的,弟弟二虎告诉他说:“哥,现在我们这里遍地都是小造纸厂、皮革厂、化工厂,上面根本管不住,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干的。上级部门来检查了,人家就关几天,等检查的人一走,人家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能赚到钱,人家才不管那么多。现在就是这个世道,谁也管不住,整个社会失控了,为了钱大家都疯了一样,没有人想到子孙后代的,都是混,过一天少一天。”

那个时候王一鸣还在北京当副部长,他的那次老家之行,令他看到了一个衰败的县城,城市建设破烂不堪,大批工人失业,民生凋敝,社会治安急剧恶化。与之相对应的是,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到处是小造纸厂、小化工厂、小制革厂,遍地开花,污染遍布城乡。乡村再不是炊烟袅袅,像八十年代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那首歌所唱的了: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粱

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

现在是雾霾四处飘**,小河的水要么干涸了,要么是污水横流,散发着难闻的臭味,鱼虾绝迹。由于河水污染,空气污染,土地重金属污染,到处是废水废气,城市、农村的老百姓都成了急剧工业化的受害者。王一鸣的老家河川县成了全国著名的癌症高发区,离县城十几里有个赵家村,这里的老百姓莫名其妙地在十几年里,先后死亡二百多人,到医院一检查,不是胃癌、食道癌,就是肺癌、肝癌,妇女有的是乳腺癌,反正是各种癌症高发。省里的各大医院肿瘤科的医生一听口音就知道病人来自哪里,就说:“你是来自河川县赵家村的吧?”

病人说:“是的,是的。”

医生心里就知道了,又是一个癌症患者。

这些情况经过层层上报,终于引起了国家卫生部领导的高度重视。

他们派出专家到这里调查,检验了当地的地下水、空气、粮食蔬菜的农药残留等污染源,最后专家们的意见是,当地的地下水遭受严重污染,所含的各种化学物质是导致当地村民癌症高发的最主要原因。

赵家村的村民听闻消息后集体出逃了,整个村子里只有几个不怕死的老人还在留守。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恐慌地出逃了,年轻人就是在外面打工,流浪一辈子,也不敢再回赵家村附近居住了,这个村子和周边的一些村子成了远近闻名的癌症村。

中华民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曾经的大好河山,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谁之过呢?!

王一鸣回到北京,有一次和魏正东聊天的时候,问了魏正东这个问题。

魏正东说:“这个目前还是理论上的禁区,当局是歌颂、赞美,不准许有丝毫的质疑,但是,民间早已经进行反思了,现在网络上是民意汹汹,早已经对一些敏感的问题展开公开争论了。我们中华民族真的是多灾多难。

王一鸣面色凝重地说:“老兄,高层难道不知道这些情况吗?”

魏正东说:“或许知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会关心这个问题。”

如今,王一鸣站在江城市电子工业园区的规划展示板报前,思绪万千。

现在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了,他明明知道引进外资后果是什么,他还得这样做,不这样做不行,就无法实现GDP的增长,不这样做,就是不认真贯彻党中央的决定,没有认真落实国务院的文件精神,是要问责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王一鸣在心里长叹了一声说:“正东兄啊,我实在是惭愧啊,一个人无法对抗一个组织啊,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的,不这样干,我这个省委书记很快就会被他们干掉的。请理解一下吧!”

王一鸣问况远征:“霍云鹏这一次计划在江城市圈地多少亩?”况远征说:“两千亩。你看前面这一块,就是留给他们公司的。”王一鸣问:“估计最后的成交价格是多少钱?”

况远征说:“经过几轮谈判,最后商定的价格是一亩三十万。”

王一鸣问:“你们从农民手里征收的时候,给他们的是多少?”

况远征说:“承包的可耕地,一般情况下是每亩五万八。林地三万八,林木另外算。宅基地根据建筑面积,有的是货币补偿,有的是实物补偿。再加上政府的投入,三通一平,最后核算的成本是每亩二十万左右。”

王一鸣说:“你们三十万一亩给了他,算是小赚了一把,一下子就给了他两千亩,他把这些地皮囤起来,过个几年,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况远征说:“那肯定的了,如果用来做房地产开发,这片地最少可以拍卖到两百五十万一亩。光是土地这一项,我们就为霍云鹏让利四十多个亿,这是全国最为优惠的土地价格了。就是这一项对霍云鹏的吸引力最大,此外我们还准备对他的公司前三年的税收减半征收。这些都是相当优惠的措施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不是不这样,霍云鹏就不来啊?”

况远征说:“那是肯定的了,据我所知,全国十几个省都在争这个项目,大家比着打价格战,没办法,我们只能是放手一搏了,不这样血拼,我们没有胜算的把握。这些台湾佬现在精明得很,他们长期在大陆投资办厂,熟悉我们的各种政策,对我们研究得很透,我们各个地方的政府又是各自为政,为了地方利益,竞相压价,所以我们和外商谈判的时候,没有主动权。我们只能在短期利益上面做一些牺牲,我们看重的是长期效益,只要项目落地,资金到位,过个一两年,公司的生产进入了正常轨道,他们的年产值随随便便就可以上百亿,我们的税收就可以多收七八亿,我们看重的是长期回报,还有就业、消费什么的。一下子就可以解决十万人的就业问题,周边的房地产、商业都可以带动起来。一个省城有几个这样大的厂子,我这个市委书记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好,就这样干吧,现在不这样干,就留不住大项目。以项目为抓手,没有大项目,说得天花乱坠,也没办法快速发展经济。我们的社会目前就是在这样一个发展阶段,实事求是地干吧!”

况远征说:“王书记你看,这附近十几平方公里,如果世界五百强企业能过来十几家,安家落户,过个三五年就不得了,工业产值轻轻松松过千亿,那样我们江城市的财力就上了一个大台阶。我们就是全省名符其实的领头羊了。现在靠卖地皮,建房子,都是不可持续的,归根结底还是得有工业,有高新科技企业。发展实体经济才是正路。”

王一鸣说:“你说的对,我们就是要搞实体经济。全省都要搞实体经济,我们可以提出一个口号,叫‘振兴实体经济’,你看怎么样?”

况远征说:“我看行!可以作为全省的一项发展战略。”

王一鸣对站在旁边的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说:“秘书长,你回去后给那些秀才们布置一个题目,就叫‘振兴实体经济’,让他们做一篇文章出来。我在省委全会上用。”

省委办公厅、省委政策研究室、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省社科院平常里就养了一帮子秀才们,他们就是御用的文人,专门按照领导的意图炮制长篇大论的讲话稿的。

秦书海掏出笔记本,一边记着,一边说:“好的,好的,马上我就布置下去,让他们搞这个课题。”随后他就掏出电话,打通了省委副秘书长、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余云松的电话,让他迅速召集那帮秀才们,今天晚上开会,研究王书记布置的新课题。

余云松不敢怠慢,连忙通知下去,当天晚上八点钟,十几个秀才们就集中在省委研究室的会议室里,大家一边开会,一边吞云吐雾,整个会议室里乌烟瘴气。秀才们熬夜惯了,他们有几个共同的特征:一是头发稀疏,几乎都是秃顶,用脑过度;二是大腹便便,都是久坐运动少的结果;三是手指黄黄的,牙齿也是黄黄的,个个都是大烟鬼,每天没有两包烟过不去。

余云松在他们这些人之间,是年龄最大的,今年五十五岁,资格也最老。

余云松在省委办公厅也是老人了,西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就被分配进了省委办公厅做了秘书,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一路升迁上去,从副主任科员一直做到了办公厅的副主任。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发现他材料写得非常好,很对杨春风的胃口,就对他高看一眼,提拔他做了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兼任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级别上也是正厅级干部了。杨春风所有的大材料,一些重要的讲话,都是他亲自起草的。他被圈内人称为是杨春风的“文胆”,省委大院的“第一支笔”。

余云松自恃有才,也颇为自负,一般的人从不看在眼里,所以在省委大院里的人缘并不太好。干部考核的时候,得票率并不高。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对他格外看重,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风头有时候盖过了当时的省委秘书长高天民。

杨春风退休后,省委书记换成了王一鸣。王一鸣虽然目前没有动他这个省委副秘书长、政策研究室主任的位子,但是对他的器重比着杨春风显然是差多了。王一鸣在省委办公厅最信任的是游金平,游金平走后是潘志超。现在是副主任彭天宇。彭天宇现在和王一鸣是形影不离,办公厅里都纷纷传言,用不了多久,彭天宇就升副秘书长了。

说句心里话,现在的余云松心里很不舒服,自己已经五十五岁了,为这个体制奉献了一辈子,爬了一辈子的格子,伺候了几任省委书记,头发都掉光了,脑门上一根也没有了,此外还患有严重的失眠、糖尿病,每天都离不了大把的药物。政策研究室主任这个位子说是正厅级,就管了三十多个人,绝大部分还都是笔杆子,这个单位是标准的清水衙门。在这里混一辈子,比在下面当个市委书记、市长什么的,那是有天壤之别的。就是到了有关厅局当个厅长、局长,那也是实权派啊,一呼百应,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还有大把的美女环绕着你,想日谁就可以日谁,那日子过得多爽啊!现在说白了就是一个刀笔吏,一个御用的文人,供人驱使一辈子,可怜得很!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就想下派,到下面市里当市委书记去。

杨春风说:“别急,我这里一天也离不开你。再说了,你现在下去也不好安排啊,市委书记的位子都满着呢!”

余云松心里暗暗地骂道,你他妈的杨春风,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要想当市委书记,不送个一百万两百万的,估计没戏。我长期呆的都是这样的清水衙门,一下子就拿出一百万两百万,把我卖了也搞不到啊!

没办法,余云松只能等了。等杨春风退休后,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彻底算是完了。杨春风跟我那么好,他都没有用我,王一鸣和我萍水相逢,他就更不会用我了。

算了,这都是命啊,那些混得好的,哪一个不是送钱买来的官啊!现在这个社会,离了钱几乎是寸步难行。

十几个秀才开会研究了一个晚上,说要趁机出去考察考察,看广东、福建、上海、江苏、浙江、天津这些发达地区是如何发展实体经济的。实地考察,这样才有的放矢,写材料才有灵感。

余云松说:“好吧,你们搞一个具体的方案,做一个预算,我找秦秘书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批下来。花的钱一定不能太多,先定二十五万吧。”

大家说:“好,好。”

每次搞大材料,借机出去考察,是这帮秀才们惯用的伎俩。他们出去见一见世面,说是旅游也好,修养也罢,他们只有这个福利,不这样,根本没有出去游山玩水的机会。

第二天一上班,余云松就拿着一个请示报告到秦书海办公室来了。

秦书海一看,是一个到沿海几个省市考察的报告,总预算是二十五万,十个人,十天时间。

秦书海说:“老余啊,一下子就花二十五万,是不是多了点啊?”

余云松说:“一个人两万五,是多了些。但是王书记审批的时候,肯定会砍掉一些的,我们这叫留有余地。”

秦书海问:“钱都从我这里出吗?”

余云松说:“秘书长,我们那里是清水衙门,哪有这个钱呐?!”

秦书海说:“你这一趟的花费,等于王书记去北京几趟了。是不是过了点?”

余云松说:“秘书长,大家好长时间没有出去了,自从王书记当省委书记以来,我们还没有出去考察过。这一次又是搞这么大的一个课题,大家心里都没有谱,不出去一趟,没有灵感啊!”

秦书海说:“好吧,我去问一问王书记。你就在我办公室里等一下吧!”

秦书海拿着请示报告去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王一鸣正在批示文件,一看秦书海进来了,就问:“有事情吗?”

秦书海笑着说:“王书记,你昨天安排要搞一个‘振兴实体经济’的课题,我安排余云松他们搞一个方案,他们昨天晚上立即行动,就搞了一个考察方案,想出去看看,寻找一下灵感。”

王一鸣拿过报告,仔细看了一遍,最关键的是预算,整个行程要二十五万,十个人都是笔杆子,十天的考察时间。

王一鸣不快地说:“这帮秀才不出去跑一趟,就写不出文章是吗?”

秦书海尴尬地笑了笑说:“王书记,这是个惯例,每次搞大材料,这帮秀才们都要出去转一圈,除了这个,他们平常里也没有出去考察的机会啊!文人嘛,出去转转,寻找些灵感,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单纯是游山玩水的。”

王一鸣想了想说:“那好吧,就是钱打紧一些,二十万吧,二十万足够了。一天平均两千块,还不行吗?”

秦书海说:“是,是,两千足够了。”

王一鸣提笔在报告上签字:“同意,经费压缩到二十万以内。”

秦书海拿着王一鸣签字的报告回到办公室,交给余云松说:“老余,你们的报告王书记批了,就是钱压缩了一些,二十万以内,够了吧?”

余云松拿过报告一看,喜出望外地说:“够了,够了,多谢秘书长。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余云松回去和大家一说,大家都很高兴,很快从省委办公厅财务处借了二十万的现金,大家订机票的订机票,订酒店的订酒店,还有的联系省外的各有关单位,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坐飞机离开了江城市,到沿海考察去了。

星期六的晚上六点钟,省长李耀的儿子李顺平带着媳妇洪媚和七岁的儿子李畅,一起回到凤凰山下的省级干部别墅区,看望父母。

听说儿子、媳妇、孙子都回来过周末,李耀两口子都很高兴。李耀老婆高金枝早早地就在厨房忙起来了,和保姆一起做儿子、小孙子最爱吃的饭菜。

高金枝去年已经从省电力公司退休了,她虽然是小学五年级毕业,但因为是李耀的老婆,随着李耀的飞黄腾达,她一个农村妇女的命运也得到了彻底的改变。李耀当县长的时候,把她安排在县粮食局当职工。等李耀当了副市长,就把他调进市里的档案局,转了干,成了机关干部。等李耀当了市委书记,她就成了市委档案局的科长,工会主席。等李耀到了省城里,当了省委副书记的时候,她又被安排在省档案局,当了处长。

李耀刚从W省调来西江省工作的时候,担任省委副书记,有一天,省电力公司的老总段洪波到李耀办公室汇报工作,段洪波出于好意,当然也有拍马屁的嫌疑,他说:“李书记,嫂子的工作还没有安排好吧?”

李耀一本正经地说:“我刚到西江省工作,不认识什么人,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家属啊!”

段洪波说:“李书记,嫂子原来是干什么工作的?”

李耀说:“省档案局的处长。”

段洪波说:“要我说,档案局就不要去了,那里是清水衙门,要是不嫌弃,你就把嫂子交给我吧,安排在我们省电力公司,每年最少收入是三十万。”

李耀说:“那好啊,一言为定,就交给你安排了。”

就这样,高金枝的人事档案关系很快就调到了西江省,被安排进了省电力公司工会,当工会副主席,正处级。每个月的工资、奖金加在一起就是一万多。年终奖一般情况下都是二十万左右。

通常像省电力公司这样的垄断行业,没有强硬的关系,你就是研究生毕业,有硕士、博士学位的,也不一定进得去。更何况高金枝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女呢!干不了几年,她就退休了,电力部门的待遇优厚,那是有目共睹的。

高金枝现在日子过得潇洒得很,在家里也就是帮助保姆收拾收拾家务,平常里到电力公司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和一帮子老头、老太太打麻将、打乒乓球什么的。

作为省长,李耀每天晚上有无数的应酬,到了周末,家里也是门庭若市,有时候一个晚上在家里要接待十几批客人。各级官员都以能到李耀家里坐一坐,说上几句话为荣。白天上班,到办公室里说事,那是公事公办。只有到了晚上,能够带着礼物,到领导家里坐一坐,这才是拉近彼此感情的最重要的途径。

如今的官场上,要想巴结上大领导,登门拜访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一旦你能够走进领导的私人圈子,可以登堂入室,那才算是成了领导的贴心人,你的命运才能够和领导的命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搞到这样亲密的程度,你上面才能时时有大领导照应着你。你的前途才会一片光明。

李耀家的别墅也是去年刚刚装修好的,整个客厅高大气派,富丽堂皇,古色古香,家具都是高档的仿古家具,用料考究,一套红木沙发就花费几十万。此时的李耀正坐在沙发里,和刚刚登门拜访的江城市城南区委书记赖震庭说话。

赖震庭四十七岁,中等个子,五官端正,面貌清秀,白净的面皮,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显得风流潇洒,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

赖震庭三年前还是江城市委的副秘书长,李耀当时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刚刚兼任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当时赖震庭就在市委办公厅,是分管文字、材料的副秘书长。

赖震庭当时在四个副秘书长里,属于是比较出色的一个。第一,文字功底好,写的文章很漂亮。这本来就是他的老本行。赖震庭是省里的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在江城市一中做语文教师,后来做了一中的团委书记。由于经常参加团市委的活动,一来二去,他就被当时的团市委书记曹明仁看中,就调到了团市委,先做了办公室副主任,后来做了宣传部长、团市委副书记。曹明仁以后到城北区当了区长,区委书记,又过了几年,就升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在曹明仁的推荐下,赖震庭就进了市委办公厅,当了副秘书长,具体负责文字、材料方面的工作。曹明仁后来调到省林业厅当了副厅长,徐万春就做了市委秘书长。赖震庭就在徐万春手下工作,继续做文字方面的工作。由于他主要负责李耀的讲话、报告,于是就和李耀有了广泛的接触,渐渐就获得了李耀的信任,成了李耀非常倚重的笔杆子之一。

赖震庭的第二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口才好,讲话逻辑性强,这是团干部出身的官员们一个非常典型的特征。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和青年人打交道,练习的就是这个,这是他们的基本功。

由于对赖震庭非常欣赏,过了年把,李耀就把他下派了,到了城南区担任区委书记。

江城市城南区是江城市重点发展的工业新区,有多家大型企业入住,赖震庭能到这里当区委书记,属于是重用了,在这里他只要干上几年,提拔个副厅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江城市的市委书记不是李耀了,是况远征了。赖震庭和况远征什么渊源也没有,公事公办,要想在短期内升任副厅级,看来希望是很渺茫的。

眼下他还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就是江城市的处级干部要进行大换血了。从组织部门传出来的消息是,各个县、城区和市委、市政府所属的各个部、委、办、局的党政一把手,都是调整的对象。这就牵连到两百个左右的正处级官员的职务调整问题,听说大家为了自己的乌纱帽,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况远征家里搞得像超市一样。

官场上,就那点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赖震庭在心里掂量了又掂量,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非常玄乎。

第一种可能是升迁,这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因为他刚当区委书记两年多,资历尚浅,在市里,当了六七年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的,五六个呢,论资排辈,现在更轮不到他。况且他和况远征没有什么渊源,不是人家喜欢的人,你就是送钱,人家也不敢要。让况远征推荐他升任副厅级,基本上没有什么戏。

第三种可能,就是交流到无足轻重的位子,像是统战部副部长、宣传部副部长,那基本上在官场就成了笑话了,那个结果无论如何是赖震庭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到李耀家里碰一碰运气。

对于这个自己欣赏的老部下,李耀还是很给面子的,很快就答应在家里接见他。

为了掩人耳目,赖震庭自己开车,车上放了一个大大的礼品袋,里面放了五十万现金,然后又带了四瓶茅台酒,两盒顶级的西湖龙井,亲自登门到李耀家里拜访。

李耀亲自站到门口迎接。保姆和高金枝从赖震庭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的礼物,赖震庭冲高金枝笑着说:“高主席,这是送给您和省长的高档补品,您好好收着。”高金枝是省电力公司工会的副主席,平常里大家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高金枝一接就明白了,这么沉甸甸的,肯定是一捆捆的票子。于是心知肚明,就提到二楼的书房里了。她打开一看,报纸包裹着的都是百元的现钞,一排是十万,总共是五十万现金。于是她放进保险柜里,锁好,关上门,才下了楼。

她看到保姆已经为赖震庭泡好茶水了,于是热情地为赖震庭拿果盘,里面有葡萄、橘子、香蕉还有切好的苹果,赖震庭用牙签扎起一片苹果,放进嘴里,说:“谢谢高主席,谢谢高主席。”

高金枝说:“你这个小赖,每次到家里来,都是这么客气!”

赖震庭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靠李省长关照啊!”

李耀微笑着说:“小赖啊,能说这句话,说明你小子还是有良心的啊!”

赖震庭一本正经地说:“本来就是吗!当初你要是不让我下去,我哪能当上这个区委书记啊!”

李耀说:“那倒是,我要是不拍板,根本也轮不到你。想那个位子的人多着呢!”

赖震庭说:“老板,现在我又遇到一个坎了,你看,我怎么办啊?”

赖震庭说:“市里的干部要大调整了,这是况远征书记到任以来动作最大的一次,我听说所有的正处级干部都要动。我这个区委书记还能不能干下去,都没有把握啊!”

李耀喔了一声,说:“是这样啊!我也听说了,等一会儿顺平就回来了,他也是为这事特意回来的。”

赖震庭说:“省长,顺平的事情,你可要亲自出马,安排一个好位子,论资格,顺平也有了,一步到位,到城区当区长,或者到下面的县里当县委书记,都没有问题吗!”

李耀说:“当区长还可以,当县委书记,他还嫩了些,我看还是安排个县长、区长合适些,免得大家议论。”

赖震庭说:“是,是,还是省长考虑得周到。”

李耀说:“明天我再给况远征打个电话,我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吗!”

赖震庭说:“那肯定了,况远征就是再牛,省长你说话了,他总是要听的。要不然他今后在西江省就别打算混下去了。”

李耀说:“你的事情你考虑好没有?”

赖震庭说:“我也想了,在市里混,眼下四五年内能升到副厅级,希望渺茫得很呐!”

李耀说:“也是啊,在市里,竞争激烈啊!”

赖震庭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李耀,低声下气地说:“老板,这样好不好,我还跟着你混,到省政府,做个办公厅的副主任,只要解决了副厅级,我就满足了。”

此时的李耀还不知道这一次赖震庭准备下多大的血本,所以还不能一口就答应他,于是就随便应付着说:“到省政府做办公厅的副主任,竞争也是很激烈啊!”

赖震庭说:“老板,无论如何,还请您多多关照!我是您的人,今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耀说:“好,我好好考虑考虑,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赖震庭说:“好的,好的,那就太谢谢老板了。”

这个时候,李顺平带着老婆、孩子都到家里了。

李畅才七岁,长得胖乎乎的,体重已经有七十多斤了,走路跌跌撞撞的,一进门就高喊:“爷爷,奶奶,我来了!”

李耀两口子最喜欢这个大孙子了,连忙站起来,对李畅又是亲又是抱的。

赖震庭一看,连忙站起来,向李耀告辞说:“老板,我先走了,我还有其它的事情,不打扰了。”

李耀说:“好的,好的,你的事情,我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高金枝笑着说:“小赖,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赖震庭说:“不了,不了,我还有别的应酬。”

李顺平刚到门口,就看见赖震庭走出去,连忙笑着迎上来,伸出手和赖震庭握了握说:“赖书记,好久不见。”

赖震庭笑着说:“顺平啊,年轻有为啊,马上就要当县长了。”

赖震庭说:“肯定的,肯定的,也就是省长一句话的事!”

送走了赖震庭,李顺平问李耀:“爸爸,他来干吗?”

李耀说:“他想到省政府。”

“干什么?”

“想当办公厅的副主任。”

“你答应他了?”

“还没有。”

“他动作倒是挺快的!”

“他也是没办法了吗!这一次他要是不走,说不定区委书记就当不成了。”

“那倒是,他那个位子那么好,多少人盯着呢!”

父子俩坐下,李耀慈爱地看了一眼儿子,说:“听说况远征半年多以来从桂江市调来了十几个处级干部?”

李顺平说:“可能还不止吧,市委副秘书长、市政府副秘书长就调来了三个。还有各局的副局长,亲戚朋友,估计三十多个了。很多都安排在非常关键的位子上。这一次估计很多人会上位。所以爸爸,我的县长的位子,你还得亲自出马,要不然没有把握的。”

李耀说:“星期一上班我就给他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李顺平说:“当区长也行,到县里也行,只要是政府一把手,都可以。到局里当一把手,我就不干了。我还是想到下面锻炼锻炼,积累些资本。”

李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顺平说:“爸爸,洪媚的事情怎么办?这一次考虑不考虑。”

李顺平的妻子洪媚在江城市土地局做副局长,现在三十二岁,两年前她当副局长的时候才三十岁,在市直机关,也是非常不错的了。洪媚的副处级还是李耀当市委书记的时候给她解决的。

李耀沉吟了一下说:“洪媚副处级刚两年多,资历还不够,过个年把再说吧,这一次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了。这一次你能当上县长、区长,对今后的发展就非常有利了。”

这个时候,高金枝过来招呼说:“可以吃饭了。”

于是一家人到餐厅里享受美食去了。

吃完饭,李耀刚看了一会儿电视,又是一批一批的客人来访。李顺平呆到九点多,一看家里乱哄哄的,于是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回了自己的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高金枝对李耀说:“老公,小赖下午送了五十万的现金,我已经放在保险柜里了。”

李耀听了点了一下头,心里说:“这个小赖,还不错,看起来这小子还是挺懂事的,得帮一帮他了。”

星期一早上八点整,李耀刚到办公室,秘书长徐万春就过来汇报了一天的安排,然后站在对面问:“老板,您看还有什么安排?”

李耀坐在老板椅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吧,我给你说个事情。”

徐万春缓缓地坐下来,看着李耀。

李耀说:“秘书长,最近一段时间,我对办公厅的文字材料水平还不满意,他们的水平还需要提高提高。”

李耀说:“不行可以引进些人才吗!”

徐万春说:“我正在物色,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李耀说:“我推荐一个,你看行不?”

徐万春说:“当然行了,省长看上的人,哪能错得了?!”

李耀说:“万春啊,这几天我就想起一个人来--赖震庭,这小子当初给我写的文章,那是一个好啊!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人才啊人才,他现在资历也差不多了,我看就把他弄到省政府办公厅来,当个副主任,给我负责文字、材料,你看行不行?”

徐万春一下子就明白了,说:“还是老板有眼光,你看人准得很呐!这个小赖,写文章当然是一把好手了!让他来分管办公厅的文字工作,我就不用操心了!”

李耀说:“既然你也这么看,就把他弄过来吧。”

其实作为省长,提拔一个人当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李耀用不着给徐万春打招呼。堂堂的一个大省长,在省政府大院里,一言九鼎,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但是,徐万春却不同,他是李耀的铁杆部下,是省政府的大总管,李耀需要靠着他随时遥控着那七个副省长,只要省长和秘书长配合好,别说七个副省长,就是七十个副省长,也会被玩得团团转。

如果贸然引进一个人做办公厅的副主任,而外人问起徐万春来,徐万春却不知情,那其他的人就有理由怀疑省长和秘书长之间有了彼此的不信任。李耀觉得,到那个时候就被动了,徐万春心里万一有了想法,就得不偿失了。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己信任徐万春,就要让他有充分信任的感觉,那样他才会甩开膀子,一心一意地干工作。

这就是李耀的风格,非常细腻,滴水不漏。

李耀说:“赖震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安排秦部长他们派人去考察他,这个事情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事情还没有最后弄成,不说为好。”

徐万春说:“好的,好的。”

李耀说:“三月份在北京开会的时候,就小范一个人伺候我,很不方便。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我看,还是把潘琳琳调过来吧,安排到接待处做副处长,今后陪着我出差开会,也有个人照应。”

徐万春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

当然,徐万春对李耀和潘琳琳之间的关系,再熟悉不过了。

潘琳琳对自己的魅力有充分的自信,为了引起李耀的注意,总是寻找各种机会和李耀接触,时不时地会拿着几个票据,到李耀办公室里请他签字。一来二去,两个人眉来眼去,就互相心里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