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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们自己生活在其中,对这个事情,心知肚明。每逢熄灯后,大家都会议论纷纷。有的说,都是教育市场化改革惹的祸,教育高收费,就是在中国穷人的心上捅刀子。培养一个大学生,就要让一个农民家庭的经济破产。穷人的孩子上不起学,没办法,女的只能去当失足妇女,这是典型的逼良为娼。

有的说,如今的政府千方百计地推卸自己的责任,房改,让老百姓住不起房了;教改,让老百姓上不起学了;医改,让老百姓看不起病了;企改,让工人的饭碗都砸了,连饭也没得吃了。

还有的说,你看人家非洲,世界上最穷的国家,还实行义务教育呢,一年的教育经费,比我们的比例好高,我们政府没钱吗?有的是,都让那些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吃光喝光败光了,他们一年下来,要挥霍多少钱啊?吃喝,几千亿;公车,几千亿;公款旅游,几千亿,就这还不算他们白白送外国人的钱,买那些外国人的国债,支援国外的经济建设。

当然,王礼在的时候,大家说的不那么激烈了,火药味会小一点,大家都知道,他老爸是高官。王礼听他们议论多了,也很郁闷,毕竟他是个好孩子,在家里,他过的日子,也和一般的干部家庭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清官,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妈妈都是限定好的,超过了预算,是要挨批评的,要说明情况。所以,他也没有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吃完饭回到二楼的总统套房里,王礼仔细看了看自己父亲房间里的设施,那高档的家具,豪华的装修,一应俱全的家电,就连卫生间的浴盆,都是国外进口的品牌,这样一个套房,要是放在北京,住一晚上,不知道要多少钱。长这么大,王礼记得,父亲好像还没有带自己住过总统套房。

王礼就问王一鸣:“爸爸,你这住一天,要多少钱啊?”

王一鸣一愣,这个问题,他真是没问过瞿丽雅,于是说:“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王礼说:“我是担心,你这样经常住在宾馆里,算不算腐败?”

王一鸣说:“不算,肯定不算,在目前的制度安排下,像你老爸我这样级别的干部,只要不把公家的钱,往自己口袋里装,吃点喝点,都不算犯错误。”

王礼还是不解,问:“那一年下来,你吃住都在宾馆里,住着这么高级的房间,不要好多钱嘛?就像今天晚上,一餐饭,要一千多元吧,谁出?你出吗?”

王一鸣说:“我肯定不出,我的工资,够这样消费吗!都是公款。”

王礼问:“那谁出?总得有人付账吧!”

王一鸣说:“省委办公厅出,或者就是你瞿阿姨他们的接待办出,他们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有经费,省财政每年都安排。”

王礼说:“我明白了,都是省财政的钱。反正我们不用掏一分。”

王一鸣说:“就算是吧。”

王礼说:“爸爸,是不是当大官的,都像你这样,干什么都不用花自己的钱了,都可以用公款报销?”

王一鸣说:“基本上是这样。”

王礼说:“我明白了,要不每年全国要花几千亿,公款吃喝,都是这样花出去的。”

王一鸣说:“没办法啊,中国就这个国情。”

王礼说:“爸爸,我们同学们都在议论,像这样下去,党会失去民心的,连吃喝风都刹不住,放在国外,当官的是要下台的,你看人家的监督制度,请客时多加了几个菜,超过了标准,官员们是要自己掏钱的;收的礼品,价值超过了几十美元,就要缴公。你看你卧室里,都是好茶叶,好烟好酒,这不是犯错误吗?”

王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儿子,你是担心我腐败,犯了错误,被抓进监狱,你就没有爸爸了是吗?”

王礼说:“是,我有点担心你,我希望你永远保持清廉,就像你当市长时一样,咱家虽然没有别的当官的家庭富裕,但我心里踏实,我有一个好爸爸,他是我的偶像,他为国为民,是干了好事的,是个清官,不是贪官。”

于艳梅在卧室里为王一鸣整理衣服,听着父子俩的议论,心里还是为儿子很高兴,看这孩子,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还会提醒他老子了,于是就接过话茬说:“儿子说的对,咱不管做多大的官,还是要清廉,不能贪污腐化,那样犯了错误,得不偿失。”

王一鸣笑着说:“得,你们两个,不远千里,是来开我的批判会吧!一唱一和的,我这么大了,难道还不知道做官清廉的道理?我要是不清廉,早发财了。上千万都有了。”

王礼说:“爸爸,钱再多我也不稀罕,我长大,要靠自己,不学那些有钱人的子女,靠老子,移民海外,我们是中国人,到国外干什么?到别人的国家里,当孙子,当二等三等公民,被别人看不起,何苦呢?我要建设自己的国家,我们同学们都说了,国家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要改变,我们这一代,很关键,那些贪官污吏,早跑早干净,他们要是不跑,早晚有被清算的一天。你看着,肯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爸爸,我不希望你成为贪官,你要做一个清官。”

王一鸣哈哈笑着,说:“这个爸爸懂。”

于艳梅沉思了一下,说:“我看儿子说的有道理,你长期住在宾馆里,不是个长法,影响不好,就算一天500元的房费吧,一年下来,加上吃喝,最少也需要几十万,你刚来几个月,还可以说得过去,长年累月,就不行了,大家都看着呢,会有议论。我们娘俩,在这里陪你一起住,也不舒坦,不是自己家,不踏实,我看我们还是找套房子,搬出去。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又不花多少钱,就是费点劲吗!”

王一鸣说:“房子有,他们准备好了,是一座四层的联排别墅,在省委常委家属院,小龚有钥匙。”

于艳梅说:“好,明天我就去看一看,该买什么,交代一下,找人打扫打扫,我们就搬过去,这样住着舒心。”

王一鸣想了想,老婆孩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住在宾馆里,虽然方便,但时间长了,不知道谁会说什么,自己刚来不久,对付一段有情可原,住上一年半载的,保不住真有人说闲话,所以,还是趁现在还没有什么风言风语的,搬出去好。

晚上休息的时候,两口子毕竟一个多月没见了,都有些情绪,在**的感觉,很刺激,很过瘾。王一鸣拥着于艳梅的身子,贪恋了一回,还不满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又来了一次,把于艳梅整的,花枝乱颤。

事情过后,于艳梅套王一鸣的话,说:“你背着我,没有和哪个美女,搞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吧?”

王一鸣说:“你又来了,我洁身自好,和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艳梅说:“这样就好,你可注意点,围着你转的女人,可是不少啊,有的我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瞿丽雅,于是说:“你胡说什么?大家都是普通的同志关系,我住在这里,人家是地主,不得经常打交道吗?等我搬走了,就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你们女人,看着装的是大度,其实,个个都是小肚鸡肠,见不得别的漂亮女人接触你男人,一接触就吃醋。”

于艳梅本来就是来度假的,不是来给王一鸣吵架的,再说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必要自寻烦恼。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女人吗,都有这个习性,善于揣摩自己男人的心思,见风转舵,这也是聪明。自己的男人都不高兴了,你还打破沙锅问到底,把情绪破坏完,你不是找不痛快吗!

于艳梅连忙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说:“好,我多心了,不再提这个话题了,好吧,你就原谅我吧。我是小女人,不吃醋了。好吧,我的好老公!”

说着,抱着王一鸣狠狠的亲了亲,撒了一会儿娇,算是把气氛缓和了下来。做女人的,就应该学于艳梅,该软的就要软,弓弦不能拉的太紧了,那样效果会适得其反。夫妻之间,赌气不得,就是要有一方,学会首先妥协。尤其是对王一鸣这种成功男人,有地位,又有些传统的大男子主义,他们需要的是女人的小鸟依人,而不是处处硬碰硬。

结婚这二十多年,两口子也生气,但一到关键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于艳梅先妥协,她知道,王一鸣是个臭脾气,他一口气上来,会和你撑到底。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两口子的问题,只要不是出轨,都不是什么决定性的问题,说个软话,讨好一下,献一下媚,这个于艳梅会。她出身于干部家庭,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如何处理关系的。都是母亲迁就父亲,父亲就是有什么问题,她都是千方百计的顺着,这样才保持了一个家庭的没有崩溃。父亲年轻时,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有漂亮年轻的女人追,那个时候,母亲也是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自己的宽宏大量和默默承受,换回了父亲即将脱缰的心,维护了一个家庭的完整。

母亲经常教导自己的闺女说:“男人吗,年轻的时候,有的人避免不了的要在男女关系上犯点错误,这个时候,作为官太太,要学会冷处理,你太紧张太气急败坏了,撕破脸皮,给自己的男人不留后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和你离婚,你什么都得不到了。聪明的做法,就是装糊涂,用心感化他,让他就是想离婚,也说不出口,等他玩够了,腻味了,还是会回来的。”

母亲的教导于艳梅记住了,她对王一鸣,也是宽大处理,她知道,女人和男人,在婚姻问题上,是没办法比的。王一鸣现在离了婚,还可以找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做老婆。而自己,就惨了,四十三岁的女人,高不成低不就,要找只能找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老男人,甚至一辈子,也没有男人要了,只好一个人独身,享受不了家庭的温暖了。如今要想做官太太,也得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老公出轨了,你要当做没看见;老公在别的女人身上把精力发泄完了,一年半载,也懒得动你一下,你要装作自己性冷淡,年纪大了,不需要那个了。在北京的高干楼,住的大部分是老公在外地做官,或者老公不是出国访问、就是在外地视察的官太太们,她们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说,大家都是被深锁宫中的怨女,皇上到处拈花惹草,顾不得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喷洒雨露,她们不缺吃,不缺穿,有花不完的钱,就是感到空虚、无聊、寂寞。

有的女人,忍不住了,就去酒吧、夜总会,找那些小白脸,在酒店里开房疯一下。一旦尝到了刺激,她们就收不住,自己的男人不用她们,她们就自己找男人,事情败露了,她们就用隐私威胁自己的老公,要么两口子达成妥协,谁不问谁,各人玩各人的;要么分清楚财产,分道扬镳,当然她们不会白白便宜了自己的老公,贪污受贿了那么多钱,最起码要给我分一大半,够老娘下半辈子用的,不然大家都不过了,弄个鱼死网破。

当官的自然知道花钱消灾的道理,反正钱去了些,只要官还在,就还可以变本加厉的捞回来,问题是踹了那个黄脸婆,自己舒心多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自己看中的女人、妙龄女子出双入对,做一对堂堂正正的夫妻,那多过瘾啊!糟糠之妻能下堂,也是人生一大幸福吧。要不然每天要拥着一个丑八怪过上一辈子,多憋屈啊!

于艳梅对这个道理,是懂的。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一生信赖的人,在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男人比得上自己的男人,所以,她还是做到了一心一意,忠诚于自己的男人,别的男人的察言观色,眉来眼去,她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大家一起去新房子里看了看,发现房子装修的不错,窗帘和家具都买好了,就是厨房用品、**用品还没有买,管道天然气还没有通,必要的家电还没有买,另外还需要彻底打扫一下。

于是小龚就给高天民打了电话,说王一鸣家属来了,嫌住在宾馆里不方便,想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去。

高天民说:“好,我来安排后勤处,该买什么买什么,尽快打扫好,接通水、电、气,争取一个星期完成吧,有什么要求,你及时提,一定要让领导和家属满意,不要怕花钱,办公厅就是为领导服务的,不在乎花那几个小钱。”

小龚等的就是他那句话,高天民是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他随便说句好,下边有无数的人,会跑断腿。再说了,置办家电,**用品、厨房用品,没有个几万块钱,也是不行的。领导干部家里,用的都是高档东西,这些钱,你都让领导自己出,那你这个秘书,是怎么当的吧。不会这么笨吧!像王一鸣这样级别的干部,说不定一个调令,就走了,不是从这个省到那个省,就是回了北京,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三两年,到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大堆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扔了吧,嫌可惜,不扔吧,又没办法带。那不是白白浪费自己的钱吗!最简单的办法,是像小龚这样的秘书出面,让办公厅以公款,安排好一切,自己可以使用,到时候工作有了变动,提着行李,就可以走了,没那么多的麻烦事。你当秘书的这样做事,没有哪个领导会批评你。

当然,能一个电话解决的事情,小龚也轻松,他也不希望,自己和小邵一趟趟的跑腿,到时候手上还弄了一把票,找人签字,麻烦死了。当秘书的,事情多,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也累,要善于借力打力。

收拾房子的事情安排好了,第二天小龚就陪于艳梅和王礼,在凤凰山风景区和市里的商业区,转了转。看了看江城市的街景,感受感受这个南方城市的繁华。

王礼转了一天,回到宾馆里,对王一鸣说:“爸爸,我看西江不错啊,大街上挺繁华的吗,商店里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北京有的,这里也不少,大街上到处是豪华的汽车,奔驰、宝马、路虎,也不少,高楼大厦,装修一点也不比北京差,有的地方,我看比北京还棒。比如绿化,到处是树木、花草,这哪像个落后地区?和发达地区没什么差别吗!”

王一鸣说:“儿子,你看到的是省城,是整个省倾注了绝大部分的人力、物力、财力,打造的一个盆景,当然是好了,你没到那些边远地区,最落后地区看一看,等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贫穷。”

王礼说:“我倒真想去切身体验一下,难道他们比我们老家,比爷爷奶奶的村子里,还穷吗?”

王一鸣笑了笑说:“和你爷爷奶奶的生活,那简直是没办法比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开完全省经济工作会,就抽出时间,带你下去跑一趟,也算是给你提前上个大学生实践课吧。”

王礼说:“好,我要带着相机,好好的拍些照片,拿回去让同学们都看看,开开眼界。”

星期一早上,瞿丽雅果然安排了一辆进口的丰田商务车,安排一个接待处的姑娘,陪着于艳梅和王礼,到全省几个著名的风景区,旅游了一圈。

到了哪里,提前和当地的接待办都联系好了,住的地方,都安排好,吃饭的时候,都有当地接待办的官员陪同,到了风景区,都是免门票的,玩的很舒服。前后在外面呆了一个星期,才回了省城。

于艳梅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就提出自己付几千块钱,车费、油费、住宿费自己出。接待处的小姑娘说:“于阿姨,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和下面的接待办,都有业务联系,他们都有经费的。其他的,我们瞿总都安排好,我自会处理,你给我钱,倒不好办。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你给的钱。你还是入乡随俗吧。”

于艳梅想想,也是,你就是想自己出钱,但却给别人添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一个劲的对司机和小李姑娘说:“辛苦你们了,太麻烦了。”

王一鸣的老婆和孩子,在西江度假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多星期,许多人都知道了。

在中国,许多人都有好奇的心态,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像王一鸣这样的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无数人的眼睛,你是公众人物,自然你的任何事情,包括家事,都有人操心,有人议论。

消息既然传了出去,请吃饭的人就有了一个好的由头。首先是周广生,周广生现在觉得,自己和王一鸣的关系,那是铁的不得了,自己儿子的公司,在王一鸣的关照下,一个项目,就赚了上百万,现在王一鸣的老婆、孩子都来了,再怎么,都该表示表示了。

对周广生的邀请,王一鸣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本来,这一段,他是想和周广生保持一下距离,因为上一次在杨春风办公室里,他分明感觉到,有人在拿他和周广生接触过密这件事,大做文章。杨春风对于他,也有防范的心理,不想让他和周广生走的过近,从杨春风的话里,他感觉到了杨春风的不舒服,危机感。

王一鸣知道,像杨春风这个年龄段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他们做官做习惯了,都有了瘾了,越是到了快离开政坛的时候,他们的心理,越是不平衡,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这个,提防那个,个个在他眼里,都是有威胁的人,生怕别人搞什么阴谋政变,夺了他的权。

王一鸣自从在杨春风办公室,听了他一番阴阳怪气的提醒和忠告后,知道自己这个位子,是杨春风重点提防的目标,在没有完全把杨春风熬下台之前,自己和什么人交往,是需要费尽思量的。

现在老婆孩子来了,周广生提出,要请他们全家吃饭,作为王一鸣,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要是拒绝,就太伤人的情面了,是自己孤立自己,上了别人的当。王一鸣相信,就是杨春风又知道了,也无可厚非,家人来了,吃顿饭,有什么吗!

于是,就爽快的答应了。

这一次聚会,安排在省城里新开的一家大酒店举行。省城里这几年,餐饮业非常发达,每天都有新开业的酒楼餐厅,餐饮娱乐业成了江城市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每到晚上,到处是灯红酒绿。达官贵人们每天晚上,考虑的是到哪家新开的酒店,尝尝新鲜。吃饭对于他们,就是寻找感官刺激,一家新开业的酒店,去了几次,几道名菜吃过了,就再也不去了。

这次宴会完全是一个家庭聚会性质的,周广生两口子,在酒店包厢里等候着,两个儿子,大宝和二宝,在酒店门口,迎接王一鸣一家人。

小邵开着奥迪,稳稳的停在酒店的大门口,大宝一看正是王一鸣的车子,连忙亲自为王一鸣打开车门,谦恭的弯下腰,见了王一鸣,叫:“王叔叔好!”

等于艳梅下来了,连忙问候说:“阿姨好!”

于艳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和他俩打了招呼。

王礼下来,大宝和二宝,和他拍了拍肩膀,以兄弟相称。

王一鸣走上台阶,看到这个时候,大厅里人来人往,正是酒店上人的时候,许多人看到王一鸣走过来了,都好奇的往他身边望着。估计那些人,都在新闻里见过他,这一次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其中一个女的,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长的挺像王一鸣的,于是都判断,这是他的老婆、孩子。

因为没有人上来打招呼,王一鸣很快就上了电梯,到了三楼的包厢。

周广生一看,王一鸣一家人都到了,连忙和妻子站起来迎接。大家随后就入座,喝茶,聊天,上菜。

这家酒店,菜还是很上档次的,尤其是鱼翅做的好,是道名菜。王礼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高档的饭菜了,爸爸不在京城里,就没有时间请他和妈妈,隔三差五,到酒店里吃一顿。只有到了春节的时候,有的至亲好友请客,他才能跟上爸爸,过上一次瘾。

现在到了西江,天天住饭店,吃大餐,真是天天像过年一样,尤其是平常里没机会吃的东西,什么燕窝、鱼翅,海参、鱿鱼,龙虾、鹅肝,牛扒,想吃什么随便,他这个暑假,真是过瘾,可以大快朵颐。

领导干部的家属,在现在的社会,吃点喝点,收点礼物,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大家都是人,中国又是人情社会,谁都不能免俗,要不然那就显得不近人情,人家反而说你清高,不合群,不愿意和群众打成一片。到了考评你时候,大家都不投你的票。你就麻烦了,在上级组织部门那里,就不合格。相反,你吃了喝了,装了拿了玩了,大家倒还说你好,说你低调,会处理人际关系,有亲和力,得票率也高,在组织部门考核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脱颖而出,这个社会,简直是没办法,让你做不得好人,清官,你要是完全两袖清风,一尘不染,那你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即使是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也没办法。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每一个人都首先要做到适应社会,要不然会被无情的淘汰。

出席这样的宴会,对王一鸣来说,是没有多少意思的,说的都是不三不四的话,大家也就是你应酬应酬我,我迎合迎合你,把一顿饭应付过去,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

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八点半,是王一鸣习惯的散步时间,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周广生就知道了,说:“一鸣弟还是要散步,好习惯啊,好吧,撤吧。”

大宝连忙把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皮包拿过来,送给于艳梅说:“于阿姨第一次来西江,我准备了一点礼物,也不知道阿姨喜欢不喜欢,反正里面有发票,阿姨要是不喜欢,自己可以到百货大楼换的。我买的时候,都和工作人员说好了,他们同意调换的。”

于艳梅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国际顶尖品牌的皮包,像这么大一个,最少也需要一万多块,他看了王一鸣一眼,意思是说:“这么贵的东西,收下合适吗?”在于艳梅的心里,她是不愿意无缘无故收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的,那感觉,像自己欠了别人一个很大的人情似的。这样的皮包,她也觉得,作为一个大学老师,自己完全没必要,摆这个阔气。虽然她知道,在北京城里,像她这样的官太太,有的人这样的皮包,有好多,三天两头,就换一个颜色的背着,仿佛要让人家知道,她老公不得了,巴结的人多得是,送礼的人排成队,家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炫耀什么?是不是想让地球人都知道,你老公是个贪官污吏,让检察院抓紧时间,把你老公送进监狱里。所以,有一个贤内助,像于艳梅这样的,不爱赚小便宜,是一个官员的福气。

对这样的皮包,王一鸣也是知道价钱的,他觉得,大宝这样做,是感激自己,这小子,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奔驰都可以买几辆了,一个皮包,对于他,实在算不上什么。

于艳梅看王一鸣还是没反应,就没有立即接。大宝拿包的手,就很尴尬,说:“阿姨千万别嫌弃,里面还有为王礼弟弟准备的礼物呢,时间紧,我没有来得及给王礼弟弟准备东西,给他几张卡,明天让他随便选就可以了。”

于艳梅问王一鸣,说:“这合适吗?”

王一鸣知道,这个时候,推辞掉,周广生两口子肯定感到很尴尬,看自己的儿子,送礼都送不出去,那多没有面子啊!于是就对自己的老婆说:“你就收下吧,大宝也是一点意思,好,谢谢你了大宝。”

于是又对自己的儿子说:“王礼,快感谢大哥哥!”

王礼于是说:“谢谢哥哥!”

大宝和二宝,又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楼下,上了汽车,才回了包厢,结账去了。

王一鸣一家三口,回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关上门,王礼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了皮包,看大宝为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信封,放了10张购物卡,面值2000块,加在一起,有两万块了。看得王礼睁大了眼,看着王一鸣说:“爸爸,这个大哥哥,也太大方了吧,送妈妈这么贵的一个皮包,我看起码需要上万块,还送了20000块的购物卡,他为什么啊?”

王一鸣说:“为什么?他是发财了,赚了上百万,这些钱对于他,是小意思。他这样做,是想对我表示感谢。”

王礼问:“是你帮助了他?”

王一鸣说:“就算是吧!”

王礼说:“爸爸,这算不算犯错误?搞不正之风,以权谋私?”

王一鸣说:“从严格意义上,也算,但在中国,又不算,你不让他发财,就要让别人发财,反正有人发财,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爸爸这个位子,随便给人一个项目,就可以造就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但自己,是不能往兜里装钱的,因为我是官员,不是商人。我知道自己的底线,就像今天,要严格按照规定,是不能收,但不收行吗?那样就把你周伯伯得罪了,我们是同事,要一起共事,说不定有一天,我还需要他帮忙,不收下礼,就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把自己孤立了,所以,爸爸这样做,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再说了,收一个包,不算违反纪律,更谈不上犯罪,中国在这个方面,对党政干部,没有明确的要求。一箱好酒,就是上万元,从上到下,大家都没有拒绝烟酒的来往,这是中国的国情,你不记得,我春节到你赵爷爷家,不是照样得拿点礼物,送点好烟好酒吗!你赵爷爷最喜欢喝茅台,我每年不得送几箱过去。要买,我自己掏钱,也需要几万啊。所以,在中国当官,收礼是公开的秘密,几乎谁都收,不这样就无法生存,所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礼拿着那些购物卡说:“那这些购物卡呢?”

王一鸣说:“这个是有问题,数目超过了5000块,就算违反纪律了,不过你爸爸,我都是这样处理的,交给你小龚叔叔,让他存起来,等到了年底,买上东西,我会去福利院里看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们,给他们买礼物,这些孩子可怜啊,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享受不到家庭的温暖,幸亏还有一个机构,收留他们,要不然都要冻死、饿死,我用这些购物卡,都是光明正大的,算是积德行善了,有人证明,比上缴到纪检机关,让他们购买办公用品,消耗掉,更加有意义。”

王礼说:“好,爸爸,我支持你,我什么礼物都不要了,你全部让小龚叔叔收起了,等年底了,给福利院的小孩买棉衣,被子,棉鞋什么的,可以买不少了。”

王一鸣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你长大了儿子,懂事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我们的根在哪里!想想你爷爷奶奶,在老家的村民,我们都是来自老百姓,爸爸因为命运的偶然,才走上了领导干部的岗位,我一定要为穷人做事情。爸爸现在做的事情,有许多,都是万不得已,没办法,不这样,就无法适应这个环境,请相信我,我会有自己的底线的。”

王礼说:“爸爸,我相信你,你是好样的。”

七月中旬,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在西江宾馆大礼堂召开了,会议召开的那天,偌大的停车场,停满了各种品牌的豪华汽车,奔驰、宝马、奥迪,丰田越野,足有几百辆。因为一下子来的车太多,导致草坪上,树林里,也放满了汽车。

王礼还在宾馆住着,因为王一鸣忙开会,顾不得搬家的事情,没事情的时候,王礼就陪着于艳梅,在院子里散步。

王礼喜欢观察汽车,中午王一鸣回来吃饭休息的时候,王礼就问了,说:“爸爸,都说西江是落后地区,我看你们不落后啊,你看停车场的汽车,和北京也没什么两样啊!都是大排气量,豪华品牌,那都是些什么人的车啊?”

王一鸣笑了笑说:“什么人?都是各个厅局的一把手,或者各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你说这些人,谁坐不起一辆好车吧!现在随便一个市长,都有两辆车,一辆轿车,在城里进行公务活动;一辆越野车,下乡视察用。那些卡迪拉克、奔驰、宝马什么的,都是国有企业的老总,他们坐车,是不受规定限制的,一辆车就是上百万。别看他们官不大,也就是个副厅或者正厅级,但待遇高,一年下来,工资加上奖金,都是上百万、几百万的收入,比你老爸这个省委副书记,实惠多了。”

王礼问:“那他们这算不算腐败?我们同学们都议论说,现在公车消费,一年下来,要几千亿呢!都赶得上国防经费了,你们当官的,太奢侈了吧!爸爸你该管一管了。”

王一鸣说:“傻孩子,我就是想管,也没有那个权力啊!我是不想摆谱,有一辆北京吉普坐,就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的形势,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爸爸坐的奥迪、丰田大越野,都是按照规定,省委办公厅配给的,就是不坐,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了。你爸爸我要是骑自行车上班,还像话吗?那些官比我小的人,该议论了,说我作秀,做花架子,现在,好官并不好做啊,入乡随俗,只能是这样。”

会议的第三天,是参观,开现场会。这是杨春风的意思,他想别出心裁,让各厅局、地市的头头脑脑们看看,现在的沿海几个城市在自己的任期内,发展的势头是很不错的。

几百个厅级以上干部出行,那可不是小事情,省委办公厅忙了几天,制定了详细的方案。从省运输总公司,租了十几辆豪华大巴,每个领导干部,都有编号,坐几号车,哪个位置,都有详细的安排。到了发车的时间,前面是警车开道,十几辆大轿车,排成一个队形,浩浩****,开上了高速公路。

路边的老百姓都感到好奇,他们很少在同一段时间,看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车辆,上面坐的都是大官,一个个气宇轩昂。透过车窗,打量着正在农田里忙活着的老百姓。

王一鸣坐在第一号车,被和杨春风,刘放明,周广生等省委常委安排在一起。一路上看着农村的风景,那一片片的稻田,一眼望不到边的甘蔗林,和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高低错落,绵延不绝,到处是绿色一片,非常开阔,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大家坐在车里,就没话找话。经常在省城里呆,开会也在会议室里,陡然间换了环境,感觉就是新鲜,都说这个形式好,这样开会,舒服,既了解了下情,又贴近了群众,还放松了神经,真是一举几得。

杨春风坐在第一排,听着大家的赞美,心里也高兴起来,说:“要不我们明年还这样搞,我看这个形式可以,比坐在会议室里听报告,活跃多了。”

大家都随时迎合着,说:“书记,这样太好了,希望所有的大型会议都这样开,才好呢!”

王一鸣坐在窗前,脸上带着笑,听他们一唱一和的,偶尔点一点头,算是对于他们的答复,而心里,却在冷笑着,说:“这样开会,是好啊,但是,成本多高啊!几百个人,十几辆大轿车,浩浩****的,到了哪个市,要吃要住,都是五星级宾馆,得多少钱?这是表面上看得见的,那些厅局长、书记和市长的司机,哪一个不会跟着,又是几百辆轿车、越野车,汽油费,过路费,住宿费。就是不跟着,在省城里住着,等自己的领导,一天下来,又是多少钱?这些钱,总得有人出,谁算得清楚?看着是一个简单的会议,结果最后,能消耗掉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没有人算得清,也没有认真去算。西江是落后地区,这样铺张浪费,怎么对得起老百姓?这样一个会议搞下来,最少是上百万。这还不算各级领导耽误的时间。这个更没办法估算最后的价值。”

王一鸣想,等自己当了一把手,绝不召开这样的会议了,凡是会议,还是少开,不开,现在无关紧要的会议简直是太多了,自己每星期都要出席不少会议,什么这论坛,那高峰会议的,到处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讲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哪个国家的也搞不清,哪个部门举办的,也是五花八门,到处是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说的什么,大部分人也听不懂。这样的会议开了,钱花了,精力费了,具体能起到什么效果,没有人说得清。最后也就起个上上电视的效果。

王一鸣就纳闷,有的领导,怎么那么无聊,爱搞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这些年热衷于搞什么国际会议啊,论坛交往啊,都是为了出风头,装傻瓜,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意义很小,让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在中国白吃白喝,赚了不少的便宜。听说有的老外,在中国,就是泡会,客串,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他们和一些专门的会议公司联合,做样子,每有会议,就冒充国际嘉宾,上完电视,拍完照片,就可以拿到会务公司给的报酬。

会议连开带参观,搞了五天。等回到省城里,又是周末了。

王一鸣不在的时候,于艳梅和王礼就在省城里瞎逛。一天晚上,母子俩步行,顺着江城大道走到了城市的商业区,一路上欣赏着这个南方城市的街景,王礼感到非常新鲜。

华灯初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熙来攘往的,在过街地道门口,一个弹着吉他唱歌的青年,吸引了王礼的注意。

他看这个青年,中等个子,留着长发,一身牛仔服,也看不出多久没有换过了,一双破旧的皮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脚下放着一个小型的扩音器,他的脖子里戴着麦克风,他唱歌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可以传出老远。

王礼听他唱的歌是“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他的歌唱得真的很好,嗓音条件不错。王礼相信,要是在他所在的大学里,这个大哥哥说不定会成为许多女同学的偶像,有这个条件,又有个大学文凭,在校园里,不知道能交多少女朋友呢!许多女同学,都喜欢那些有些文艺天赋的男同学。

王礼远远的站在十几米开外,听他唱了三首歌曲,于艳梅看儿子有兴趣,也站在那里,静静的陪他听。母子俩听完了,王礼说:“妈妈,我想给这个大哥哥些钱。”

于艳梅点点头,说:“好啊,你想给多少?”

王礼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的零用钱,说:“就十块吧,我也不能挣钱,都是你们给我的。”

于艳梅说:“好。”

王礼走上前去,轻轻的把一张十元钱的票子,投到一个打开的帆布包里,王礼看了看,里面都是五角、一元的票子,也有几张五元的,十元的还没有。

那个青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或许没想到,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同龄人,会给他投十元钱,这几乎够他一天的生活费了,有时候饿了,他就掏出三元钱,到粉摊上,吃碗粉。他是个没有工作的青年,没有文凭,没有关系,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城市里像他这样的人,现在多的是,都是三五成群的,实在没办法了,就去偷,去抢,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都是被残酷的生活逼的。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要吃饭,要生存,正当的渠道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就从非法渠道,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小伙子的许多同学,都走上这种犯罪的边缘化生活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好嗓子,天生的爱唱歌,自以为还可以拿得出手,于是就置办了一些设备,天天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唱歌挣钱,有的人被打动了,就会给个一块两块的,碰到大方一点的,会给五块,这样一天下来,好的时候,也有几十块的收入,够吃饭的啦。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生活,为什么对他这样的小百姓,越来越难。父亲母亲都没有工作了,父母亲原来都在一个街道工厂上班,生产冷饮,后来就倒闭了,资不抵债,现在工厂里也不给办下岗证,说是国家还要交一笔钱,厂子里没钱,就拖着不办。没有下岗证,也办不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政府部门就不会给你发一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像这样单位不管国家不问的人,在城市里,还有多少,没有人统计过。国家时不时的要搞这统计那统计,就没见搞过对没有任何收入的人的统计。他们这样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吃什么,有病了怎么办,没有人关心,没有一个专门的部门,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生活在一个国家内,没有做亡国奴,但他们却不明白,自己在这个国家内,还算什么东西,有时候连动物都不如。生活在保护区的动物,天冷了还有人专门投放食物,生病了还有专门的机构,为它们免费医疗。那些珍贵动物就更不用说了,像大熊猫,有专门的房子,国家盖好的,住的地方,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每天几乎都有医护人员,转来转去,一旦有了头痛发热,立即就有专家来会诊,花多少钱,都由国家埋单,真是活得比人类舒坦多了。

而像小伙子的父母,失业后,父亲母亲常常唉声叹气,说现在的日子,是生不如死,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托成个人呢!活在世上,受不够的罪,每天都为了这个肚皮发愁,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亲戚邻居,见了不住的给你白眼。你要是有病了,硬撑着挺,实在是挺不住了,向亲戚邻居借几十块钱,心里要盘算半天,嫌丢脸啊,人家是人,你也是个人,你的命,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他们也搞不清,自己的命运咋那么赖呢?原来不是挺好的吗?他们虽然是街道工厂,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厂生产的冰棒、汽水、饮料,在江城市,是公认的名牌产品,畅销几十年,经久不衰。

七十年代末,他们两口子结婚的时候,他们俩的工资加上奖金,每人每个月都有四五十块,双职工家庭,住的是街道上分的筒子楼,虽然不大,但一分钱不掏,他们老早就有了三大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都添置了,后来还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那样的生活,才是有滋有味呢!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厂子说垮就垮了,一分钱也发不出,男主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意志一下子消沉下去了,原来挺开朗的性格,在外面见了别人,都是一张口先笑。女主人当姑娘的时候,就喜欢他这个性格,平常里爱说爱唱,现在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换了一个人,一天到晚,阴沉着脸,见了谁,一句话也不说,在外面打些短工,挣了几十块钱,就买些劣质的白酒,一瓶瓶的喝,喝多了还骂人,打老婆、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小伙子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

母亲跑了,父亲更加郁闷了,一天到晚睡不着觉,老是说,有人要杀他,那时候,小伙子才十五岁,就担负起照顾自己父亲的任务,在菜市场里捡垃圾,什么硬纸箱,塑料布,矿泉水瓶,卖给收废品的,人家看他可怜,都会多给几个钱。他用自己捡废品卖的钱,买米买菜,伺候自己的父亲,他也想带自己的父亲看病去,但没有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天天病重,后来身体就完全不能自理了,也下不了床了,屙**尿**。街坊邻居来了,知道他快不行了,就安慰小伙子说,算了,让他去吧,这样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快快去的好。小伙子干抹眼泪,也没办法,虽然他就父亲这一个亲人了,相依为命,但他还未成年,没有收入,没有能力救自己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家里一贫如洗,连丧葬费也出不起,还是街坊邻居捐了几千块钱,算是把他火化了,小伙子懂事,见了叔叔阿姨,都要跪下来磕头谢恩。

父亲死了,母亲跑了,只是一年半载,会回来一趟,平常里给他打个电话,问候问候,给几百块钱生活费。母亲说,那个老头脾气很怪,怕她把钱拿走了,偷偷给儿子,对他防范的很严,十几块钱,都要盘问半天,她想了,要不是为了儿子在这个世上还有个亲人,她也没有勇气活了,现在简直是没有我们穷人的活路,活着也没有意思,要看人家的脸色,受不够的气。

母亲来到江城市的时候,都是匆匆呆一个晚上,呆的久了,怕她嫁的那个老男人生气,说她花钱,在外面疯,断掉她的生活费。没办法,现在自己一分钱的收入也没有,不得不看人家的脸色活着。反正只要活下去,自己的儿子就有个亲人,有个妈妈,时不时的,母子俩可以见上一面,说会儿话。

母亲来的时候,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母亲经常回忆自己年轻时的时光,说那个时候,工资发着,比着什么人,也不掉价,就是当官的,也不比她们当工人的,多几个钱,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会看不起谁。在家里,还是在工厂里,到处都是欢乐的笑声,不像现在,到处都是小偷,街道边,到处都是涂脂抹粉的女人,不住的在向男人抛媚眼,把男人都勾引坏了。那个时候,我们工人阶级,有地位的很呐,生老病死,都有国家管着,哪像现在,你有本事了,就吃就喝;没本事了,病死饿死,没人管也没人问,还到处让人看不起。儿啊,都怪父母命不好,没有本事,也拖累了你,让你来到这个世上活受罪。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人吗,小伙子看外国的电影,看到在那些发达国家的地铁里,到处也有吹笛子卖艺的,江城市的大街上,也有这样的人,只是你不能和他摆到一起,那样就抢了别人的生意,会导致火并。有一次他在百货大楼的前面摆摊,刚唱了几首歌,就出现了几个人,把他打了一顿,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让他滚。再敢回来,就砸碎他的吉他、扩音器。小伙子看他们人多,年纪又比自己大,和他们是打不过的,只好退了出去,到过街地下通道前转悠。后来,大家熟悉了,还成了好朋友,都是干这一行的,有时候也需要相互照应。

现在每天上午十点,他就出来摆摊了,有时候在商业区,有时候在交通要道边,反正哪里人多,就去哪里,有人警告了,赶紧走。一天下来,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不偷不抢,他能养活自己了。

王礼往里面放十元钱的时候,他把王礼和于艳梅,都打量了几眼。

他看王礼,长相清秀,穿的衣服,都是名牌,脚上的一双皮鞋,就需要几百块。看于艳梅,高挑的个子,长相漂亮,高雅,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胳膊上挎着的是名贵的皮包,这样的皮包,在江城百货大楼里,最少也需要几千元,知道这是一对生活在这个社会顶层的母子,是有钱人。

小伙子原来对有钱人,是没有好印象的,以为他们的钱,来的都是不明不白,现在当官的,哪有不贪污受贿的。做大生意的,哪有不偷税漏税的,要不然他们也积攒不了那么多的财富啊!

但现在,看着王礼纯净的眼睛,看着于艳梅高贵的气质,小伙子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好人。他的心顿时温暖了一下,对王礼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你了,小兄弟,祝你们一生平安!万事如意!”

王礼说:“你唱的真好,大哥哥,比那些歌星,还有味道。”

小伙子说:“过奖了,我这是有感而发吧,我们都是经历过磨难的人,知道生活不容易。”

王礼说:“对,有了感触,才能真正唱出歌里面要表达的意思。”

小伙子说:“你说的对,小老弟,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

王礼说:“我们是游客,来度假的。”

小伙子说:“欢迎你还来听我的歌。”

王礼说:“会的,好的,不打扰了。”

于艳梅也笑着说:“谢谢了。”

王礼扯着于艳梅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妈妈,你看这个大哥哥,真是很有才的,要是在我们学校,他绝对是名人,校园歌星。”

于艳梅说:“是啊,这孩子命不好啊,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能力,供养自己的儿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你没看见吗,现在北京的名牌大学里,穷人家的孩子,越来越少了,现在只占很小的比例了,不是穷人的孩子不优秀,像你爸爸,当初不也是农民的孩子吗!那个时候,没有教育高收费,相反,还有助学金发,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赶得上刚参加工作的工人了,所以穷人的孩子,在那个时代,也上得起学。而现在,上个高中,一年下来,就需要上千块;上大学,每年学费几千块甚至上万块,再加上生活费,一般的农民家庭,和城市下岗职工家庭,他们根本供不起一个孩子读大学啊,甚至连高中都吃力。我所在的高校,那些来自农村或者贫困家庭的孩子,生活那个艰苦劲,简直是没法说。一年到头,连放寒假和暑假,都不能回家,为什么?为了省路费,他们也想靠放假的时间,到工地上打短工,有的男生,到了建筑工地,当了搬运工人。有的女生,到了餐馆饭店,给老板刷盘子,一个假期,能挣个几百块钱,算是不错了。唉,现在穷人的孩子,是苦啊!”

王礼说:“妈妈,难道国家就不管管吗?看电视上说的,我们国家那么强大了,有钱的很,年年经济都是高速增长,领导人一出国,都是到处捐钱,那些非洲国家,都借了我们几百亿美元的钱了,我们每年还要帮他们建体育场、会议中心,修医院,建铁路,我们怎么不把这些钱,留给国内的老百姓用啊!这不是吃里扒外吗!我真不懂了”

于艳梅说:“别说你不懂,像我这样的高校老师,搞经济研究的,也不懂,或许是我们的领导人,另有打算吧,他们考虑的都是大事情,我们小百姓,是看不懂的。”

王礼打破沙锅问到底,说:“你不懂,那我爸爸总该懂吧,他是主管经济的高官啊,你不记得,他陪同国家领导人出国好多次呢!前几年年年都上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呢!”

于艳梅说:“那回头你问你爸爸吧,看他怎么解释,反正我是没办法告诉你。反正我就觉得,挺荒谬的,就像一个家庭,自己的孩子都要病死、饿死了,却把大批的钱,借给不相干的人,或者送给富人继续挥霍,我是真不能理解,那些决策者,是怎么想的。”

王礼说:“要我看,他们是疯了,神经病,你想啊,要是没病,谁会这样干,自己的家人、孩子濒临绝境了不管不问,却去帮别人,这样的家长,别人会怎么看?你就是把东西全部送给人家,人家也只能笑你是虚伪,是傻瓜,你对自己的家人都没有感情,对外人,会有真心!鬼才会相信呢!”

王礼说:“我就不相信,我爸爸会不懂,他肯定懂,他是没办法,自己没大权力,要是我爸爸有大权力了,他肯定要改过来的,我相信我爸爸,他是个好官,好人,不像那些贪官污吏,总是想往国外跑,在国内无恶不作,捞了钱了,就转移到国外去,把老婆孩子先转移走,钱带走,自己在国内**做官,我们同学们,气愤死了,说总有一天,要对全球的中国潜逃贪官,清算到底,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国内受审,或者是派人暗杀,谁背叛这个国家,都要受到处罚。要学俄罗斯,他们就是这样干的,我们也早晚会有那一天的。”

于艳梅欣赏的看了儿子一眼说:“但愿有那么一天吧,但你舅舅大伟,也是亿万富翁了,不知道算不算。”

王礼说:“舅舅不算,他是生意人,是自己做生意挣来的,这样的人,只要把钱留着国内,还是对国家有用的,还是应该团结的,我们同学议论说,现在最可恨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汉奸买办,他们勾结外国人,出卖国家利益,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清算的,等我们这一代有权力,我就会这样干!”

于艳梅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说:“这样的话对外人不能说,要记住,现在社会复杂,你爸爸又是当官的,说出去,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记住了。”

王礼说:“好。”

两个人又往前面走,到了江城百货大楼的街道拐角处,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在地下通道的门口,王礼看到,有一排乞讨的人。